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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第二十四章 ...

  •   话说吴家人披麻戴孝,哭天抢地,尖声要将军夫人替他们做主。

      朱管事却正眼也不瞧他们一下,拉拉袖子,对着围过来凑热闹一群人拱拱手,朗声道:“诸位请了。大家见这群人披麻戴孝,来我将军府闹事,一定都很是好奇。大家需知,所谓有理不在声高,不是谁哭得越响,就越无辜的。否则戏子们唱戏,哭得比她们还哀切呢,但那都是假的,戏子也仍是最下九流的人,是不是这个道理?原本,这些人无理取闹,我们把他们撵出去就是。可这些人心肠最坏,又能颠倒是非,又仗着自己势弱,反编排我们仗势欺人,那就可气了,所以今日我当着大家面,把这一宗恩怨说的清清楚楚,也请大家评评理,不要被这些小人蒙蔽。”

      周围便哗然。谁不爱听八卦看热闹呢,有人起哄叫好。

      吴家人便急了,骂道:“你胡说!你看张口就向着杜宗杰那杀才了!苍天不公呀,有钱有势的大老爷欺压我们小老百姓呀,我们家死了人都没处说理呀!雷公老爷你怎么不劈那起子坏了良心的人呀!”

      说着,又哭又闹。

      朱管事冷笑一声,手指着他们,对外面凑热闹的人说:“诸位,你们看他们多会作戏。真是最无耻的人才能说出这等话来。你们知道他们口中的杀才杜宗杰是何人?告诉你们,没有杜宗杰的接济,他们姓吴的一家子早就饿死了,连他们住的地方,此刻穿的衣裳,女人头上手上戴的钗子簪环,也是刮了杜家的血肉买回来的。真真天下果然有救了蛇反被蛇咬了一口的事情,他们这么闹,却是不满意只刮杜家的血肉,竟要刮了杜家的骨头渣子才算呢!”

      便有人好奇,急忙问起来。

      于是朱主事挺胸背手地站着,也不管吴家人哭闹,只叫手下人围住他们不得闹事,便大声说起来。

      “杜宗杰是我们将军府的大总管。当年跟着将军在北疆也是立过无数大功,最慷慨的一个汉子。杜总管爹娘都死了,只有一个抱养的妹妹,对这妹妹疼爱地跟眼珠子一样。原本,以杜总管的本事身份,完全可以给他妹妹找个好婆家,偏这姓吴的一家好吃懒做,油嘴滑舌,欺骗了人家小姑娘。小姑娘定要嫁给姓吴的,杜总管也没法子,只好备了厚厚的嫁妆送过去。以后在军营省吃俭用,得到的赏赐俸禄倒多半寄给了妹妹,只求吴家人念着这点好,好生对待他妹妹,别委屈了她。”

      “谁知吴家人阖家子不要脸,自己家底花干净不算,居然把杜小姐的嫁妆跟杜总管寄回来的钱也全花光了!诸位,你们听听,天底下有这样的事么?有这么不要脸的人么?所以我说这些来哭丧的娘们,头上手上的簪环都是刮了杜家的血肉得来的,否则光凭他们自己家的力量,哪里买得起?连男人带小孩要饭都不知多少年了呢!”

      纵吴家人还有些闹的,有些妇人已经面红耳赤了。周围人听了也都群情激愤,不少人骂起娘来,又催朱主事继续说。

      朱主事便大声道:“这还不算!杜小姐嫁的那姓吴的居然还是读书人,回回考不中,不怨自己没本事,却整日怨天怨地。花老婆钱还打老婆出气,又脾气不好,把全吴家的人也得罪了,因此他们吴家人竟然想了个损招,自己人给姓吴的下了毒药,又惹得姓吴的打杜小姐,又故意派人把我们杜总管叫过去,可不就叫杜总管生气了么,才轻轻碰姓吴的两下子,姓吴的就死了,于是他们高兴的了不得,赶紧挤兑杜总管自首,又叫嚷着要丧葬银子赔钱,狮子大开口,一张嘴就是八千两!八千两呀!你们说可笑不可笑,可恨不可恨,天底下竟然有这么毒辣的亲戚,这么贪婪的人,竟用自己的亲人性命来卖钱!可是八百辈子没见过钱,总算能发一次大财了!”

      便有吴家人急道:“谁说八千两,我们只要的是八百两!”“我们没有杀人,府衙还没定案呢,你们不要冤枉好人!”

      这话刚说出口,已经淹没在四周人愤怒的唾骂中了。

      朱主事嘴角微微一笑,等看热闹的唾骂完一阵,方伸手阻止,继续叹道:“就这样,还不算!他们去府衙告状,本以为能顺利讹钱,不想知府大人明察秋毫,渐渐地查明真相,于是关了一批嫌疑人进监牢,这些人可不是他吴家的么。否则他们怎么不去府衙闹,偏跑到我们这儿叫做主呢。不过是仗着大家伙儿不明真相,我们将军白天不在家,夫人脸皮薄,若爱惜羽毛不敢闹大,不就遂了他们心愿么?可惜的是那杜小姐明白了真相,又伤心自己看错人,又恨自己连累了哥哥,便亲自去监狱探望哥哥,专程叫狱卒看着做见证,说了好些后悔的话,竟一簪子扎在自己脖子上,杀了自己给哥哥赔罪!”

      “哎呀!”周围听到此,一片惊呼嗟叹。

      “诸位!这杜小姐虽然糊涂,这么年轻死了,岂不可惜!究竟是谁逼死了她?是爱她护她的哥哥么?还是这些子吞了她嫁妆,害死她丈夫,欺她辱她的夫家人?!你们这群人,便是有丁点儿良心,既然已经逼死了人,怎么还有脸过来?!说这无耻的话,不怕烂了舌头!举头三尺有神明呀!”

      便不用朱主事再煽风点火,周围看热闹的已经忍不住了。多少人上来踢打姓吴的一群人,扯了他们的麻衣孝帽,骂道:“你们饶害死了人,还想刮死人骨头的钱,也配戴这个!”又痛骂不休,朝他们身上啐唾沫。

      吴家人狼狈不堪,抱头躲避,倒是将军府的人看了一通热闹后,见他们快被打死了,这才前来阻止,对周围人说:“诸位,出气了就行了,犯不着打死了,倒脏了自己手。”

      又对吴家人冷冷道:“你们这群黑良心瞎了眼的想讹钱,我们却也不是好欺负的!我们将军风里来雨里去,替鹏云百姓剿清了土匪,弄出一个清和地方,难道就是为了容你们作妖的?!连你们现在的住处也是当时杜总管安排的。我们夫人说了,不敢用你们这批奸人,你们回去赶紧收拾东西,从我们家产业里搬出来。从此我们家所有产业再也不会接待你们,更不会雇佣你们干活,让你们赚一文钱。你们是生是死,是穷是富,从此靠自己的力量罢!连杜总管也被你们坑害苦了,凉透了心,就算你们是同乡,我们夫人也绝不许他再帮你们,省得再被咬死了,无处叫冤!”

      “你们要是不服,就去告状!你们就是去了京城,挨一百棍子,滚了钉板去告御状呢,我们也不怕。顶头上是青天,证据确凿,到哪里也是我们有理。大不了把你们做的这些丑恶事编了话本,全国传唱呢,怕只怕姓吴的全都要被你们羞死了,全国都骂你们,倒叫你们在本国没处藏身了,也算是自找的后果!还不走,还在这等着赏钱散果子呢!今儿是为了向大家说明情况,所以没有动手。否则你们以下犯上,冲撞将军府,再叫我们遇见了,先打断你们狗腿,也是符合国律!还不快滚!”

      吴家人被打怕了,又被骂的羞愧,只恨自己为什么鬼迷了心窍上这儿来,听朱主事撵人,忙找袖子挡着脸,含恨带愧地去了。

      他们往日的确被杜兰儿的懦弱态度所迷惑,总以为当初能靠拿捏杜兰儿找杜宗杰讨好处,又杜宗杰本人是将军府的大总管,便得意,觉得上等人物不过如此。不想人家只是不跟他们计较,真计较起来,他们就是那小蚂蚁,伸手就碾死了。

      等狼狈逃窜回住处,只见自己行李等物早被撂到大街,绸缎铺的人早就接到消息了,冷脸不叫他们再进去。于是没法,只得提着行李去住客栈。偏将军府围观热闹的人还有一路跟着他们的,便到处宣扬。客栈老板一是不耻于吴家的为人,二来更不愿为他们得罪将军府,因此都不叫他们住宿。

      吴家人便只能在墙根度过露天一夜,幸而是夏天,天气还不太凉,只是户外蚊子繁多,又没蚊帐,身上被咬得全是疙瘩,痒的难受。

      再后来好歹从偏远地方租了破房子住,只是没有差事,没有进项,每日只有花钱如流水的,渐渐越拮据了。往日能跟杜兰儿家里借钱,这时候可找谁借呢?

      又府衙查清了案情,做了断案。最后那毒药果然是他们家吴小山干的,吴小山谋害人命,被判了秋后问斩。杜宗杰虽然是受害者,但因的确打了死者几拳,所以被判二十军棍。而吴家人最盼望的丧葬银子,却因是自家人害自己人,有辱清听,阖家子都被府衙派人厉声训斥,这钱也没给,只叫他们自己抬埋,其余无关人等释放。

      于是一家子唉声叹气,满口咒骂,随便野外刨了个浅坑,用破芦席一卷,便把那死去多日已经发臭的吴文给埋了。杜兰儿的尸体被杜宗杰带走了,隆重埋葬。他们倒是没过去抢,谁也不乐意多费力气多花钱。

      再者,吴家人名声在鹏云已经臭了,如过街老鼠,处处挨骂,他们原本是背靠着杜兰儿的哥哥过活,现在这靠山也不给他们靠了,因此举步维艰。最终没法,全体离开鹏云,也没脸再回家乡,也不知流浪到哪里了。倒是多少年过后,有知道这事儿的鹏云人外出做生意,似乎看到几个乞丐,形容与他们相似。却嫌弃腌臜,不想前去辨认,也就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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