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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0、光阴蹉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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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烛半个身子靠在软榻上,手托着脸侧,懒散的“哦?”了一声,道:“出了这么大的事,夜未央不管的吗?”
周负雪道:“他也在查,但是却查不到任何蛛丝马迹。”
明烛:“啧,那个废物。”
明烛抬手,用手背贴了帖额头,隐隐觉得有些烫,他没多在意,道:“找到小九之后,便回日照吗?”
说到日照,周负雪立刻想起来了什么,从怀里拿出一块玉令,说道:“对,找到九师兄就回去,我先告诉师父你……”
明烛突然伸手按住了他的玉令,周负雪抬起头,就看到明烛朝他摇摇头,道:“先不要告诉其他人。”
周负雪:“为什么?”
明烛收回手,偏头看了一眼窗外飘然而过的乌云,轻声道:“已死之人重归于世,你难道就没有想过我到底是如何活下来的吗?”
周负雪自从重逢之后便一直想要问这个,但是却本能觉得明烛似乎不想提,便一直强忍着没有问出口。
他抿了抿唇,道:“不想知道,我只知道师兄现在还活着,那就足够了。”
明烛没有动,如同雾气氤氲的眸子看着窗外,声音仿佛要飘散在风中。
“逆天而行啊负雪,”他轻声道,“你就不怕我是从地狱爬上来的恶鬼吗?”
周负雪一惊。
明烛感受到他周遭骤变的气势,猛地闭上了眼睛,不敢去看周负雪可能忌惮惊慌的神色。
但是下一刻,他单薄的身体猛地被周负雪紧紧抱住。
这个拥抱不像方才那样狼狈又无力,周负雪宛如一个保护者,将害怕绝望的明烛死死扣在宽阔的怀里,为他将所有的寒冷、伤害都隔绝在外。
炽热的温度源源不断贴着明烛的衣襟钻入肌肤,烫得他浑身颤了颤,瞳孔里还残留着未散去的绝望和惊慌。
明烛茫然地喃喃道:“你……你不怕我吗?”
周负雪手掌抚着他柔软的头发,声音低沉:“我永远不会怕师兄,你是人也好,是鬼也怕,只要还活着便足够了。”
明烛从蔽日崖上来后,这个问题就如同脖颈处悬而未决的屠刀一般,稍微有些风吹草动都能让他吓得缩成一团,他提心吊胆了好几日,终于在周负雪温暖的怀抱中消失得干干净净。
他哆嗦着伸出手轻轻回抱住周负雪,将脸埋在他怀里:“十三……”
周负雪心都软了,声音放得极轻:“师兄如果不想说那就不说了,负雪不在乎。”
明烛拼命点头:“嗯嗯……”
周负雪伸手勾了勾他眼尾的绯红,道:“师兄倦了吗?”
明烛点点头,很快又摇了摇头,道:“不困不困,我可以不睡觉的。”
周负雪眉头皱了起来,强行将他按在软榻上,道:“怎么可以不睡,你身体本来就弱,再不休息会受不住的。”
明烛拗不过他,只好躺在了上面,只是姿势却不像周负雪记忆里那样手脚伸展开的肆意睡法,反而是双手交缠置在胸前,身体蜷缩成一团,看起来极其戒备。
周负雪眸子暗了暗,他知道这种姿势是极度缺乏安全感的表现。
虽然不知道明烛这些年到底经历了什么,但是看他方才在底层眼睛眨都不眨地杀人,和现在对外界很明显的警惕戒备,都让周负雪隐隐约约知道,以前那个光风霁月肆意恣睢的大师兄已经消失不见,那飞逝的光阴却是怎么都回不来的。
周负雪又心疼又悲伤,光阴蹉跎,是最无能为力的事情。
他轻轻将明烛背后的长发撩了撩,省得他会压到。
就是这么小的动静,闭上眼睛的明烛却猛然张开,眸子中满是惶恐和警惕。
周负雪眸中满是疼惜,他尽量将声音放柔:“冷吗?”
明烛看到周负雪,眼中戒备瞬间收了个干干净净,他有些不好意思,只好轻轻点头:“嗯,有点。”
夜未艾已经睡着,明烛也不愿去打扰他拿被子,笑了笑,道:“不碍事的,睡着了就不会察觉到了。”
周负雪一愣,缓慢阖上眸子,将眼中的痛色遮掩住。
在五十年前,明烛何时会这般委屈自己,若是他感觉到冷的话,别说有人在睡觉,就算一群人在睡觉,他也会大大咧咧地冲进去,绝对不会让自己觉得有丝毫不适。
周负雪将一旁的披风裹在自己身上,接着翻身上了软榻,不由分说将明烛按在了怀里,用宽大的披风裹得严严实实的。
在外室的软榻不像床,又窄又小,周负雪身躯还十分高大,容下两个人已经是极限,明烛被突然抱住,吓了一跳,愕然抬起头:“负雪?”
周负雪将他按在怀里,低声道:“这样就不冷了。”
明烛脸上浮现一抹赧然,微微挣扎起来,道:“不……不必这样,我本来就不冷。”
周负雪不为所动,双手如铁钳死死抓着他的腰背,淡淡道:“那师兄是打算让我在地下睡一晚吗?”
明烛瞬间停止了挣扎,他愣了一下,才缩回了周负雪怀里,头枕在周负雪肩膀上,小声道:“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以前的周负雪,被明烛一逗就脸红,师兄说什么就是什么,就连当年偷吻被发现,直接吓得在寒潭坐了半日,眼泪都被吓出来了。
哪里像现在,冷漠又威严,对明烛的话一句都不听,独断专行,让人没法反抗。
周负雪抱着他柔软的身体,不着痕迹吸了一口气,闻言反问道:“师兄不喜欢吗?”
被人强行神展开手脚的滋味实在不好受,但是温暖从四面八方涌来,让他没感觉到多少温暖的身体惬意极了,明烛摇摇头:“没有。”
周负雪道:“那就好,有我守着师兄,不要害怕。”
明烛点点头,手抓着周负雪前襟的衣服,正要闭眼,却感觉到周负雪突然抓住他的手,缓慢将衣带在他小指上缠了好几圈。
明烛微愣,恍惚间记得自己在日照时,若是害怕就会孩子气地缠着人的衣带死都不松开。
往事乍一回忆起,明烛有些脸红,他缩了缩手,不出意外地依然被周负雪死死抓着。
明烛小声道:“我……我不怕的,不用这样。”
感觉这个缠衣带的动作太羞耻,也太孩子气了,当年自己到底是怎么用一种理所当然的态度做出来的啊?
明烛羞耻的几乎要呻.吟了。
周负雪淡淡道:“没事,睡吧。”
明烛还是想把手缩回来,挣扎着动了动,却感觉周负雪一只手轻轻捏住他的下巴,用一种轻柔却不容挣脱的力道抬起他的脸,然后俯下身轻轻在他眉心落下一吻。
明烛:“……”
明烛吓得浑身的毛都要炸起来了,惊惶失措地瞪着他。
周负雪就像是个没事人一样,淡淡道:“再折腾就要天亮了。”
明烛觉得自己必须要找回当年让周负雪滚的气势来,瞪着眼睛正要说话,却看到周负雪再次贴过来,在他脸颊上又落下一吻。
明烛:“……”
谁家熊孩子啊?!这么不要脸的吗?
明烛简直要不顾形象地尖叫了。
周负雪淡淡道:“你再不睡,下一次亲哪里,你不用想也知道吧。”
明烛微愣,立刻惊慌地伸手捂住了嘴。
贴着周负雪胸口的地方微微传来一阵轻动,明烛这才察觉到他是在笑,顿时有些气闷。
他小声嘀咕道:“你……你以前真的不是这样的。”
周负雪没再说话,伸手在他后背轻轻拍着,像是当年无数次那样哄他睡着。
不知道是不是有周负雪在身边,亦或是他手指上缠着的衣带有了安全感,明烛竟然一觉睡到了日上三竿,再次张开眼睛时,竟然有种恍如隔世的不真实感。
雨在昨夜便已经停了,行鸢平稳地飞行在天际,云雾缭绕而过,春日的光芒从窗户洒了进来,落在身上暖洋洋的。
明烛四处环顾,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躺在了内室的床榻上,周负雪坐在床沿,垂眸看着手中的书,衣带没有系紧,一端依然缠在明烛的小指上。
看到明烛醒来,周负雪将书放下,道:“夜未艾出去了,你身上还难受吗?”
明烛已经许久没有睡过了,刚刚醒来有些迷糊,他眨着眼睛看着周负雪,声音软得像是个猫崽子:“小十三。”
已经长成一个真正男人的周负雪没有对这种亲昵幼稚的小名有任何的不满,反而面不改色地应道:“嗯。”
明烛呆坐了半天终于回神,第一件事就是将小指上的衣带给胡乱扯下来,脸颊微微发红。
他迟疑半天,才小声道:“负、负雪,日后不要再这样了。”
周负雪面无表情,道:“哪样?”
明烛:“……”
周负雪低着头将明烛通红的小指轻轻揉着——只是用柔软的布缠着,苍白的手指上就留下了一道道可怖的印子,周负雪刚碰,明烛就剧烈哆嗦了一下。
“疼?”
明烛不太适应如此强势的周负雪,讷讷摇摇头,将手缩回来,含糊道:“还好——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申时刚过,还有一个时辰就到实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