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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我是沈从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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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叫安哑,从小就是个哑巴。
阿爹今天又出去和人打牌了,我回来时阿娘才和一个陌生男人从房里出来。
男人的目光一直在我身上流连,我猜他大概也把认成女孩了。
这些陌生男人总把我认成女孩,他们每次遇见我时还总喜欢对我动手动脚的。
看着男人贪婪的目光在我身上来回转,我知道我再不快点离开又要被他们来摸来摸去。
于是我只能装傻啊啊的叫了两声,然后我转身急步朝厨房走去,我关紧木门好像这样做就能隔绝男人恶心黏腻的眼神一般。
“妈的,居然是个男孩。你家居然有这么水灵的男孩,长得这呀好看怎么不卖去做男妓?”男人应该是听出我的声音是个男孩,我本来想他应该不会再有其他想法了,但下一秒他的话让我如坠冰窟。
阿娘了这话眼睛一下就亮了,她双目含春的看着男人,说话声音娇媚“男妓?现在男人也能做伺候男人的活了?”我僵在了原地,她好像真的起了把我卖掉的心思。
“你个娘们哪儿知道外面的事,现在上头有些军官就喜欢这种水灵的男孩,你家这个绝对能卖个好价钱!”男人嗓门很大,声音里全是戏谑与餍足。
我当然知道什么是男妓,前些日子东街的小柳就被他爹娘给卖到红楼做了男妓。
我曾在街上远远看到过他一眼,一个穿着黑色官服的男人粗暴地把他从红楼里扯到了大街上。
大街上人来人往,没人觉得这有什么不对,自然也没人上前阻拦。
“老子花了钱还不让碰,都他.妈当男妓了你装什么清高。”男人把小柳扔到地上,拳脚不要命似的朝他身上招呼“老子今天就在街上办了你,我看你怎么装清高。”
周围人开始指指点点,我看着小柳从开始疯狂地挣扎到渐渐变成了一谭死水。
从那天起,小柳死了,但一个叫和春的男妓成了红楼的头牌。城里无数男人都想试试这红楼的男妓头牌。
突然门被打开了,是我爹回来了。
“狗生的东西不滚去做饭在这儿偷懒是吧,看老子今天不打死你。”他拿起地上的木棍就朝我打来。
他今天一定输了许多钱,因为他今天下手很重,打得我躺在地上痉挛。
看来是想将我打死了。
我弱弱地伸出手挣扎着拽住他的裤脚,嘴里只能发出啊啊的微弱声音,血水不停顺着嘴角往外淌。
我边呻吟边颤抖的从兜里掏出今天偷的钱,再颤颤巍巍地递给我爹。
我爹朝我吐了口吐沫,然后一把扯过我手里的钱。他用沾了口水的手拿着零零散散的钱数了数,然后转头立刻面露凶色地叫骂。
“不争气的东西,我养你吃喝 你就偷了这点,我明天还怎么去打牌?”他抬起手朝我脸上招呼,眼看一个耳光就要落到我的脸上,我不敢躲开只敢紧紧闭着眼。
我知道现在要是躲了这一巴掌,那我今天可能真是活不成了。被买了都是小,命恐怕都要丢在这儿了。
预想的疼痛没有传来,原来是刚刚那个陌生男人出手拦住了爹。
爹一看来人是个穿着官服的他脸上立刻堆满笑,点头哈腰道“李局好,李局好,不知道我家娘们今天把您招待的咋样?她要是不听话你只管收拾她就行。”他弯着腰局促不安地搓着手,一双眼小心翼翼地看着眼前的男人。
男人看我我爹一副怂样哈哈大笑了几声,在他肩上拍了拍“你小子,我没看错人将来一定是做大事的人哈哈哈。”
我爹急忙点头称是“李局才是干大事的人,我算哪根葱啊,我和我家娘们能得到您赏识是咱家的福气。”
男人叹气,眼神却在趴在一边的我身上打转“瞧你你小子牌输了就输了,拿孩子撒什么气。瞧瞧这张脸,多水灵啊 这要是打坏了,那多可惜啊!”男人话里暗示意味十足。
我爹虽然一辈子一事无成但却是个十打十的人精,立刻明白了这个男人话里的含义。
男人走了。
我爹和我娘也暂时放过了我。他们把我赶到厨房继续烧火做饭去了。
我忍着疼痛急忙爬起来,生怕慢了一点又惹来一顿打。回头看着他俩,两人正站在屋檐下阴森森地看着我,像地狱阎王从地府爬上来了一样。
我下意识咽了咽口水,我想我应该好好表现一下,万一爹娘看我乖巧打消了将我卖掉的念头了呢?
我立刻转头摸去头上吓出的冷汗,拖着受伤的身子一点一点朝厨房里挪去。
我做好饭准备端到屋里时,却意外听到了里头的对话。
“明天去把他卖了,记得卖个好价钱,这小子价钱低了不卖。”是我爹的声音,他像一摊烂猪肉一样躺在榻上,嘴里还抽着大烟。
我娘就在一边乖巧的给他按着腿点头答应“明早我伺候完万队长就去把他卖到红楼。”
我像樽石像一样站在门外,浑身上下的血液都凝固住了。心口好像破了一个大洞,疼地我捂着心口蹲在门口。
无意识间手心都被我都掐出了点点血印。我没敢吭一声,我知道他们已经铁了心要把我卖掉了。
但我不想被卖掉,我不想像个畜生一样被人拖到大街上糟践。我木木地想了很久,突然想到曾经听过的一句话。
“过了明年夏天就跑吧,别再回来了。”
时隔两年这句话被我从脑海里的杂物箱里翻了出来。
于是我跑了,临走时我还偷了家里藏在衣柜里的钱。
我是清晨跑的,彼时爹娘都才睡下不久,我将门从外面锁上,然后转身不管不顾地撒腿朝海边跑起来。
尽管我知道他们此时都不可能追上来,但我太怕了,我怕被抓起来,怕被打死,怕被卖去红楼做男妓。
我想我这辈子都没这么怕过什么。
一路上我始终都是躲躲藏藏的,我怕被熟人给认出来了,一旦被认出来我就只有死路一条了。
于是我就从树林间的小路一路逃到了码头边。
风在我耳边呼呼吹过,已经是秋天了,但我穿得单薄,整个人被早晨的冷风冻得瑟瑟发抖。稍长的头发被风吹着向后,我觉得心下有什么东西在初秋裂开了。
从天气来看今年冬天应该会格外冷,我不禁裹紧身上的薄衣。
我会死在今年冬天吗?会吧,但我好像不那样怕了。
怎样都无所谓了,我已经死过无数次了。
码头边停了一只很大的船,我趁着值班的人睡着找到机会躲上了船。
我不知道这艘船要开到哪儿去,但我想只要离开能这个地方就没有人能杀死我了。
我躲到船里的堆放杂物的一个小角落,我身上的衣服破破烂烂的,和这堆杂物混在一起一时间居然很难发现我。
我太害怕了,就算已经困得要闭上眼睡着了,我却依旧努力睁开眼偷偷观察外面的情况,我怕我再一睁眼就又回到那个家。
不,那不能算个家,那是个让我这十四年的人生都生不如死的地狱。
船终于开了,在太阳露出一个小边的时候。
待船开出十几分钟后我才敢睡去,我真的太困太累了。
昨天我爹下手狠,今天一早我又开始逃跑,所以身上全是大大小小的伤口。
但我现在没什么可怕了,我逃出来了。
这一觉一直昏昏沉沉的睡到了正午,我感觉整个船上的人好像都在逃跑。
他们都发出了惊恐的尖叫,纷纷丢下了手里的东西朝相反方向跑去。
旁边有个年轻的阿姨也在逃亡,我想上前问问她发生了什么事,是什么事让大家怕成这样。
但我还没来得及问她,下一秒她就倒在了血泊中。
“砰——”一声枪响传来。
温热的鲜血从我头顶上缓缓流下,我以为这是自己的血,但我没感到身上有任何地方疼。
我后知后觉的看着倒在地上的阿姨原来是她的血。
她被人用枪打死了。
这声枪响后整个船舱更加混乱了,四面八方都是枪响的声音。人来人往间我被人撞倒在地。
我大概是被吓傻了,坐在原地一动不动的看着周围的人。
黑色的枪管还冒着一丝热气,黑洞洞的一眼看不到尽头。
我以为我要死在这黑洞下了。
突然旁边的一个门打开了一条缝,我被人一把扯进了这个房间。
我下意识要叫出声,但被眼前的人一手紧紧捂住了嘴。其实也不用把我捂这么死,我是个哑巴是不能说话的啊。
“不想死就别出声。”眼前的男孩看起来应当比我要大一点,他眼神狠厉语气带着不容置喙压迫。
我没再发出声音,只是点点头。
男孩看我老实乖巧,犹豫的收回了捂在我嘴上的手。
待外面的骚动平静下来他才说道“我叫沈从余,你叫什么?”我不知道怎么告诉他我是个哑巴说不了话,只能用两只手瞎比划半天。
毕竟之前从未有人愿意和我说话,偶然让我和人交流沟通我也无措极了。
沈从余看着我瞎比划了半天 ,也没看懂我想说什么,但他好像明白我是个哑巴了。
看着他微怔的眼神,我突然因为自己不能说话而感到沮丧。刚刚他救了我,我却连一句道谢的话都说不出。
他没再和我说话,我四处看看低着头走到角落蹲着。蹲下时我才发现角落深处还躲着个小女孩。
这个小女孩长得和年画里面的福娃娃一样,一双好看的大眼睛就一眨不眨地看着我。
她好像也很喜欢我,冲着我憨憨一笑。
“这是我妹妹,叫沈从玉。她……好像还挺喜欢你的”旁边传来沈从余的声音“刚刚就是她让我救的你。”
是吗?看来他也觉得福娃娃很喜欢我。一想到是福娃娃想救我,我心里对她更加喜爱。
我开心的回头冲着他灿烂一笑,又转头看这两兄妹。他们都是长得顶顶好看的人,也确实长得很相像。
沈从余看着我笑顿了顿,然后僵硬地撇过头继续趴在门上,我们三人安静地听着外面的动静。
我起身蹲到了沈从玉身边,她的一双大眼睛就一瞬不瞬的盯着我的动作。
我被盯的有点不好意思,索性也一直盯着她。
“漂亮姐姐。”沈从玉突然吐出几个字说道,看来她也把我认成了女孩。
我朝她笑着摇摇头,从旁边捡了块石头在地上写下“我不是姐姐,我是哥哥。”
沈从余听到了我们这边的动静,他走过来看到我在地上写的字。我很兴奋,以为就算说不了话 至少以后可以用文字与他交流了。
但他只是走过来摇摇头“你画的什么啊,我怎么没看出来。”
原来他不识字 ,我点沮丧地摇摇头。
“漂亮姐姐,你好漂亮。”沈从玉半天又磕磕绊绊从嘴里蹦出一句话。
我哭笑不得,不知道怎么和她解释,只好摇头表示我是男孩。
沈从余一直打量着我,终于他看懂了我的意思,他惊讶道“你是男孩?我还以为你是个女孩子呢。”
其实不怪他们都将我认错,实在是我这张脸太像女子的缘故,再加上我平时根本吃不到什么饭菜,身子也瘦弱不已。
咋一看还真像一个有点男相的女孩。
“你是一个人吗?要不和我们一起吧,几个人也要比一个人安全一点。”沈从余说。
我点头答应了,我实在是不知道应该怎么办了。
我盯了沈从余很久,他也盯着我。思绪万千我最终还是移开了眼。
算了,至少现在我显得不那么孤单了。
船舱里恢复了平静,外面都是许许多多的官兵。他们一个房间一个房间地搜寻,我们还是被抓了出来。
这些官兵把我们都赶到了船舱的大厅里,大厅里乌泱泱蹲着一群人,但始终都是安安静静的没有一个人敢说话。
大厅里的霓虹灯还在不停闪烁,五彩的灯光衬得这些官兵贪婪的眼神更加可怖。
突然有几个官兵在带头的人耳边说了几句话,然后他们邪笑着在人群里拉走了几个年轻女孩,有的女孩抵死反抗,死活都不肯跟官兵走,然后她们在几声枪响后应声倒地。
有一个女孩死了剩下的就都不敢再反抗了。
她们被带走了,我不知到她们的结局会怎么样,但刚刚的血腥场面着实把我吓得不轻。
我感觉我整个人都发着抖,眼前突然出现了一双军靴。
我顺着来人的脚向上看去,是刚刚那个开枪的士兵。
“哟,兄弟们,这儿还有个娇娘啊,怎么忘了这么漂亮的妹妹。”男人猥琐黏腻的眼神在我身上打量着。
其他士兵看到了也兴奋的笑着,甚至有人调笑着吹起了口哨。
我被男人一把提起领子,我大脑一瞬间空白整个脑子里只有:他要是敢对我做什么我就让他给我陪葬。
我思绪飘远,甚至都忘记反驳我不是女孩。
“长官,他是个男人,还是个有病的那种。”是沈从余,他站起来一脸诚实的对男人说道。
我的思绪被扯了回来,我转脸一脸感激的看着他。
男人扯着我的男人立刻变了脸,眼神嫌弃地看了我一眼“长这么娇的居然是个男人,真没意思,还是个得了病的,一边去!别脏了我的眼……”
他边骂边把我往地狠狠地上一扔,还顺带踹了我两脚。
我身上本来就有许多大大小小还没愈合的伤口,这两脚他又铆足了劲,我嘴里立刻喷出了口血。
“啧,不争气的东西,踹两脚就吐血吐成了这样。”男人说完就转身离开,目光还在人群里搜寻着。
我感觉五脏六腑都要裂开一般,眼睛一闭最终还是晕了过去。我看到沈从余把我抱在怀里叫我。
“唉,你别睡啊,睡了就再也醒不过来了。”这是我晕死前听到的最后一句话。
我觉得我应该要死了,我真不争气啊,才出逃一天就死在路上了。但我还挺好运的,至少死前有人和我说过话了,还有人喜欢我了。
我的意识渐渐涣散了,醒来时也不知道晕了多久。
看着周围的陈设,我才发现我已经被带下了船,但我不知道这儿是哪里。
旁边突然传来一个软软的声音“漂亮姐姐你醒啦。”
是沈从玉,原来沈从余又救了我。
我仔仔细细打量了一下周围才发现我们在一个桥洞下,这个桥洞也仅仅能遮一下雨而已。
“你醒了,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是沈从余回来了。
他扶着我坐起来,我感觉到我身上的伤也没那么痛了。
大概是他给我请了大夫。
我摇了摇头强撑着扯出一个笑容,想告诉他自己感觉好多了。
他也突然反应过来我不能说话,低下头道“抱歉,我忘记你不能说话了。”
我拉住他的手摇了摇头示意没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