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生》言梦叶

4、理智

　　“喂，我说，昨天的战况怎么样？”伊梦好死不死地从前座扭过身，问了一个让她差点跳车的问题。
　　“伊梦！”林薇薇瞪了她一眼，“你说什么呢！”没看到林夕蓝和宝儿都在啊！
　　伊梦掩嘴偷笑地侧过身，问宝儿：“宝儿，你不会介意的对吧？”
　　“薇薇也到了该恋爱的时候了，不是么？”宝儿笑着点点头，外国人的天性，对男女之事自然没有中国人那么保守。在他们眼里，似乎和儿女大大方方地谈论这些也没有关系。

　　倒是身侧的林夕蓝，露出十分玩味的笑容：“没想到咱们的薇薇这么受男人欢迎？”
　　“你还不是一样。”为了转移大家的注意力，林薇薇主动问起林夕蓝这几年在荷兰的近况，“找了多少位恋人呀？”
　　“我可是去学习，不是去恋爱。”林夕蓝理直气壮地反驳她，“你以为硕士学位有那么好难么？再说了，我对那种欧洲人没兴趣。”
　　“夕蓝，你伤到我了……”幽怨的声音自驾驶位上传来，额，他们怎么忘记宝儿这位意大利出品的好男人呢？
　　“呵呵。”林夕蓝干笑了几声，又把问题丢还给她，“薇薇呢？交过几任男友了？别告诉我，你现在还是单身哦。”
　　“不好意思，我现在就是单身。”她没好气地扭过头，望向窗外的风景。

　　见气氛有点尴尬的宝儿，讨好地播放起“梦晶星”乐队最新的单曲《Night》。伊梦甜美中略带点沙哑的嗓音飘荡在车内。“只要一夜，你种下的毒便开了花。别害怕，我们在剧院看完开场，那是我们的短暂舞曲……”撩人的唱法，偶尔加进去的叹息，伊梦的歌从来都是那么令人心跳不已。

　　“喂，不听现场版的么？”伊梦开玩笑地问，“这首歌，当时录了我整整一星期才搞定的。”
　　“得了吧，还不是你经纪人到处找你找不到人，找了整整一星期。”林薇薇丝毫不给面子地拆穿，那时候伊梦的经纪人先生都打电话问她要人来了。
　　伊梦摸摸鼻子，无所谓地耸耸肩：“嘛嘛，那几天我给自己放了一个假，想找找灵感啥的。结果一找就彻底忘记录歌的时间……”
　　林薇薇受不了地翻翻白眼，这小妮子还真有脸说。

　　林夕蓝将林薇薇和伊梦的互动看在眼里，意味不明地轻叹道：“几年不见，你们的感情越来越好。”
　　“才不好呢！”这一次，她们倒是挺异口同声地转过脸，应道。

　　车子在山路上颠簸了好一阵子，终于载着还在喋喋不休争论昨天庆功宴上，到底是谁喝醉了跑大堂里跳脱衣舞的两个可人儿，和耳朵饱受荼毒的两位帅哥到达了野炊的目的地。
　　远离都市的喧嚣嘈杂，微凉的风徐徐掠过脸庞，清爽的空气让下了车的林薇薇精神不由地一振。昨晚的宿醉，似乎霎时间都不翼而飞。
　　满山遍野的红枫，妩媚灿烂的紫红。伸手，接住一片红枫，林薇薇不知为何，突然感到一阵难过。
　　以前她一定会折服于这大自然的美丽，她喜欢美的事物，幻想过自己成为最美丽的公主，住在最美丽的城堡，有着最美丽的花园。
　　但现在，她有的除了空虚与寂寞，就剩下这矫情的伤感，像一粒尘埃，蒙上她的心头，再也挥之不去。

　　“薇薇？”林夕蓝的声音唤回她的思绪。
　　“哥。”她微笑地同他打招呼，从三年前的那一天以后，她不再没大没小地直呼他的名字，不再任性妄为地把自己当成一个公主。
　　可以说一夜之间，她就彻底由一个小女孩，变成了大人。
　　林夕蓝没有问起那一夜她去了哪里，发生了什么事，大家都有默契地不过问她。
　　其实，他们应该都知道，只是不愿意再揭开她的伤口。

　　“能回来真好。”林夕蓝伸了一个懒腰，“这儿的风景不错。”
　　“是啊。”她赞同地点点头。
　　“喂，我说你们两个兄妹，不要光顾着欣赏风景，也过来帮忙啊！”伊梦“毫不留情”地提醒沉浸在美景中的他们，“我们是来野炊的，快过来帮忙！”
　　正在搭烤架的宝儿，抬起头吩咐他们道：“你们两个去捡些柴火来。”
　　“为什么是我们去啊？”林薇薇皱着眉头指指自己，和林夕蓝。
　　“因为我会搭烤架呀！”伊梦堆起灿烂的笑脸跑向宝儿，“当然是你们去捡木柴咯！”
　　“喂！”林薇薇向伊梦投去警告的眼神，仿佛在说，你要是敢对宝儿下手，我就替我妈宰了你！
　　伊梦回敬了她一个鬼脸，挑衅地说，来呀来呀，凡事讲求公平竞争，伯母哪像你那么小气啊！
　　“混蛋！”林薇薇不满地咒骂了一声，气冲冲地拉过林夕蓝的手，转身朝林子走去。

　　走了一段路，眼前出现湖泊。
　　清澈见底的湖水在阳光的照射下闪耀着粼粼金光，好似晶莹剔透，纯洁无暇的琉璃，散发教人心醉神迷的色彩。
　　“你干嘛？”只见林夕蓝挣脱开她的手，走到湖边蹲下，俯下身，像在用搜寻着什么。
　　“嘘。”他把手指放到唇前，作了一个不要出声的手势，“你听。”
　　“听什么？”她怪异地睨着他。
　　“湖水流动的声音。”
　　她努力地听了听，可是什么声音也没听到，只好失望地摇摇头。
　　“过来。”他向她招手，拉她一起蹲下，“像我这样，放松心情，心平气和的，放松一点啊，对，放松！”
　　就在她放松身子，准备细细聆听的时候，手机铃声却在不合时宜地响起。

　　“喂，我是林薇薇。”她从裤袋里掏出行动电话，按下接听键。
　　“薇薇啊！你快点回公司！”电话那头传来部门主管陈一雄焦急的声音。
　　“怎么了？案子出问题了？”最近她接手的案子，是和一个名为“Tim-e”服装品牌合作项目，不过由于对方公司的设计师是出了名的刁钻古怪，所以临时提出什么新要求也不足为奇。
　　“还不是他们对我们找的模特不满意！”陈一雄泄气地说，“昨天我们把成品发给他们检查，他们认为我们选的模特儿不行。唉，我们都换了三个模特儿，他们还是不满意，认为那些模特都穿不出‘Tim-e’要的品味，风格。”

　　“抱歉，我公司里有一点事。”她对林夕蓝说完，便走到一边继续听电话，“他们应该找公关部抗议，模特的事不该全由我们负责的。”
　　“问题是现在公关部解决不了，就来找到我们……”陈一雄越说越心虚。
　　因为这个案子是他们承接的，所以他也更希望早日把这个合作项目敲定，对于对方公司提出来的各种要求，自然都得尽力满足。
　　现在成品他们是按要求做出来了，但由于选的模特儿都不能穿出那种感觉，以至于对方认为他们并没有十足的诚意。唉，这可如何是好！
　　“我知道了，我想想办法。”林薇薇想到了伊梦，陈一雄也知道她有一个艺能界的朋友，所以才会打电话来拜托她的吧！说不定伊梦真的认识什么特别优秀的模特儿。

　　“模特儿？”伊梦放下正在削皮的土豆，“要男的女的？”
　　“是啊，你有没有认识特别优秀的模特，要男的啦！”林薇薇双手合掌高举道。“Tim-e”是一个男士的服装品牌。
　　伊梦想了想：“有是有，但你不一定请得到他。”
　　“钱不是问题。”林薇薇马上接道。
　　“可这个问题不是钱的问题。”伊梦认真地看着林薇薇，“那个家伙虽然是超人气模特，但性格超级无敌难相处。能请得动他，得看他的心情。”
　　“让我试试吧。”现在也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林薇薇握住伊梦的手，“你替我引见，你人气这么高，那个模特儿应该不会拒绝见你的。”
　　“喂喂，他才不在乎这些呢。”伊梦语气凉凉地抽回手，“不过呢，我可以把他的联系方式告诉你，甚至可以告诉你他的公寓住址。”
　　伊梦放低声音，凑到她耳边道：“那个人是千载难逢的好男人，论长相身材起码能打十分！”

　　“你该不会已经吃过他了？”她也压低声音，拿手肘撞了撞伊梦的胳膊。
　　“没，他对圈内的女人不感兴趣好像。”伊梦颇为遗憾地撇撇嘴，“如果你真想找一个满意的模特，我敢打包票他能胜任，只是请不请得动他，就看你本事咯！”
　　经伊梦这么一说，林薇薇觉得自己浑身上下激起一股斗志。越是难以征服的，就越想尝试，她倒要看看这个超人气男模，到底高在什么地方！

　　夜幕降临，一抹黑纱笼罩住这座纸醉金迷的大都市。
　　回到家，换了套衣服，照着伊梦写的地址，林薇薇来到一处高档住宅小区。
　　“十幢，十幢。”终于在一幢复式楼前停下脚步，她刚准备抬脚上去，就听到一楼的门厅传来两个人的对话声。
　　“米罗，后天这个通告要去日本，明天一天你好好休息。”这是一个成熟女人的声音。
　　“嗯，知道了，晚安。”另一道声音则令她吃惊不已，低哑感性的嗓音，带着不易察觉的淡淡疏离与冷漠。光是听这声音，她都有一丝心跳加快的感觉。
　　那个叫米罗的人……就是她要找的超人气模特儿么？

　　“伊梦。”送伊梦进公寓前，林夕蓝喊住了她。
　　“怎么了？”伊梦回过头，望着欲言又止的林夕蓝。
　　林夕蓝在原地踌躇了片刻，才走上前，按住伊梦的肩膀，状似艰难地开口：“薇薇，这三年没有和你说过什么吗？”
　　“说什么？”伊梦费解地盯住这张和林薇薇一模一样的脸，三年不见，林夕蓝又长高了些许，大概有一米八五了。

　　“没什么，算了。”林夕蓝松开手，唇角上扬，好似在苦笑，“薇薇的变化很大，大到我都快不认识她就是我那个成天做着公主梦的妹妹。”
　　“女孩子都会长大的。”伊梦不以为然，“薇薇长大得算有些迟了，我觉得她现在这种变化挺好的。独立，成熟，不再耍小孩子脾气，这不都是你们当初希望看到的么？”
　　“不是，不是的。”林夕蓝摇摇头，“有时候我宁可她永远做一个小孩。”
　　“夕蓝。”伊梦神情严肃地注视着他，“以前我一直以为薇薇太幼稚，太不现实。但我现在发现，也许你比她更像一个小孩。你是大人了，不能再依赖妹妹。你和她是独立的个体，你对她的保护欲我能理解，但必须适可而止。”不然会害了他，也会害了薇薇。伊梦在心里补充道。

　　沉默了片刻，林夕蓝露出些许高深莫测的表情，随即才缓缓地点头：“我明白了。”
　　“唉，谁让我们是朋友呢！”其实她很喜欢林夕蓝的个性，只可惜他们仅仅适合做朋友，显然林夕蓝也是这么想的。
　　“对了。”转身离开的林夕蓝，又折了回来，“今天你和薇薇嘀嘀咕咕说了些什么？薇薇的工作遇到什么麻烦了么？”
　　“没什么大麻烦。”伊梦摆摆手，“他们公司的主管知道她和我认识，就是拜托我为他们引荐一个模特儿。”
　　“哦，是吗。”听林夕蓝的语气，并不是十分感兴趣。
　　“对啊，我替她介绍了一个最近几年蹿红的人气模特，他叫米罗，他在国际模特圈里都很有名呢，你有没有看过他的作品？听说他和我们还是一个学校毕业的！”伊梦语带骄傲道，“我就说嘛云上学业尽出人才。”
　　“喂，当年一直逃课的人，好像最没资格说这话吧！”林夕蓝忍不住地调侃她，“别忘记，你因为缺课次数太多，差点被学校留级。”
　　“往事不堪回首！”伊梦嬉笑着踹了林夕蓝一脚，“你还不是常常缺课，让薇薇特地跑到建筑系替你签到，别以为我不知道！”

　　两个人你一言我一句地揭露着对方学生时代的光辉事迹，好不开心。他们说得最多的还是爱穿洋装，打扮得跟个洋娃娃似的林薇薇，那时候的她，走在路上几乎吸引了全部人的目光。
　　美丽骄纵的林薇薇，随着逝去的时光，成为那段青涩记忆里，难以忘却的风情。

　　另一厢的林薇薇，待那个女人走后，她暗自于心底默数几声，踩准时机地赶在对方进电梯前，将她此行的目标成功拦截。
　　“米罗先生你好，抱歉打扰您一下，我是天翼外贸服装有限公司的负责人林薇薇。是这样的，我们这里有一个与‘Tim-e’男装品牌合作项目，正需要一名模特儿。所以我特地来邀请您加入，当然，我们会给您充分的时间考虑。在报酬方面，绝对不会亏待您的，请您放心。”
　　先不管对方肯不肯接受，她不带喘气地低着头，把要说的话一口气通通说完。然后，屏息等待结果。
　　但是，迎接她的却是死一样的寂静。
　　“米罗先生？”她的视线从对方的鞋子，慢慢地往上，一直挪到对方那张冷冰冰的俊颜上。
　　犹如鬼斧神工雕琢过的五官，霎时吸引住她的视线。
　　那一双浅褐色的眼睛，仿佛深邃的星海般，使观望者深陷其间。
　　高度超过一米八七的身材，稳健挺拔。尽管眼前这张俊逸的脸庞，此刻冷硬得好似石膏雕塑，但林薇薇仍能从对方身上感受到神秘而又危险的魅力……
　　难怪伊梦会把他评价为十分。
　　她的目光落在他低腰的紧身黑色皮质长裤，嫩白的小脸不禁泛起一抹潮红。这种男人绝对可以再加十分。
　　在她观察着他的同时，他也在打量着她。
　　亚麻色的长卷发，只用发夹挽起一部分，其余的任由它垂落。一身普普通通的职业套装，灰色条纹的吊带背心外，套着一件白色小西装，同色的长裤，腰间系着条深褐色的皮带，这套衣服穿在娇小的她身上，不仅不合适，简直就是俗不可耐。
　　几年不见，她竟然蜕变成一个庸俗至极的女人。

　　“林薇薇，是吗？”他勾起魅惑的笑，贴近她的耳畔，轻吐气息。
　　“是，是的。”突然拉近的距离，让她有些脸红地想要退开，但却被他揽住腰际。
　　指尖慢慢地摩挲过她柔软的唇，曾经这一张小嘴里，无情地倾吐着恶毒的话语，将他推入万劫不复之境。
　　不过也幸得她的刺激，才会成就今天的他。
　　他因她而改变，这一点毋庸置疑。

　　“米罗先生？”充满野性的气息充斥于她的周身，在他灼热的逼视下，她双腿虚软得只能攀附住他的臂膀。
　　他扶住她，眼神幽暗，微微粗糙的指腹拂过她的唇，一手执起她的长发。
　　发觉她的僵硬，他轻笑出声：“还没有吻你呢。”
　　“……”这个男人！她陡地一惊，因他的话清醒，立刻往后退去。
　　但他却不容拒绝地将她拉向他。
　　“林薇薇小姐，既然来了，你觉得我会轻易放你走掉？”
　　宛若梦魇的低喃，在她耳边轻轻响起。
　　下一秒，她便迷失在他蛊惑的嗓音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