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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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雍王府会堂上,一众臣子正踱着步,边窃窃私语,边急切地等着。
上座左右两旁的雅座上,各自坐着几个白衫少年。
少年们各个容貌清秀俊雅,气度不凡,有些慵懒地靠在椅背上,淡淡地看着堂下众人。
“沐迟,王爷到底在哪里?你家公子是不是又把他带去后山了?”一位老臣忍不住了,上前一步,厉声问道。
“周大人,你家王爷在哪里,怎么能问我呢?”
沐迟捋了捋鬓间的碎发,浅浅一笑,说道:“不是该去问他吗?”
说罢,他指了指站在上座一旁的小厮。
那小厮急忙摆摆手:“小的不知啊!午间王爷说要休息,我就没跟着王爷了。方才我去王爷房里请他,他也不在……小的真的不知道王爷去哪里了。”
看他慌张的样子,沐迟忍不住“呵呵”笑了起来。
“别怕,周大人不会为难于你。”
他站起身,对着另外几个少年说道:“回房吧,诸位大人今日恐怕得要多等些时候了。”
几个少年点了点头,也站了起来,随着他翩翩然地向会堂外走去。
路过一群武将身边时,他看了其中一位年轻武将一眼。
那武将对他咧嘴一笑。
他抿了抿唇,也报以一个微笑,转身离开了。
周天重看着他们的背影,一跺脚,气急败坏地嚷起来:“不像话!不过是那宠臣的几个跟从,没规没矩,尊卑不分,成何体统?”
一名令官在一旁安抚道:“大人无需生气,何必与一帮小子计较呢。墨公子如今深得王爷器重,这帮小子自然是得意一些的。”
说完,他又附在周天重的耳边,低声说道:“大人,大局为重,莫要让那帮武将看了笑话才是!”
周天重一听,转头往那一旁的一众将士瞄了一眼。
一众武将沉着脸,没有理会。
他轻哼一声,也不再说话了。
这时,突然门外有人传报。
“将军,卫副将回来了。”
慕容跃一惊,回头应道:“快请他进来。”
片刻,卫屿带着檀鸢缓步走进了那会堂。
“阿屿,你可回来了。”
慕容跃欣喜地走上前去,拍了拍卫屿的肩头,转头看了一眼一旁的檀鸢。
卫屿笑笑,说道:“这位是墨公子的故人,蒙爵姑娘。我与她在岷澜相遇,便同她一起回来了。”
“墨公子的故人?”
慕容跃看着檀鸢,脸色略微有些异样。
“小鸢见过将军!”
檀鸢略一欠身。
她身后的周天重急步走了过来。
“卫副将,这里可是王府,不是任何人都能随便进来的地方。”
他本就与武官不合,此时似是抓住了人家的裤脚,非要踩两脚才肯放手。
“周大人何必咄咄逼人呢?小姐是客,周大人如此说话,倒是显得我们雍王府礼数不周了。”刚才那对着沐迟微笑的武将不满地开口说道。
周天重还想说什么,却被其他令官给拉了回去。
“大人慎言,可不能再说了!”
卫屿皱皱眉,环顾了一下四周,对着慕容跃抱拳道:“小姐一路过来,舟车劳顿,可否让卑职带她先去客房休息,等王爷回来后再行定夺?”
慕容跃点点头,说道:“好!你们先去休息吧。”
他挥了挥手,卫屿便转身同檀鸢走出了会堂。
会堂之外。
卫屿面有愧色,说道:“让姑娘见笑了。令官素来与我们武将不合,王爷不在便放肆了,真是丢了王府的颜面。”
檀鸢摇摇头:“小鸢明白,将军不必挂怀。”
卫屿笑笑,没再言语。
看到他一脸倦容,檀鸢伸手抚了抚他的肩头:“将军累了,回去歇息吧。”
卫屿一愣,心里泛起一丝暖意。点点头,领着她往客房走去。
万空城后山。
满山落花秋叶,嫣然一片,彩蝶翩翩,袅袅婷婷,美不胜收。
随着清风阵阵,一阵空灵的琴音响起,惹得那彩蝶欢快地起舞,转来转去不愿飞得更远一些。花草丛中一方净地,一位身着素色缎袍的男子端坐在一把古琴前。
他修长而白净的手指,轻轻柔柔地抚着琴弦,每个音符都似是柔情蜜意,温软绵长。
突然,他的琴音停了。
伸手撩了一下垂在肩头的紫色长发,头也不回地开口说道:“每次都这样,还没倦吗?”
身后的一只手刚要摸上那头发,听到这话,顿时像蔫了的花草般,垂了下来。
“没意思。”
背后之人大大咧咧地往紫发男子身边一坐,说道:“檀风,你什么时候和本王再去狩猎?”
墨檀风瞥了他一眼,灵气逼人的紫眸闪了闪:“王爷这时候不是应该在会堂上么,怎么又跑到后山来了?”
“和那帮巧言令色的老匹夫有什么好说的?本王要争这天下,他们不准!本王要来后山,他们也不准!都不知道谁是储君,谁是臣子!”
齐放说完,越想越心烦。
他随手挥了一挥,“扑哧”一声,几只彩蝶折了翅膀,从半空中直直地落在了花草间。
墨檀风皱了皱眉,伸手按住他的胳膊:“雍王,请自重!”
“不就几只蝴蝶嘛?本王连这杀生的资格都没有吗?”
齐放眼神凌厉地看向他,眸子里的灰蓝色更深沉了一些。
“王爷也知这是杀生,又为何知而故犯?”
墨檀风做得端正,丝毫不惧。
齐放咬了咬牙:“墨檀风,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如此同本王讲话,不怕本王治你的罪吗?”
墨檀风伸手拉起一簇滑落在胸前的紫发,一边在手里把玩着,一边叹道:“王爷,你玩够了就赶紧回府吧。要不然,那些令官又要拿我问罪了。”
齐放的脸色变了变,一副咬牙切齿的脸色瞬间换上了温柔笑意:“你太无趣了,难得本王有兴致耍一耍,你也不配合一下。”
说完,他靠上前去,搂住了墨檀风的腰:“檀风,最近你清减了一些,有心事吗?”
墨檀风摇摇头:“没有。”
“如果有事,莫要瞒着本王,让本王为你分忧才是,明白吗?”
墨檀风笑了笑,拉开齐放落在他腰间的手,回道:“应是檀风为王爷分忧,怎么成了王爷为我分忧了。这要是让周大人听到了,恐怕又是祸事一场。”
“周天重那个老家伙,事事都与本王作对。要不是看他为一届老臣,我会忍他半分才怪!唉,不说了,说多了生气。”
齐放看了看天,向他伸出手,说道:“檀风,随我回府吧,这天快暗了。”
“好。”
墨檀风对着前方的满山花蝶轻轻吹了一口气。
顿时眼前美景如雾气般烟消云散,只剩下满目苍夷,荒凉一片。
他握住齐放的手,被他拉了起来,而后又一下子被拉进了他的怀里。
两人四目相对,齐放眼神炙热,墨檀风却有些拘谨。
“王爷……”
齐放松了手:“无论本王做什么,都是为了你,希望檀风你能明白本王的心意。锦州这蛮夷之地,始终都不是本王的归宿。本王,也容不得你流落在此,陪着本王受那份罪!”
“我并不觉得这里有什么不好……檀风唯一的夙愿,只是希望王爷平安,天下再无纷争。”
齐放扬了扬眉:“只要本王成了国君,定会平定天下,还天下一个清净!”
墨檀风咬着唇,没有应声。
他心道:又是这一句......
二人回到府邸,却见会堂里头人影攒动,热闹非凡。
齐放清了清嗓音,缓缓开口道:“这是在贺喜,还是在吊丧?吵成这样,成何体统?”
会堂一下子安静了,似乎都能听到银针落地的声音。
众人散开一条路,齐放和墨檀风二人缓步走到上座。
环视了一下众人,齐放叹了口气,拍了拍自己那一身藏青色的锦袍,悠然地开了口。
“讲,何事?”
一名身着盔甲,容貌俊秀的年轻武将上前一步,开口道:“王爷,卫屿回来了。”
“哦?人呢?”
“正在休息。他带回了一个人。”
慕容跃说完,偷偷看了一眼齐放身边的墨檀风,补了一句:“是一位姑娘,说是墨公子的故人。”
墨檀风一愣。
齐放转头看了他一眼,问慕容跃道:“是墨家的?”
慕容跃摇摇头:“那姑娘姓蒙爵,来自岷澜。”
墨檀风大惊,脸色“刷”的一下白了:“什么?慕容将军,你肯定那姑娘姓蒙爵?”
慕容跃点点头,回道:“是,末将十分肯定。”
墨檀风呆呆地看着他,颓然地靠在了椅背上。
他喃喃自语道:“小鸢,你这是何苦呢……”
齐放看到他的模样,心下明了这不是三言两语能解释清楚的,便不再多问。
“那姑娘在哪里?”
“正在客房休息。他们二人一路奔波而来,着实辛苦。我便做主让二人先去休息,等王爷回来再召见他们。”
“嗯。”齐放点了点头,对着众人说道:“就这么点事,你们也能霍霍成这样,真是丢我雍王的脸面!”
一众令官和武将们互相对视一番,纷纷低下头不敢多语。
周天重双手抱拳,微微弯着腰,朗声说道:“微臣有一事相告。”
“讲!”
“慕容将军说漏了一件事。”
说完,他瞥了一眼慕容跃。
慕容跃淡然处之,脸上毫无波澜。
“哦?说漏了何事?”齐放挑挑眉,问道。
“那姑娘乃是一位……异人!”
齐放脸色一沉:“那又如何?本王亦是异人,难道周大人对异人有所偏见?”
周天重一惊,立马跪在地上,俯身说道:“微臣不敢!王爷是人中龙凤,岂是我等可以妄论的。只是异人身怀绝技,如今各位储君们都暗自招募大量的异人为其所用,王爷府中却只得一位墨公子相帮。这姑娘既是墨公子的故人,又到了锦州,不如王爷留她在锦州,也好为日后大业尽一份力。”
慕容跃冷哼一声:“周大人所言差已。且不说那蒙爵姑娘是否愿意留下,如墨公子不愿,留人这事儿不就是为难公子吗?难道周大人认为,公子的能力还不及其他郡王手下那些乌合之众?”
“你……”周天重气急,慌忙解释道:“微臣不是这个意思。只是多一份力,王爷征服天下的大业也就多一成胜算啊。”
“好了,都不要说了。”齐放揉了揉眉心,有些心烦意乱:“这事以后再论。你们不也说,现在这天下,不是去争的时候吗?”
“是!”一众臣子俯首躬身,应道。
客房内。
檀鸢斜靠在床榻边,眼睛虽然闭着,但并无睡意。
墨檀风轻轻扣了扣门。
“进来!”
打开门,只见檀鸢已经起身。
四目相对,一时之间,二人竟然都说不出话来。
良久,墨檀风开了口:“你怎么出了寨子?这么大的事,这下如何是好?”
檀鸢垂下眼,顿了顿,又抬眼看他:“我既已离开,又何必去多想。檀风,你可还记得,上一次我们见面是什么时候?”
墨檀风看着她,眼里浮起一片柔情。
那是多久的事了?有五年了吧?那时,二人皆是懵懂无知的少年。
墨檀风自幼便被墨家人寄养在雁南山的寨子里,和蒙爵一族的孩子一起长大。
因为和檀鸢年纪相近,二人更是青梅竹马,情投意合。时常流连在寨子的后山,一人抚琴,如珠落玉盘,清越婉转;另一人起舞,鸾回凤翥,翩若惊鸿。时而闲谈,时而品茗,好不乐哉。
那日,墨檀风抚着琴,轻声叹了口气。
檀鸢看到,心里有些不安,于是问道:“怎么了?最近常看你叹气。”
“星姐姐来信了。”
檀鸢心里一惊,急忙问道:“是不是那一天到了?”
“嗯。”
墨檀风点点头。
墨家和蒙爵家有个约定,等墨檀风年满十六岁,就会被带回墨家,继承墨家的祖业。
檀鸢心里不悦,上前搂住他的肩头,委屈地说道:“不许走!我不要你走……”
墨檀风轻拍她的背:“我也不愿。但是,我始终是要回墨家的。当初爹爹送我来寨子,也是希望我能早日得愿所归,继承家业。如今,我已换了样貌,是该回去了。”
檀鸢抬头看着他那玉树临风的容颜,眼里浮起一阵雾气,两行清泪滑落:“我不依!你要走了,也得带上我才行!”
说完,她伸手不舍得抚着墨檀风的眉眼,柔情似水,道不尽心中的依恋。
墨檀风握住她的手,认真地看着她道:“小鸢,你答应过我,不会做让我为难的事情,对不对?”
檀鸢心里难过,听到他的话,更为难受,垂下眼不语。
他自然明白她的感受。
从怀里取出一块晶莹剔透的玉石,他轻轻地摸了摸,随后闭上了眼睛。一阵紫烟升起,从他的身后隐现出一副妖魅的图案。
那是一只长着九条尾巴的狐狸。
随后,这狐狸不停地摆动着九条尾巴,其中一条越伸越长,最后成了一丝线,激射进那枚玉石之中。那玉石顿生一片莹亮的紫色光芒,闪烁良久,才渐渐黯淡下来。
那紫烟也散了去,狐狸消失了。墨檀风睁开眼,一对摄人心魂的紫眸湿了眼眶。
“小鸢,这枚晶石名为‘灵鹫’,是墨家祖传的收灵石。我已将我的一丝本元寄存在其中,你带在身边,可以在关键时刻护你周全。”
檀鸢颤抖着双手接过晶石,犹豫了一阵,还是下定决心似地收进了怀里。
“我暂时收着,但是终有一天,还是会还给你的。如今你要走,我万分不舍。虽然也知道留不住你,但是我不想有什么遗憾。”
说完,她伸手就去揭脸上的纱巾。
墨檀风一愣,马上拉住她:“不行,你忘了姥姥是怎么说的?你天命所归,是不可以揭下面纱的。”
檀鸢欺身上前,一对碧眸波光粼粼:“这么多年了,你就不好奇,我长什么样子?”
墨檀风白净的脸上泛起红晕:“好奇又如何?我知你是天姿国色,不用揭开面纱也能看出一二。”
檀鸢抿了抿嘴,站了起来。
“你这一走,不知何时才能回来了……”
墨檀风也站了起来,凑上前从身后抱住她:“回去后,我和爹爹说一说,等我继承了家业就向姥姥提亲。那时,我会亲自来寨子,把你迎娶过门,可好?”
檀鸢一愣,回头惊喜地问道:“可是当真?”
墨檀风笑着点点头:“自然当真,我何时骗过你?只是,姥姥未必肯应允我。你是青龙一族命定的长老,将来也是要继承蒙爵家业的。而且,出了这个寨子就再也不能回来了,你可想清楚了?”
檀鸢抱住他,把头轻轻靠在他的肩上:“我可以不做长老,不继承家业。只要跟在你身边,我可以什么都不要!”
墨檀风心头略过一丝暖意。
他摸了摸檀鸢那一头墨绿色的长发,柔声说道:“我定不会负你,一定要等着我!”
回想至此,五年时光匆匆而过,少年却已经不再是当初的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