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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九、处处受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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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提高员工的投稿积极性,集团以每千字/百元的稿费发放给作者,但同事们的投稿热情依然不高。白茵以前积累有大量的千字小散文,因此每期《后勤之家》必会投稿一篇,但全部被楼月明以种种借口否决,她在这份连刊号都没有的杂志上发稿比在省级刊物出版作品还要难得多。
作为后勤最积极的撰稿人冯丽颖,她的文章质量的确不同凡响。白茵收到她的第一篇稿子《文秘似水》,在后勤众多自由来稿中显得相当出挑,白茵瞬间就被那优美隽永的文笔深深折服,况且她是理工科出身,能写出这类散文实属难得,不由对她刮目相看。不过她后来发的几篇文章却很平常,再也没有给白茵那种惊艳的感觉。白茵暗自奇怪,这几篇文章涉猎的题材很广,有的讲管理,有的谈心情,有的参禅悟道,或许她的知识面真的很广吧;从其写作风格来看,她的水准似乎浮动很大,有的采用富丽典雅的书面语言,有的却是言之无味的大白话,仅能做到语言流畅而已。
过了近半年,这个谜底才揭开。那次白茵在网上搜集资料,发现有一篇题为“文秘似水”的散文十分眼熟,她当即认出是冯丽颖发表在《后勤之家》第2期的散文,而网文则是从发表于2011年的《文秘工作》第6期转来的。由于原作者的文笔优雅洗练,增一字则嫌繁,减一字则嫌空,因此她只将作者名改成自己的姓名。白茵心念一动,又查看她的其它散文,果然全是从网上改头换面而来。
“楼在赖总面前提到过你几次,你可要多加注意啊!”一次午饭后,白茵和杨姐一起去秋声苑散步时,杨姐告诉她。
“啊,她说了些什么?”白茵顿时感到十分紧张,求助似的问道。
“以后见到领导,最好主动打招呼,以免显得目中无人。”杨姐提醒道。
“多谢提醒,我以后会多加注意的。”白茵万万想不到,不跟领导打招呼都成了她的罪名!她又不是迎宾小姐,每天绝大多数时间都是埋头看稿,一旦注意力分散,笔下就很容易出错;而她的办公桌靠近走廊,来来往往的领导、同事和办事人员特别多,让她面面俱到几乎是不可能的,她的顶头上司梁进武不也是个闷葫芦么;况且宣传部除了楼月明一党之外,也不是个个都老远就喊领导啊!
“还有,你可以到专卖店里买几套新衣服,打扮得时髦一点。”
的确,宣传部的女人个个都打扮得相当精致,特别是楼月明和冯丽颖的衣着常换常新,且以鲜丽的大红、浅绿、淡黄色为主,脸蛋儿被美容院保养得娇嫩无比,几乎吹弹可破。只有白茵与杨非是白手起家,而杨非来吴越农学院工作仅一年,积蓄不多,头上还有买房子和生孩子两座大山,因此她一直省吃俭用,连电瓶车都舍不得买一辆;再说她觉得身上的衣服没破没烂,式样也不见得有多陈旧,何必花费这些不必要的开销呢?
“连我的穿着打扮,也要被她们挑三拣四。”沉默半晌,白茵才闷闷地说。
“这个社会就是这么现实,没办法。”杨姐无奈地冲她淡淡一笑,“毕竟是成天都在领导的眼皮底下,领导看谁顺眼就顺眼,领导如果看谁不顺眼,干得再多再好也是白搭。”
白茵总算明白,原来领导的喜好竟跟楼月明一党一样,难怪她们那么得领导的欢心,并且在领导面前多次调唆呢。看来自己的性子是得改改了,再不拍领导的马屁、多打扮漂亮些,只怕连饭碗都要被端掉。
从吴越农学院到吴越大学西园校区仅一个多小时车程,因此白茵和杨非时不时地会带着白茵回母校转转。有一次他俩同逛博库书城,返回时穿过吴越大学西园校区,发现校园里张贴有关于《作家缄默与诺贝尔文学奖》的讲座海报,立刻赶到该教室。主讲者是人文学院的两位老师,其中一位苏老师很坦诚地谈到,他原本是研究外国文学的,此前接触缄默的作品较少,在做该讲座的前一周才接到电话,在此期间他集中精力啃了缄默的几部小说。可见他至少是很努力地准备过的……
“嗡……嗡……”白茵正起劲地听讲座,包里蓦然响起手机沉闷的震动声,白茵不觉感到败兴,就像吃了一半的大餐却不得不停下一样。电话是楼月明打来的,她说再过半小时“后勤杯”乒乓球赛就要开始了,问白茵有没有时间过去拍照。白茵据实说眼下在吴越大学,实在赶不回去。楼月明又问:“你经常去吴越大学吗?”白茵答道:“那倒不是,今天去城里的博库书城,顺道往我先生的母校转转。”
挂断电话后,白茵眼中怒光一闪。楼月明除担任宣传部副主任之外,还兼任工会副主席之职,时常组织后勤的各种文娱活动,自然是少不了白茵前往现场拍照、回来之后写通讯的。但有时活动安排在周末,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楼月明并没有提前通知她,直到活动开始才给她打电话,如果她出门在外,自然不能赶过去。
白茵很快又将注意力集中到讲座上来。这时会场发生了两个颇有兴味的小插曲:一位年过九旬的老教授颤巍巍地站起来,向在场的同学高声问道:“你们当中有没有立志为诺贝尔文学奖写作的同学?”一连问了三次,大家都尽量把头低下去,惟恐与他的目光相遇。老教授随后语重心长地告诉大家,他曾在吴越大学人文学院工作多年,对学校感情很深,希望同学们用心写作,争取能够获得诺贝尔文学奖。白茵暗想,诺贝尔文学奖是可遇而不可求的,谁敢保证自己的作品一定能获得此等殊荣?
提问及答复全部结束后,苏老师还拿出中文系王思义老师转交的一封信,逐字逐句地念给大家听,信中对缄默获奖之后社会各界纷纷跟风拍马的现象大加斥责,文辞严厉而痛切,从其字里行间便能感觉到那份学者的风骨,令人肃然起敬。白茵不禁感慨,吴越大学的文科无论怎样被冷落、被排挤、被打压,依然保持几分老吴越大学的文化底韵。
七月初的一个周六上午,后勤集团所有的中层干部和新入职的大学生均需到学生活动中心参加EMBA培训。这是赖总为提高职工的思想文化素质,专门成立的“后勤集团职工子弟学校”,校长由赖总兼任,内容包括《带好队伍用好人》、《人力资源管理概论》及《服务营销》等,授课的老师全是从本校商学院聘请过来的。不过大家似乎并不怎么重视这类培训,每次签到都有本人不来而让同事帮忙代签的,或者签到之后坐几分钟便悄悄溜走;即使从头到尾坐在课堂上,也是身在曹营心在汉,有的玩手机,有的吃零食,有的跟同事谈笑风生,有的趴在桌上呼呼大睡,极少有认真听讲的,因此坐在前三排听课的员工寥寥无几。
楼月明却是少有的虚心学习者,她每次上课都坐在第一排,专注地望着老师,还不时地记点心得体会。在课堂上厕所或课间十分钟,她往往会威严地打着背手,绕着教室走一大圈,似乎在监督谁没有认真听讲。有一次见白茵躲在后排正入神地看一本言情小说,楼月明悄没声息地来到她身边,弯起右手的食指,轻叩了一下桌面,寒着脸低声训斥道:“注意听讲,说不定待会儿还要写报道的。”管得真宽!白茵满心的不屑,只好收起书本,以后每次远远见她走来,就赶紧把书本藏起来,装作认真听讲的样子。
这次白茵刚走到后门口,杨姐便向她招手,示意坐到自己身边来。杨姐试探性的悄悄问她:“你觉得楼是个什么样的人?”
白茵不假思索地答道:“妖冶,轻狂,没什么真才实学,不值得我捧她。”
杨姐会心一笑,又问:“那么蓝呢?”
“她城府太深,平时不露声色,很难琢磨透。”白茵字斟句酌地说。
“看来我们的认识大致相同。”杨姐又补充道,“蓝虽然学历不高,但内外兼修,以德服人,集团的所有重要文件均由她起草并定稿,其它许多高校后勤都对她的声名有所耳闻,她是当之无愧的才女。”杨姐由衷赞道。白茵在后勤时日尚短,因此蓝竹韵到底多有才华,她还真没看出来。
杨姐随后告诉她,楼月明觊觎办公室主任之职已久,无奈一直被蓝竹韵压制着,集团领导也早已有拔擢她的意向,只是苦于腾不出位置,便让她暂时屈居副职——像宣传部这样的小部门,很少有副主任一当几年的。
“领导已经对你有些不满。你不是擅长写作吗?赶紧写几篇大稿子呈上去,让领导眼睛一亮啊!”杨姐有些恨铁不成钢地催促道。
“我哪有那么大的本事啊!”白茵苦笑道,“楼月明牢牢掌控着《后勤之家》,是不会让我出头的;再说我只会业余写点风花雪月的散文小说,不擅长写后勤集团精细化管理、提升服务质量之类的应用文。”
楼月明声称党务工作太忙,需要把正在接待部轮岗的冯瑶芝调来帮忙。十一长假过后,杨姐的对面搬来了一张办公桌,蓝竹韵借口部分工作需要员工之间紧密配合,将原有座位重新排列组合,除她自己仍占据最角落的有利地形以外。白茵原本可以调到里间,却因楼月明的明确反对而作罢。种种迹象表明,虽然蓝竹韵与楼月明一向不和,但是明哲保身的蓝竹韵绝对不会为了白茵而开罪楼月明,或许面对楼日益嚣张的气焰,她也越来越掌控不住了吧!
白茵原本就对这份工作心存畏惧,如今却处处被楼月明掣肘,感觉在这个部门呆得很无趣,恰好这时得知蒋进武的事,心中渐渐萌生了调往其它部门的想法。蒋进武除了负责集团的一报、一刊和网站之外,还要为集团的许多重要会议拍照写稿、给领导做PPT及其它杂务,经常加班加点到深夜,其吃苦耐劳的精神在集团尽人皆知,由于长年超负荷劳动和营养不良,他年纪轻轻就患上了胃溃疡,医生说再这么下去,甚至有胃穿孔的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