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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酒楼请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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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了两天,程九衡果然请卫丛去望江楼。
卫丛得信之后高兴得不得了。不过追杀的风波还没过去,卫老爷和卫夫人还没从忧惧的心情中走出来呢,听到程九衡派要请卫丛去吃饭,两老互相看了一眼,在彼此的眼中看到了担忧。
文墨见状,道:“卫老爷卫夫人放心,我家公子特意着我来一路保护卫小公子,必不会让人伤他分毫。”
那天卫丛被程九衡和文墨救下来的过程,两老听卫丛详细说了一遍,对文墨的武功自然不会怀疑。又派了四个家丁,这才让卫丛出门。
卫丛出来之后有点不好意思。
“我爹娘太小题大做啦,有文墨大哥保护我,哪里会有什么事呢?”
文墨被这小子心无城府地一夸,耳尖几不可见地红了红,心里想着,这小公子嘴巴倒是挺甜的。
到了望江楼,进了三楼的包厢。
一进去,程九衡坐在椅子上,卫丛行了一礼:“程师兄。”
程九衡道:“来啦。”
卫丛看了看此处的布局,眼睛一亮,道:“程师兄,你这位子订得也太好啦。” 这隔间开窗正对着长江,也不是等闲人能够订得到的。
程九衡但笑不语。看着卫丛跑到窗边,他也走了过去。
京杭大运河从杭州到京城,一路水运通达,扬州又是繁华之地,沿着河道往来的生意亦是不少。从三楼往下看去,浩浩汤汤的一条白江上千帆竞发。
“程师兄,你去过京城吗?”卫丛手臂搁在窗沿上,看着江面上来往的船只。
程九衡按亦被这情景吸引,目光越过江水,看向更远处青色的山影。
“我就是在京城拜在老师门下的。”
“那,京城的狮子头有扬州的好吃吗?”
程九衡微微笑了笑:“许是没有的。不过京城亦有许多绝味的佳肴。”
卫丛听此眼睛一亮,“真的?那从扬州沿河而上,到京城要走几天的船?”
“不到半个月便到了。”
卫丛不禁心生向往之意。
这时候隔间的门被敲响,小二从外面进来指挥着陆陆续续地上菜。
卫丛坐在程九衡的对面,对着一桌子的佳肴食指大动。她夹起一只狮子头,眼角余光却瞥到程九衡手中的酒,眼睛直了。
程九衡拿起酒壶倒了一杯酒,越窑烧出的青瓷酒杯,里面盛的是扬州有名的琼花房。他正端起酒杯拿到嘴边,却感觉一股灼热的视线从对面投到他的手上。他抬眸一看。
就看到卫丛满眼渴望地盯着他手里的酒杯。
程九衡不禁失笑。
“你也想尝尝?”
卫丛忙不迭地点头。
“我爹不让我喝酒。”
“不让你喝酒是好事。”
“可我都十四岁啦!我那些朋友早就开始喝酒了,就我爹不让我喝。”
程九衡见他一脸委屈的样子,觉得有些好笑,于是招呼小二又拿了一只酒杯过来,往酒杯里倒了浅浅的一层,递给卫丛。
“这酒后劲大,不可多喝。”
卫丛自是应下,欢欢喜喜地接了过来。
见卫丛端着酒杯凑到唇边,珍而又重地小口小口喝了下去,喝完之后,一脸小猫偷腥的样子眯着眼笑着的样子,程九衡心里有些发软。
阳春三月,扬州城里的柳树飞絮,温暖的风吹进隔间,程九衡坐在座位上,看着飘进来的一只柳絮,不紧不慢地饮下酒杯里的酒。这酒喝起来倒有些像果酒,酒味不重,但喉咙里的回甘让他亦有些惬意。
处江湖之远亦有些好处。
没想到这酒的酒劲还真不小。卫丛先时一边吃着饭,一边和程九衡闲聊。聊得不过是她这个年纪的事儿,程九衡听了,有一搭没一搭地回着。可这酒劲上来的时候,卫丛就开始口无遮拦了。
“程师兄,你不知道,我不就是赢了只鹦鹉回去吗?夜里居然吓我,但是看它长得和唐明皇的雪衣娘相似,我又舍不得真扔了。我怕我娘知道,让我的小厮偷偷养着,可是不知怎么的,都这样偷偷摸摸了,还是有人知道了。
“被追杀的那天晚上,在碰到那歹人之前,我在出望江楼不远的地方被人撞了一下,手里就被扔了一个纸团子。
“我先前还没注意到,经那歹人一劫,我再回到家,才看到这纸条,上面让我放了那鹦鹉呐。
“你说这什么人呀,我都还没来得及把鹦鹉放走呢,先让人来杀我是什么意思啊?”
程九衡听到这话,心里生了怀疑,之前他只以为卫丛是被这案子无意牵连了,今天听这话,又好像不是这么回事儿。
他眼神闪了闪,趁卫丛酒劲,问道:“听说你们医馆收留了一个何太守府上的小丫鬟?”
卫丛眨了眨眼,像是在竭力思索他话里的内容,过了一会儿,点点头道:“是啊,当初还是我和师兄去给她看的病,师兄建议回家休养,没想到连翘家里的人全是白眼狼,何小姐给的药用完了,他们就不想管了……后来还是何清衡把她背来的医馆,连翘真可怜啊。”
“那连翘现在住在哪里?”
“住在哪里……住在我们医馆呢,我跟我娘说了,等她的病好了,就让她到我们府上做事。”
程九衡听了之后凝神思索,空气静了一会儿,然后就听得对面“咚”的一声。他连忙抬头去看,卫丛脑袋差点没磕在碗里,额头抵着桌面。醉倒了。
程九衡哑然而笑,找小二要了间休息的客室,又要了醒酒汤,先将卫丛抱了过去。
卫丛醉了之后睡得倒是香甜,此刻被程九衡抱在怀里,小小的一团,轻松地抱起,倒好像没什么分量。
他将她放到塌上,接过文墨手里的醒酒汤,要喂她。本来以为不容易,哪想到卫丛闻到那酸酸甜甜的味道,自动凑上去喝了。喝完之后砸吧砸吧嘴,皱了皱秀气的眉头,嘟囔道:“不好喝。”
程九衡给她盖好薄毯。
连翘经过这些天的疗养,身子已经好很多了。一个小姑娘家,从小在家里就是被使唤的哪个,到了别人府上做事更不必提。这会儿有人对她这么好,她心里却很惶恐,总是帮着做事情。
不过她从小做活儿,这刚上手几天,倒是比卫丛做得都好。无怪宋漓现在看卫丛越来越笨手笨脚,卫丛气倒。
连翘今天有些心神不宁。
她在医馆养病,身子好些了之后,就把杂活儿都包揽了。可是今天早上去出去买菜的时候,她却突然被一个人劫持到一个角落里,那人蒙着面,她看不到他长得什么样,只觉得那一双逼问的眼睛让她害怕。
一把锋利的匕首搭在她的脖子上,她慌了神,又惊又惧,怕歹徒做出为非作歹的事情。
可是那歹徒除了问她话以外,也没对她做什么。但是他问的却是何小姐的事情。冰冷的刀锋贴着她的脖子,连翘手脚发冷,嘴唇颤抖道:“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对方把刀锋又推了一点,她仿佛闻到了血腥味,眼神有些模糊,紧闭着嘴唇,滚烫的泪珠不断从眼眶里涌出来。她知道不能说。
那天晚上,有人死了,她看见有人被拖了出来,血流了一地,猩红的血染在摔碎的青花瓷片上。
连翘眼前一黑。
等她醒过来的时候,她靠墙坐在原地,歹人已经不知所踪。
连翘坐在地上两脚发软,双目失神,后来也不知怎么回的医馆。
宋漓看她精神恍惚,担心她又生病,于是问她怎么了,可是连翘却什么也不说。宋漓只得让她今天什么也别做了,好好养病才是。
连翘回到医馆的小房间,抱着被子,坐在昏暗的环境里,手脚这才有了知觉。她脑袋突然一个清明,撒腿朝外跑。医馆里正忙着,她小小的个子蹿出去,宋漓也没注意到。
她一路跑到卫府,知道不能从正门进去,于是跑到后门的地方。看门的婆子她认识,曾经还给过她糖糕吃。她敲了敲门,过了一会儿,门从里面开了,露出了刘婆子的一张脸。
刘婆子一看她急得红红的脸色,有些惊讶:“你这是……”
“刘婆婆,快带我去见小姐!”连翘急得快要哭了。
刘婆子怕是什么要紧的事,也不耽搁,带她去了何小姐的院子。
跟到卫府后面的黑色身影看了眼关上的门后闪身消失了。
晴桂正在何清珏身边服侍着,听到外面的通传,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和何清珏换了个神色,打了帘子出去看看怎么回事。
堂下正是连翘。
一看到连翘的模样,晴桂面色一肃,也没问是什么事,直接把连翘带进了内室。
“小姐!”一进内室,连翘哭着扑倒在何清珏的鞋边,把今天早上的事一字不落地说了出来。
何清珏本是起身要扶连翘,末了却是失魂地坐下,手臂脱力一般地垂在了椅子扶手上。
“罢了,该来的总要来。”
何清珏摆摆手,有丫鬟带了哭得不成样子的连翘下去。
晴桂咬牙道:“幸好她什么也没说,当初就不该让这小丫头走,到底是捅出了篓子。”
何清珏闭上眼,眉心平复,眼神平静下来,道:“她本就受了不该受的牵连,病成那个样子,若是强留在府上,现在就该给她收尸了。本就铸成大错,何必多添一桩过错。”
“小姐分明是受了无妄之灾,却要这样担惊受怕。”
“做了就是做了,我也没什么可开脱的。”何清珏眼神淡淡地看着窗外的春色,一株海棠开得正好。
“可现在,如何是好?”晴桂担忧地看着自家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