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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冥冥之中自有安排(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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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管家将背在身后的手摊开给面前的学徒看,展示手上捧着的不知名草药。
周管家开始展示他今天准备的考题:“这个草药是什么?”
只见一根半臂长的藤草,卷须二歧分叉,与叶对生,叶均为五片,绿色椭圆的叶子连结在一处隔一段又是五片。
涂清流看到这药的一瞬间就开始在脑子里找与之相关的资料,嘴巴微动,但被旁边的学徒抢先一步:“是绞股蓝!”
涂清流眼珠一转,看着身边这个学徒,有些面熟,好像是叫枫林。
周管家看了眼枫林,没有动。
枫林第一个回答了问题之后侧眼瞥了一下涂清流,有丝不被察觉的骄傲。
涂清流却有些不知所措了,倒不是说怕自己选不上,见不到少爷了,这道题于他而言,很简单。
主要是枫林用这样的行为想证明自己比他差…
但是…这个不是绞股蓝啊……
于是涂清流清了清嗓子,开始将脑子里捋顺的话慢慢送出来:“绞股蓝,又名七叶胆,顾名思义,大多都是有七片叶子,而周管家手上这个草药有纵棱,卷须二歧分叉,与叶对生,同时每一对对生的叶都为五片,鸟足状复叶互生,还有一个与绞股蓝不同的点在于,绞股蓝的茎多为绿色,而乌蔹莓的茎为紫红色,所以这不是绞股蓝而是乌蔹莓。”
周管家露出满意的表情,继续问:“开始说说你们对乌蔹莓的了解吧。”
那个叫枫林的在对照涂清流的话仔细观察一番后就已经心冷了,听到周管家这么说完,整个人都不动了。
他知道在这场简单的选拔里,他已经失去资格了。
学徒们从涂清流开始讲解时就开始努力回想关于乌蔹莓的一切,现在得到指示后就纷纷抢说着。
涂清流也想不甘示弱,但又不喜欢这样你一句我一句的强势,只好在他们每次说完又补上后面。
有人说:“乌蔹莓味酸。”
涂清流接一句:“其实它的味道更苦的一些。”声音略小,不像争辩,更似补充说明。
有人说:“乌蔹莓可以抗病毒,抗发炎。”
涂清流接一句:“清热解毒,利湿消肿。”
有人说:“乌蔹莓是药性微寒。”
涂清流接一句:“所以它不适宜与性热药物搭配,温中散寒药物也不可…”
该说的有关乌蔹莓的都被说了个遍,周管家见声音慢慢消下去了,就提出最后一个问题。
“如果你现在需要用这味药,你会怎么做?”
学徒们又开始几人间互相看着,似乎看看你怎么做、他怎么做之后就知道自己该怎么做。
涂清流什么也没管,往前走两步从周管家手里去过乌蔹莓,将上面的叶子掐下来团成一团,在塞进嘴里之前说:“这节乌蔹莓只有茎叶和卷须,没有根,那我只吃叶子就好,正好最近上火有些喉肿,将叶子摘下吃掉就是最简单最快速的方法。”
在周管家和周围学徒的目光下,涂清流尽快嚼碎口中的叶子,随着吞咽动作,叶子进入腹中。
周围有些安静,涂清流看着周管家,似乎在等他发话。
周管家也不再将目光落在别人身上,抬手拍了拍涂清流的肩膀:“行,就你了,等会回去收拾一下行李,明天直接去沈府找我。”
周管家最后给涂清流一个赞赏的目光之后转身离开。
周围人开始散开,还是有几个死盯着涂清流,小声地在背后嚼舌根。
没想到这个平日里话少不与大家来往的人,在这种时候还是会出来争抢,还以为多么清高呢。
涂清流平时也不跟他们有过多往来,更别说现在要去见少爷了,更不会想理会他们的闲言碎语。
擦了擦嘴角刚沾上的药汁,涂清流还有点懵懵的。
明天就要见到少爷了吗?
那个,世界上最善良的人。
今夜涂清流简单地收拾了一下自己在药院的行李。
其实他才来这里大半年,并没有很多东西,要带走的就更少了,所以并不需要收很久。
躺在床上时,涂清流还觉得有些许不可思议。
自己居然真的可以去见到大少爷了,可以将四年前阿祥的猜测实现了。
大少爷还记得自己吗?还记得自己叫什么吗?
自己的名字细算起来,还是少爷给取的,他一定记得的!一定记得的……
这样安抚着自己,涂清流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第二日清早涂清流早早就醒来了,按照周管家的指示,去沈家找他。
药院在南城的西边,沈家找了一块地盖了一圈房子,用来存药和培养新的学徒,一来算是收留愿意为沈家工作的可怜人,二来也是寻找廉价的工人。
没人觉得不好,刚开始很多无路可走的人甚至挤破头要来,后来人太多了也算是一个累赘,慢慢就不要人了,这里就是药院。
涂清流当年在沈润泽的指示下被周管家送去教会支持开办的孤儿院,但是后来又有了新变故,辗转一番才是现在的样子。
沈府在南城的东边,与药院其实离得挺远,涂清流第一次舍得坐黄包车,也算是别有意义吧。
黄包车夫收下钱,快速离开,去到人群密集的地方等下一个顾客,只涂清流一个人站在沈府门口。
大早上的,沈府门还没开,涂清流走上门前,轻拿门上的康寿如意门环,碰出声响。
一会儿,脚步声响起,门开后露出一张并不熟悉的脸。
不是阿祥了。涂清流想。
“你有什么事啊?”
“我来找周管家的。”
对方一开始还有些防备,“你找周…”话说到一半,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哦!我想起来了,你是新来的是吧?进来吧!”
涂清流连连点头,进门后被领着进了苦院。
这里还是没什么变化。
收拾好自己的床铺之后,涂清流还换上了沈府发的衣服,呆坐了一会。
这是三年前阿祥给自己铺好,但自己没能睡上的那个位置,涂清流心想。
一片四四方方的,小小的,紧靠着墙角的角落,但这是涂清流四年里最大的奖励,是他可以陪伴在沈润泽身边的第一步。
“咚咚”门口响起敲门声,是一个同样下人打扮的少年:“是清流吗?大少爷快到家门口了,周管家让我喊你到门口去接。”
在沈府下人大多是买来的奴隶或是捡来的孤儿,有个名字作称呼就已经算是恩赐了,别像钟家那个差脾气的大少爷,尽给下人取个什么猫儿狗儿的贱名字就已是足够了,这个少年没想过涂清流会有姓氏,或许周管家也并不知道这件事。
“嗯,谢谢你告诉我,麻烦你了。”涂清流立刻站起来冲那人微微颔首,十分懂礼貌的样子。
涂清流连忙往外跑。现在是上午八九点钟,少爷要回来了是什么意思?少爷不在家里住吗?怎么会这么早回来?
涂清流在门口看到了周管家,周管家看到他则眼睛一亮,像是看到了很熟悉的人。
“小流儿?”周管家看着他,轻问出声,“要不是昨天离开药院之前问了一嘴刘生,我真的没记起来是你这个小家伙。”
刘生就是刘叔,小家伙…是涂清流。
涂清流也很愿意和周管家说之前的事,也把他当成过长辈,虽然很短暂,但是还记得的,周管家是一个很好的人。
“周管家好,是我,我就是当年被你们在城外捡到的小乞丐,以前的事还是很感激你们!”涂清流鞠一躬,抬起眼看周管家,眼里已经闪着泪花了。
“你啊你,这些年,长大了还是爱哭,当年的事……算了,我也不问你了,活着就好。”周管家本想问什么,顿了顿还是换了话题,“现在也很好啊,懂得也不少,又见到少爷了,以后在少爷下面做事要细致点,懂事明白吧?”
“嗯嗯!”涂清流连连点头,“一定会好好侍奉在少爷身侧的!”
站在周管家身边,涂清流熟悉许多,大胆地四处张望,耳边突然传来汽车驶近的声音,侧头一看,一辆油黑发亮汽车靠着路边缓缓停下。
周管家连忙从车后方打开一个格子,从里面取出一个金属架子,熟练地组成一个轮椅的形状推到汽车后座门口。
车门从里面推出来,身穿一套合体鞠衣色西服,脚上是棕色牛皮鞋,少爷的头发有些长,左偏分头垂下的发丝微遮住眼睛,涂清流很难将少爷的脸看得更清。
少爷双手撑着后座,将身子支起来,在周管家的搀扶下坐上轮椅。
周管家又帮少爷将腿放在轮椅架脚的位置上,然后退至身后推着少爷进门。
偏分的发型,头发略长遮到眉下,细长的剑眉下面一双没什么情绪的眼睛,眼角尖尖,如刀似钩。长直立挺的鼻子下是小巧精致的薄唇,还是和以前一样给人拒人千里的感觉。
正对着少爷的脸之后,涂清流才将面前这张脸和四年前的那张脸对应上。
但又有些不一样了。
虽然第一次见少爷时,感觉他不喜欢别人的靠近,可是…他给自己取名字的时候是最温柔最和善的,那个时候的他或许还不清楚拿一面才是真正的他,但是后来涂清流肯定,温柔和善的才是真正的少爷。
现在的少爷,冷冷的,偶尔眉头紧皱,像是在挑剔着。
周管家推着少爷往院内去,“路过涂清流的时候使了一个眼色,示意他跟过来。
涂清流连忙跟上去,心里有点乱乱的,有些害怕和紧张交杂在一起,最后剩下的是兴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