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石溪篇二十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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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溪篇二十六
“长琴，东越之地也，长琴叶氏有女，一曲惊动天下人。”——《央水国志·越志》
“主母······主母来见了小小姐······”
男人听了，便仰起头颅，喉结滚动，仍咽不下心中闷气，想不到上次警告后，那恶妇仍是不知悔改，还敢动小姑娘！他瘦手抚到脸上，黑丝寥落散开，露出了那双浸润杀意的红眸，一声冷笑道，“真是活腻了！”
他宝剑出鞘，顽石应声而裂，一声令下道，“保护小小姐不力者，以死谢罪！”
众侍卫提剑抹脖，便是声声惨叫，滩滩血。
仅剩他一人，手提溅血宝剑，披头散发如鬼魅，踏着汪洋血海而来，一路前行，无人敢拦，仆从们皆浑身颤抖，跪伏在地，生怕落得一个尸骨无存的可怜下场······
那厅中正坐的美妇人见他如此，便缓缓站起，一声惊叫道，“你······你难不成是想弑母！长公主薨了后，是我养育你多年······是我对你有似海恩情！我······我还是这顾家主母，你杀不得我！杀不得我！”
男人不听，提剑入厅，剑锋便在石上划出熊熊大火，映着染血长空，他化身那受尽地狱间业火纠缠的恶鬼，黑眸空洞洞，如被人掏空，皆是死寂，“叶舒杳······叶舒杳······叶舒杳在何处······”
美妇人听了，抿嘴一笑道，“哈哈，那灾星不见了吗？难怪······难怪你成了这幅不人不鬼的模样！”她拍手一笑道，“不见得好，不见得妙！今儿真是个好日子，快快取我的佳酿来！”妇人一转头，便见他黑眸空洞，满是死寂，霎时浑身血液凉透，久久才缓过神来，心知这是男人痛处，便愈发猖狂地想往他心窝子上扎！谁让他为了一个灾星如此折辱与她！
只见美妇人轻轻一笑道，“顾之湫，你可这那灾星为何离你而去？”男人听得一怔，便见妇人抚着胸口，微微一笑道，“是因为你的真面目被她知道了啊！多亏本夫人，那灾星才能知道······她崇敬的舅舅是个无耻之徒，竟然对自己的外甥女心存妄想！哈哈哈，你没瞧见她当时的情状，面色发白，恶心得想吐，哭着求着我带她走，走得越远越好！”男人便听得一颤，双眸死寂空洞，“你知道······我还告诉那灾星什么了吗？她一直不解，为何亲近之人皆会离她而去，是因为······因为她有位好舅舅啊！哈哈哈，他羡慕！他嫉妒！他怨恨！他是疯子！他是······”她红唇贴近男人苍白面庞，一口贝齿闪着寒光，似要从他瘦脸上咬下一块肉来，徐徐呵气道，
“怪物！”
只见男人面色发白，浑身颤抖，美妇人心中便有报仇雪恨之快感，不想，他忽的举起锋利无比的宝剑，抬起一张痴笑的脸，喉中怪声凄异道，“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他利剑一挥，似是要将她劈成两半，吓得妇人一声惊叫！到头来，只是一剑削断了她乌云黑发，琳琅珠玉金碧散落一地······
男人弃了手中剑，擦去脸上血道，苦笑道，“你真的以为······小姑娘不知道真相吗？她是这无情世间唯一知道我是疯子！是怪物！还不离不弃，伴我六年之人，至于······你说我爱她，小姑娘这辈子都不会信的······”男人无力扯动薄唇，好似在笑，又好似在哭，着魔般念叨着，“叶舒杳······叶舒杳······叶舒杳······”
而另一方，削了黑发的妇人好似失了魂魄，只是跪在地上，将一堆黑发揽入怀中，又攥在手里，便往头上抚弄，却一绺绺掉下来，一声声哀叫道，“我的头发······我的头发！我的头发啊！顾郎，顾郎最喜欢我的头发了！顾郎······顾郎······”她心中残影霎时碎了，撕心裂肺一声惨叫道，“顾之湫，你会后悔的！如此······如此护着那个灾星，你会后悔的！她早晚都会害死你！”妇人眸中满是怨毒光芒，“如同她害死我可怜的顾郎一般······哈哈哈，她会害死你害死你！我一定会在地下好好欣赏这一幕，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男人听了，双眸染血，笑出眼泪道，“如此······甚好！甚好！甚好！若是能死在她手中，那便是于我顾之湫而言，最舒服的死法了！最起码······我不用像你一般，眼睁睁地看着心爱之人惨死眼前······哈哈哈，美哉！快哉！”
“疯子！疯子！顾之湫你真是个疯子！”妇人听了，双眸发红，大声笑骂道，“本以为我一生坎坷，流离颠沛，到头来，却还比不过你······哈哈哈，顾之湫，我可怜你，可怜你······”她拍着男人臂膀，满面清泪道，“本夫人大发慈悲告诉你，我入屋时，她便不知所踪了，我连人都没见上一面······”
男人一怔，便见黑暗之中，妇人双眸好似幽幽烛火，摇晃彷徨，“今日，我便问你最后一句，顾之湫······你当真不怕叶舒杳是个灾星，会害得你一生孤苦，不得善终吗？”
他惨然一笑，“有什么好怕的······若无她在身边，我此生善终又有何用？”
美妇人便从袖中掏出一个木盒，指尖在盒上敲了三下，“这是我入屋后，她落在地上之物。”男人一手接过盒子，便见妇人仰天大笑，出门而去，瘦弱身影飘零于夜色之中，“哈哈哈，原来真正的顾家有情郎在这里······哈哈，顾连城你真是个笑话！爱上你的女子亦成了笑话······”
她提剑抹脖，门外便是一声惨叫，一滩血。
男人默了半晌，才沉声道，“依夫人之礼，厚葬了。”
便有侍从听命行事，抬了妇人下去，他则避开耳目，瘦手覆在盒上，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此盒是他当年在外云游，从一老道手中骗来的，回想那时，缭绕茶烟中有一老人捋着白胡子道，“此盒！有缘人方能打开，一经打开，便能徜徉人间仙境······”男人便起了坏心思，用计骗来木盒，可任凭他用尽火烧、刀砍、剑劈种种方法，盒子仍是纹丝不动，他便索性一扔不理！不想，一别经年，它最后竟落入了小姑娘手中······
男人作好准备，欲用全力，不想轻轻一掀，木盒便打开了！只见其中空无一物，无甚人间仙境可言，他再看一眼，便被吸入其间：
只见山林郁郁，鸟鸣嘤嘤，衣袖间皆是草木清气，他一仰头，便见一抹翩翩青影从空中坠落，是······是叶舒杳！男人心头涌上一股欣喜，连忙轻身掠步，将杳杳抱入怀中，便看她缓缓睁开双眼，大梦初醒般念道，
“舅舅······”
恍若听见隔世之音，男人颤抖着枯瘦的手，缓缓抚上她苍白脸颊，生怕不小心便碰碎了，痴痴一笑道，“舅舅······舅舅在这儿！在这儿！以后······再也没有人敢伤害你了······再也没有人！”他血眸中闪过浓浓杀意，随即消散，只剩暖意，看得人一颗心都化了，他一点一点将小姑娘纳入怀中，她的小手，她的小脚，她的黑发，她的小脑袋······
温暖春夜中，男人化身坚硬如铁的蚌壳，保护着他柔软无依的嫩肉，不忍心让她受到一丝一毫伤害······
寂静山林之中，便有压抑哭声响起，“小蠢货，你别走，别走啊······舅舅一定会好好保护你的！”他一声哽咽，“求求你······求求你······别走啊······”
这是顾之湫，此生第一次求人，卑微得低下头，埋在那人颈窝，求她别离开自己······
忽然，怀中小姑娘痛吟出声，男人便如受惊吓，快速察看情况，只见她双手遍布丑陋伤口，有一道······一道似将她手掌生生切成两半的血沟，正汩汩涌流着红泪！霎时间，他浑身血液凉透，哈哈哈，老天爷你真是爱和我开玩笑！长琴叶氏的小姑娘，手成了这副模样，以后还如何抚琴？如何抚琴？
他青筋暴跳的双手挠着头发，寥落黑丝间一双眼睛红透，冷笑道，“哈哈，老天爷你真是瞎了眼！瞎了眼！怨情冤孽皆是我一人所为！却报复在一个可怜女人身上！从今往后，你若还想报复，便冲我一个人来！哈哈哈，任凭是下地狱，我顾之湫都奉陪到底！”
说完话，男人便睁大眼睛死盯着那道血沟，咬得薄唇发白，留下一个深深血印，不行不行！必须立刻带她回城医治······他便四顾周围，此地为何处，心中也有底。可是，当他派心腹来查探时，却再也进不去了，不由把玩扳指，暗自思忖道：那老道士说的竟是真话！没想到，她才是木盒的有缘人，想她上次消失不见，必定是打开盒子，去了石溪圣境。不知，小姑娘在其中发生了何事，竟然受了重伤，又忘了往事······
思之此处，男人便拧死眉头，一声令下道，“收拾东西，去云衡。”
灞水之战中，他所率军队大获全胜，攻下齐国十座城池，越王便赐地云衡，封他作云衡君。众人皆对他这份无上荣宠，羡慕不已，唯有顾之湫自己心知肚明：良田千亩，黄金万两，皆是以小姑娘满手鲜血换来的！若是他不曾出征，她便不会，不会······他宁愿不要这显赫功勋！不要这富厚爵禄！只要她十指纤纤，白玉无瑕，善抚古琴！
经此劫难，男人便自请回云衡，服丧守孝三年，只见茫茫长队卷起无边黄沙，消失在天际边，迷离了徒逍逍二人双眼······
作者有话说
第34章 石溪篇二十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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