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止钟意》萝北二饼

8、八根胡萝卜

　　爱真的需要勇气。
　　——意和的微博

　　钟意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熬到那节课下课的，也不知道自己在铃声响起的那一瞬，是以什么样的速度和姿势，抱着自己的东西飞奔出教室的。
　　她只知道，之后的晚饭时间和二晚，她都像是丢了魂一样的浑浑噩噩。

　　谁都不愿在喜欢的人面前紧张犯错，更何况是喜欢了这么久的人。

　　也许他真的不会在意这些，她对于他而言只是一个擦肩而过的陌生人。

　　但她，依旧在乎。

　　那么在乎。

　　好不容易熬到晚自习结束，平常能基本写完的作业量，此时却还剩下大半。
　　钟意起身伸个懒腰，活动着脖子，企图把脑袋里那些乱七八糟的悔意都甩掉，又走去教室后方的柜子里拿出书包。

　　作业没写完的有很多，要带回去的书本也比平常多了些。

　　刚把要带回家的作业装到书包里，耳边就炸开一声雷鸣。
　　紧接着，急促的风声便呼啸而至。

　　下一秒，狂风穿过半开着的窗子，狠狠地在教室里，来回撞了个彻底。

　　天花板上吊着的白炽灯被撞得来回摇摆，坐在靠窗那一排的同学惊呼着，去拽被突如其来的狂风吹得几乎与窗帘杆一样高的帘脚。
　　一时间，班里纸张纷飞。

　　“下雨了。”唐遇头疼地把书包链拉上，和钟意一起过去帮忙关窗户。
　　在要回家的时间，没有人喜欢下雨，尤其是这种骤然而至的瓢泼大雨。

　　一连憋了快两个礼拜的雨来势汹汹，狂风裹着瓢泼大雨像花洒，即便是手快关窗的钟意，还是不免被浇湿肩膀。

　　“带伞了吧？”唐遇也被浇湿胳膊，去讲台上扯出几张抽纸擦擦，顺手也给钟意扯了几张，“我爸已经到了。”

　　她们和程期楠三个人都是邻居，一起长大。即便是搬过几次家，但也都离得不远。三个孩子也都争气，一起从离当时的小区不远的小学考入南华初中部，又一起从本部直升。
　　三家家长都不认为住宿的条件会比家里好，一起商量之后，让他们都走读，轮流接送。

　　“带了。”每到夏天，钟意都会在包里放一把小伞，以备不时之需。
　　外面一声声雷依旧闷声响着，她背起自己的书包，手上拎着伞：“走吧，去找程期楠。”

　　程期楠他们班离楼梯口很近，唐遇和钟意一路慢悠悠溜达过去的时候，他已经站在楼梯口旁边玩了一会儿手机。
　　毕竟也是多年自小长大的朋友，三个人没有多说，碰头后就直接往下走。

　　“你走这么快是赶着去投胎吗，”楼梯间并不隔音，张木云疯狂吐槽的声音在钟意的头顶响彻天际，“慢点走！这雨下得急，又是雷阵雨，说不定一会儿雨就小一点了。”

　　她记得张木云的声音，有关何渠琛的一切她都记得。

　　钟意悄悄放慢脚步，在楼上的楼梯夹缝中，瞄到那个一闪而过的熟悉身影。

　　他们两个手上都没拎着伞，应该是准备一会儿跑出学校。
　　B市的夏天不经常下雨，很多人都没有随时带伞的习惯。

　　“怎么了？”唐遇正低头看着手机，一抬就发现眼旁边的人丢了。
　　她扭头看向突然止住脚步站在原地的钟意，满脸问号。

　　右手不安地扯过自己的书包带，钟意有些支支吾吾：“我……好像忘带数学练习册了。”

　　“真是服了你了，”唐遇长叹口气，胳膊一伸扯住走在前面的程期楠的书包带，凶神恶煞的，“走那么快干什么！等一会儿阿意！”

　　钟意背着书包一路狂奔回班里，从自己的储物箱里找到备用伞装在包里，又一路狂奔到楼梯口。
　　体育差生在那一刻，似乎跑出了五十米冲刺运动员的速度。

　　她只是想碰见他，在楼梯口碰见他。

　　依旧是熟悉的楼梯间，但却没有何渠琛和张木云的身影。
　　以他们的速度，大概已经到了楼下。又说不定，已经走出校门口。
　　她放缓脚步，扶着楼梯扶手大口地喘气。

　　一股失望的酸感堵在胸口，她握紧手上的伞，装作若无其事地走到唐遇身边。

　　再度沉浸在脆皮鸭文学里的唐遇用余光瞟到钟意回来，没有多问，只是克制着自己收起手机，又晃晃程期楠：“走吧。”

　　雨势依旧很大，还没走到门口就能听到紧密的雨点声。
　　湿漉漉的味道充斥着鼻腔，让钟意习惯性地吸一下鼻子。

　　在门口站定，钟意只觉得室外就像是一个巨大的蒸汽制造机。夹杂着水汽的大团热风扑面而来，将她浑身上下裹个彻底。

　　教学楼正门口正挤着一坨人，很多都没有带伞，正在观望雨势。
　　偶尔会有几个看到熟人带伞蹭伞走的，也偶尔有几个人看着雨势稍微小一点，就冲了出去。

　　她脚上跟着旁边两个人的速度，眼睛却飞速地开始寻找那个早已烙在她心里的身影。
　　虽然只抱着微小的希望，她也想去在人群中寻找。

　　何渠琛和张木云正站在教学楼屋檐下面靠右侧，两个人说着什么。

　　钟意悄悄地向他在的方向移动，唐遇和程期楠也没发现什么异常，跟着她走到屋檐下。

　　“看这雨势，估计一时半会儿停不了。”张木云看表，有些沉不住气。

　　钟意竖起耳朵听着，握紧手中的伞，打开伞的动作被放得不能再慢。
　　背包里的那把淡蓝色的伞沉甸甸的，让她没有办法忽视它的存在。

　　该怎样把伞给她，又该说些什么？

　　心底的那股酸意又渐渐泛起，她什么都不缺，除了勇气。

　　爱的勇气。

　　一双手在她眼前晃了晃，程期楠有些好笑地拿伞轻敲她的头一下：“发什么呆呢？”

　　又是一声雷过后，雨势又大了些。

　　不少刚刚冲出去的没带伞的同学被这雨又逼回来，看着他们一个个湿透的样子，她不自觉地联想到何渠琛。

　　他不能这么狼狈。
　　她也不会让他这么狼狈。

　　钟意没有理程期楠，深吸一口气，她鼓足勇气伸出右手，想要拽一下站在斜前方的人的衣角。

　　“我们直接冲出去吧，我家里人把车停在门口了。”何渠琛把手机扔回裤子口袋，打开早就准备好的塑料文件夹挡在头上，不等张木云开口就直接冲进雨里。

　　指尖碰上书包带的那一瞬，钟意咬了一下嘴唇，最终还是任凭它飞离。

　　淡淡的茶香随着人的离开，而有些许附着在原地的水汽上。
　　停留在空中的手慢慢收紧，又陡然下坠，最终乖乖地停在身侧。

　　又是一道雷响彻天际，钟意任凭唐遇将自己拉扯进雨中。

　　即便是撑了伞，细密的雨滴还是将钟意浇湿。

　　耳畔回响的，只有雨水砸在地面上的声音。
　　钟意微垂着眼，看着已经湿透的柏油马路，长而卷翘的睫毛微微颤抖。

　　送伞，总归还是目的太明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