《将行其野》轻云故

6、贵客第六

　　入夜，整座小巷都陷入了寂静。由于傅南今晚当值，他便斜倚着墙边打盹，同时还分神留意着周遭的动静。

　　没过多久，就在困意即将将他包裹住，使他彻底进入梦乡之前，习武之人惯有的警觉让他猛地清醒过来。他瞬时睁开眼睛，就见那原本空无一人的院内，不知何时竟站着一个人。

　　那人一袭玄衣，面容掩藏在阴影里。尤其是在这无风无月的夜晚，陡然一见，即便是傅南都被吓了一跳。

　　“你是谁？”傅南出声问道。

　　那人没有回答，慢吞吞的向前挪了两步，朝傅南走近了一点。这次，傅南借着朦胧的夜色，看到了那人模糊的面庞：俊美中透着狠厉，无端的让人毛骨悚然。

　　“新来的？”那人开口了。

　　傅南一愣，这才稍稍放下了警惕，垂头道：“是。”

　　他今天刚来余府，自然认不全余府的一众人等，不过他看那人的着装，明显就不会是普通的下人。

　　周霁的视力并没有因为夜色而受到半分限制，他见到傅南脸上的表情变化，也并没有多做解释。他的目光从傅南的身上移到了紧闭的门上，“之前有人来敲门吗？”

　　傅南一怔，摇头道：“没有。”

　　之前他虽然在打盹，但是如果有什么动静的话，他肯定立刻就会察觉。所以在回答周霁时，他并没有多加思索。

　　周霁点点头，“待会儿会有人来。”

　　傅南不明白周霁的意思，“啊”了一声，然后才反应过来，“我先把门打开吧。”

　　周霁见傅南将门栓拉开，便没有多说什么，坐在院中的那张石桌上，静静地看着这无边的夜色。

　　有人在看着，傅南也不好意思再偷懒，他便只得百无聊赖的偷偷打量着周霁。虽说他看不清周霁脸上的神情，但是从那身形中，他就感受到了周霁身上似乎藏着无数的秘密。

　　“对了，我该怎么称呼您？”傅南觉得空气有些过于安静了，于是便主动发问道。

　　“我姓周。”周霁稍一犹豫，到底没有再补充其他的话。

　　傅南乍一听到这么突兀的回答，以为周霁还有其他的话，结果等了半晌，也没有等来下一句。他踌躇了两秒，然后问道：“那我叫您周大人？”

　　看周霁的气质，想来应该也不是文弱书生那一挂的。

　　周霁听着傅南的这句话，也没有再说话，仿佛默认了一般。傅南看出周霁不想理自己，有些尴尬的止住了话头，不再强行和周霁搭话。

　　好在没过一会儿，周霁那个要等的人就来了。那人轻轻的扣了一下门扉，傅南立刻就开了门，见到了周霁口中的那个人。

　　离得近了，傅南清楚的看到了那人的面庞，清俊淡漠，又带着与生俱来的那种尊贵与不可亵渎。

　　“这里便是余府？”那人开口道。

　　傅南正要开口回答，就见周霁不知何时站到了他的身后。

　　“邱公子。”周霁屈身行礼。

　　傅南有些震惊的看了一眼周霁，没料到这位来人竟是身份比周霁还要尊贵。刚刚见周霁虽然在等人，可是面上却没有丝毫的变化，仿佛是在等一个无关紧要的人。

　　可若是傅南此刻仔细看的话，周霁虽然给这人行了礼，却也没有丝毫恭敬的意思。

　　傅南此刻见周霁行李，呆了一瞬后也立刻跟着行礼道：“邱公子。”

　　那位邱公子见状，笑道：“二位就不必多礼了。”

　　周霁也没有客气，收手起身，神色淡淡的道：“既然邱公子到了，那就随我回屋，商量一下计划吧。”

　　“还请周大人带路。”

　　周霁闻言，就带着邱钰宸朝江时的屋子走去。临行前，他的目光在傅南的身上若有似无的扫了一眼。傅南虎躯一震，顿时回过味来。

　　计划？什么计划？自己不小心听到了，会不会被杀人灭口？

　　好在周霁只是看了他一眼后，就收回目光，领着邱钰宸走了，并没有多余的动作。

　　傅南看着两人进了屋，这才回身把门栓插上，继续坐到门槛上发呆。经过这么一下，他也睡不着了，所幸就猜测着周霁和邱钰宸的关系。

　　按照周霁在院中等待邱钰宸，而且还给邱钰宸行礼的做法来说，邱钰宸的身份应该是比周霁尊贵。可是从周霁那并不算得上恭敬的做法，同时邱钰宸也并没有在意的细节上来看，两人又似乎并不像表面上呈现的那般普通。

　　思索良久，他只觉得这座小小的余府内，似乎也藏着巨大的秘密。一个病恹恹的小公子，却有那么多人保护，身份定然也不是简单的。

　　“看来我也要努力保护好这位小公子，没准以后真的就飞黄腾达了。”傅南暗自的嘀咕了一句，一边又在心中坚定了自己的想法。

　　想着想着，傅南的瞌睡虫又爬了上来，他倚着冰凉的墙壁，沉沉的睡了过去。

　　*

　　隔天一大早，傅南是被傅北叫醒的，他揉着惺忪的睡眼，一时还有些分不清自己身处何地。

　　“哥，你怎么就靠着墙边睡着了啊？”

　　傅北的话成功让傅南回过神来，他睁开了眼睛，发现天还没有大亮，整座院子也是一片寂静，除了傅北和他，就再也没有旁人了。

　　“我无事。你怎么这么早就醒了？睡不安稳？”傅南问道。

　　“没有。”傅北摇头，然后又说道，“我这不是担心你嘛，所以特意起来早点看你。”

　　“我有什么可担心的。”傅南有些好笑道，“这里是建安郡，哪有那么多的事，说是守夜，其实也不过走个过场罢了。”

　　傅北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不过说到守夜，我昨夜也的确遇到了一些奇事。”傅南想到了昨晚周霁和邱钰宸，心中还是忍不住的在意。

　　“啊？遇到了什么？”傅北急忙追问道。

　　傅南便将昨夜周霁突然出现在院内，然后等邱钰宸的事情和傅北说了，说到两人回屋时，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将他们说要商量计划的事情隐瞒了下来。

　　直觉使然，他总觉得他们两人的计划很危险，如果透露出去，可能会给他和傅北招来杀生之祸。

　　“大半夜的进余府，这余府的小公子知道吗？”傅北想到昨天舒华盛说，这余府的主人是余恕，立马就问道。

　　“既然那位周大人已经将人带回了院子，想必是知道的吧。”傅南面露疑色，“不过比起这个，我更在意的是，恐怕这位余府的小公子，身份也不简单啊。”

　　这个傅北昨天也有想过，他微微一点头，“只要我们保护好了小公子，日后若是真的再遇到旧主人，他也会护我们的周全吧。”

　　这点傅南自然也是想到了，他点头，“不错。”

　　两人正说话间，院中就有人走了出来。

　　“周大人。”傅南见到来人，连忙起身行礼。

　　傅北见状，也跟着傅南一同行礼。

　　周霁原本正从南边的屋子出来，看那样子似乎正打算去西边的屋子。听到动静后，他的脚步一顿，见是傅南和傅北，轻轻地一点头，就又抬脚朝前走去。

　　“那位就是你说的周大人？”傅北等人走后，才出声问道。

　　“是啊。”傅南面露疑惑，“不过昨夜我明明看他是去的西边屋子，怎么今天早上他却是从南边屋子出来的？”

　　虽说他后来打盹睡了过去，可是不至于有人走在院子里都还没有察觉吧。若说等他睡沉了过去，那也要等到今天清晨了，可是看周霁那副模样，明显是昨天夜里就已经回去了。

　　“也许是他回去的时候，你没有听见呢？”傅北说道。

　　傅南有些不太认同，“不可能，谁的脚步声还能骗得过习武之人的耳朵？”

　　“可若是他的武功在你之上，也未尝不可能吧。”傅北说出了这个可能性。

　　“你的意思是……”

　　“哥你刚刚也说，昨夜他是悄无声息的出现在院子，那他想要再悄无声息的回到南边屋子，那也未尝不是不可能吧？”

　　傅南稍一思索，虽然觉得有些难以置信，却还是接受了这个说辞。

　　这边兄弟俩又聊了一会儿，就陆续有人走出了屋子。

　　舒华盛率先出来，找到了傅南。见到傅北后，他的脸上有一丝惊讶，不过很快就恢复过来。他看向傅南问道：“怎么样，两位在余府呆着还习惯吗？”

　　傅南笑着回道：“习惯的。”

　　“那就好。”舒华盛点头，“我们府上的小厮只有小公子这一个主人，所以全府上下都一条心，你不用担心有谁说你们的闲话。若是有什么需要的，尽管和我说，也可以告诉其他的小厮。”

　　说完，他突然想到什么，“对了，这两天府上来了几位客人，住在西边和南边的屋子，你不要过去打搅他们，若是遇到，行礼打个招呼就好，不要贸然得罪了他们。”

　　“管家说的可是那位周大人？”傅南问道。

　　“哦？你见过周大人了？”舒华盛有些意外的道。

　　傅南犹豫了一下，还是将昨夜的事情隐瞒了下来，“今早周大人刚从院子里出来。”

　　“原来如此。”舒华盛点点头，也没有多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