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境》拾陌

34、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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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随水客栈的客人突然间多了起来。
　　形形色色的人潮水般涌进大堂里，一转眼，所有的方桌就已经被占满，老板目瞪口呆的站在柜台里，愣了会儿神才开始咧开嘴笑，这阵势，跟几年前那次有的一比了呢。
　　他左右看看，以为是那位漂亮的公子又来了。
　　“掌柜的，这批客人，有些奇怪。”小二把托盘放到柜上，一抹额上的汗说。
　　“怪什么怪，有银子挣还嫌怪！还不去招呼客人！”
　　“是是。”

　　绕过喧嚣的大厅，
　　客栈的后院是客人住宿的厢房。
　　假山青石，绿草如茵，朱红色的长廊穿山而过，其中一间房间上挂着一块竹排，上面刻有珠阙坊二字。
　　厢房里，赤焰几个人在沉默相对。
　　巳时已过，可冥灵却迟迟不现身。
　　千笑之看了看一直默不作声的两个人，首先忍不住开了口：“小灵，怎么还不来？”他蔫蔫的趴在桌子上，下巴垫在手背上。
　　“谁知道那厮在忙活些什么！现在，保准在被窝里看春宫书呢！”茗歌愤愤的咕咚喝了口茶，走到床前，一头扎倒在枕头上，后半句开始嘟囔：“真是的，也不知道咱们在瞎操些什么心…早知道就该告诉箫烬别管他的死活…”
　　赤焰负手站在门前，目光清冷的落到青石上，抿着嘴，一直都没开口。
　　千笑之瞄了眼赤焰的背影，叹出口气，抬头：“阿焰。”
　　赤焰微微侧头，鬓角的发垂下来。
　　“别太担心，小灵不会有什么事情的。”他看的出来，赤焰很担心，每次他情绪有变化的时候，红褐色的瞳仁就会像是燃烧起一样。
　　而此刻，即使从侧面看，也能看出他似火般的双眸。
　　赤焰是最先认识冥灵的，他们之间的友情，比跟任何人都要深。

　　赤焰没有答话。
　　茗歌把头埋在枕头里，也不再出声。
　　千笑之看看他们，又把头垫到手上，蔫蔫的。

　　箫烬的话，又出现在他们的耳边。
　　他说，冥灵会继续活下去。
　　他说，冥灵可以永生不死。
　　他说，冥灵又变成了原来的那个冥王主。

　　冥王主，天生双瞳，命遭天妒。
　　他的前生是冥王主，他的今世就冥灵，虽说成了凡人，却还是逃不过死亡的命运，随着年龄的增长，他体内的阴气愈发的严重，渗入四肢百骸，鬼医箫烬说，他活不过二十六岁，但他却没有说，冥灵活下去的唯一方式就是饮下蓝鹰的血，变回冥王主，结束凡人的一生，然后遭到天谴。
　　那就是永生不死。
　　他们知道，其实，永生不死的寂寞才是最蚀骨的惩罚。

　　冥灵对他说：“我要活着。”
　　他决定，要变回真正的冥王主，而不是可以号令蓝鹰，却依旧要任人宰割的冥灵，他说，冥灵已死，他的债，算是赎完了。
　　他说，他要保护自己最珍惜的人。
　　他要保护他的爱人和朋友。
　　所以，他喝下了蓝鹰的血。

　　“永生不死，不死不休。”乍然，一个陌生的声音响起，千笑之睁开半磕着的眼皮，茗歌也撑起身子，左右寻不到声音的出处，他们倏地同时看向一处，眼睛瞪圆。
　　那声音，低沉醇厚，有些暗哑。
　　“阿焰，你……你说话了？”不确定的语气。
　　“该死的，你搞什么鬼？！”掀掉房盖儿的吼声。
　　两个人的下巴快要被他惊得掉下来了。
　　而当事人却缓缓的转过身，不疾不徐的踱回到屋里，找了把椅子坐下：“我不是哑巴。”

　　“我知道，可是……”可是你不是一直都不愿意开口的么？
　　似乎看透了他的疑惑，赤焰缓缓开口：“现在不是拿笔写写字就能解决问题的时候。”他的嗓子因为常年不说话变得有些深沉，却也很好听，清远如山般飘渺不定。
　　“哟，赤焰公子什么时候这么识大体了？”茗歌似乎也来了精神，从床幔后撑起大半个身子，笑意盈盈，总是黑着的脸突然变得柔和下来，绝美的令人窒息：“我一直以为，您老人家这辈子都不会再开口了。”嬉笑之余，是掩不住的低落。
　　看来，冥灵的事情，确实是很严重了，竟然能让一直不说话的赤焰开了口。

　　他们几个人是甚少在一起的，各自都有各自的事情要忙碌。
　　赤焰的赤城，千笑之的天罗府，冥灵的冥王主，他的一品楼，当然，还有一直甚少露面的箫烬，他也有他要效忠的主子。
　　似乎很少有什么交集，也不会去请求彼此的帮助。
　　但当灾难来临的时候，那是种甘愿交付性命的友谊，而这，就是男人之间的友谊。

　　这次，冥灵并没有开口。
　　他是不会主动来寻求帮助的，就像他们不曾找过冥灵一样，与自尊的无关的，那只是一种独特的关心方式。
　　彼此存在的意义，并不一定要付出与回报来维持。

　　想到这，茗歌又躺了回去，右手放到额头上，闭上了眼睛。
　　他的头隐在床幔后，只露出一截白皙的脖颈。

　　赤焰与千笑之对望一眼，又一次沉默了下来。
　　冥灵他……是为了他们还有那个紫陌才肯喝下蓝鹰的血吧……呵，他啊，就是这样，单纯的执拗，对谁，都是心甘情愿，掏心掏肺的好……可谁又，那么对他呢？
　　从他出生到现在。
　　他所珍惜的每一个人，似乎都厌恶着他。
　　像慕容，像潋辰。
　　这也是冥灵为什么总把自己伪装起来的原因吧……也许是报复，也许是发泄，也许只是想证明，他当真那么的令人厌恶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