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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第十话 陌子桑 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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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女二人温情了好一会儿,陌子桑只有面对自个儿女儿时,露出的才是发自内心的笑。可是,天不怜他,唯一的女儿已有十岁,心智却是不大好。御医也看了,游医也诊了……陌子桑摇头叹息。
女儿生母长得是何模样,他早已淡忘。原先一举得女,他很激动,谁知天不怜他,好好的女儿……唉……
轻抚女儿肉嘟嘟的小脸,他咽下苦涩,笑道:“潇儿,王父不在时府中可有人仗势欺瞒你?”
“何谓仗势?”赫连潇眨眨眼,不甚明白。单纯的问话使得陌子桑一阵尴尬,他最爱女儿,也最不爱看到女儿的纯真。那是终究会让他亲手毁去的东西,身为皇室中人,纯真要不得,也要不起。
赫连潇是孩子,她敏感的察觉到陌子桑起伏的情绪,歪头想了想,“王父,潇儿来找您,一是想您了,还有……还有……”赫连潇扭捏着不肯说,双手拉扯陌子桑的衣袖。
男子也不恼,极有耐心的哄道:“潇儿想要何物,说予王父听听。即使王父没有,也定为潇儿寻来。”
“我想要小侍,前厅里那个擦桌椅的小侍。他笑起来有酒窝,很好看的呢。王父,我要一直一直看他笑。他说,只有王父答应了,他才能一直一直陪我笑。”赫连潇照心中所想,同陌子桑说了一遍。
“哦?潇儿可是记得那人的名字?”陌子桑不动声色,套问道。
今日的王父好说话,赫连潇开心的执起毛笔,顺手拿了一本折子,在上头认真写着什么。陌子桑也不训斥,微微扯着笑颜,看着自己女儿。
“玖儿,王父您看,他的名字是玖儿,很好听的呐。”赫连潇兴冲冲的放下毛笔,不顾被墨汁染黑的小手,指着折子上歪歪扭扭的字对陌子桑说道。
淡淡应了一声,陌子桑掏出帕子擦了擦女儿的手,唤来侍从送仍旧乐呵呵的女儿回房。
走到门口,赫连潇转身看着陌子桑,亮晶晶的眸子里干干净净的,“王父,女儿好喜欢您呐,嘻嘻。”
唇角勾起,陌子桑点点头,待看不见女儿身影后,蓦的沉下面色。手中折子已是扭曲到看不出上头的玖儿两字。
当天晚上,赫连潇便收到了陌子桑送来的玖儿。一个七孔流血,死不瞑目的玖儿被扔在了她的屋子。
“女儿,这男子便是低贱的下场。记住王父说的,世上没有无故对你好的人。今后若还有估计勾引你的男子,潇儿就亲自动手杀了罢。”陌子桑温柔的拭去女儿面上害怕的泪水,柔声说道。
“潇儿,王父对你耐心有限,千万别叫王父送你上路。”
瑾瑜无论如何也想象不到陌子桑竟是以此种身份出现在自己面前。晋国岭南王,嫁人不到半年便死了妻子的岭南王。晋国唯一一个以男儿身称王的男子。
庭院里气息芬芳,雨后的空气带上些许寒冷。虽说是夜里,但在灯笼的映衬下,这儿也是不错的。
瑾瑜茫然的任由陌子桑亲昵的搂住自己,想开口质问,不知以何立场。陌子桑是有孩的罢,传闻岭南王的妻主赫连卉命丧沙场,徒留身怀有孕的他,面对所有皇室中人,昂首挺胸的受封为岭南王。
她第一次痛恨自己为何熟记各国的重要讯息,这会儿想假装也装不起。她该欢呼,还是该痛哭?
温柔却又坚定的推开怀中男子,瑾瑜甩甩头,想要甩去些昏眩。坐于亭中圆凳,瑾瑜盯着满桌丰盛的酒菜,凉风吹来,寒意直从心底窜起。
如此一来,她也就知晓究竟是谁在自己身上留有印记。
陌子桑小心注意瑾瑜细微的神情变化,回座斟酒,“瑜儿,先喝一杯,暖暖身子。我会同你细说详情,瑜儿,你要相信,我没有欺瞒于你。”
喝酒?瑾瑜眼帘垂下,接过酒杯,并不入口。“子桑,我这残破身子喝不得酒。不过,为了你,我喝得。”
言罢,瑾瑜仰头饮净杯中酒。晋国的酒很是浓醇,味儿也够。当然,后劲亦是很强的。热辣的酒味刺的瑾瑜眼中雾气升起,直叫她看不清对面的男子。
陌子桑手执酒壶,因她的动作稍稍愣住。而后,他摇头笑道:“瑜儿说笑呢,我与你在一起这么些日子,你酒喝得少了?”
男子不甚在意的又将瑾瑜面前的空酒杯满上,神秘的说道:“我还有喜事要同你说,到时你定会高兴畅饮一番。”
瑾瑜沉默,不过仍是将杯中酒喝干。“子桑。”她直视陌子桑,看着男子一身妖娆红衣,她瞥过眼轻声道:“看来你有许多事情要予我说,现在说罢。我喝了酒,有些不舒爽,晋国酒醇劲强,我是不胜酒力了。”
陌子桑只笑不语,屏退在旁伺候的侍从,他便下座挨着瑾瑜,缓缓开口道:“瑾瑜,我是晋国的细作。赫连绝将我派去你那,接近你,乃至得到她需要的名册。”
身子一颤,瑾瑜无法置信的白了脸色,美眸定定的望着陌子桑。
怔了怔,陌子桑回神,不再沉溺在女子的双眸里,他覆上瑾瑜冰凉的手,“我已有女儿,今年恰好十岁呢。瑾瑜,你想不想见见她?”
胸口习惯性的闷疼,瑾瑜舒缓呼吸,疼痛愈发剧烈。之前只要心口作痛,她平缓心情就行,这次依旧闷痛阵阵。
她中午进食少,而今夜色已浓,瑾瑜也饿了。拿起筷子想要夹菜,她对陌子桑的问话充耳不闻。右手微微颤抖着,连菜都夹不起,瑾瑜苦笑着罢手。陌子桑见此,握着女子的手,柔柔轻吻。
温热的粉唇摩挲在女子的手背上,他喃喃道:“瑾瑜,我来温暖你……”
熟悉的爱恋,陌生的爱人,这一切一切显得那么不真实。瑾瑜喝了几杯酒,这会儿酒劲上来,双颊泛红。
陌子桑瞧着如此可人的瑾瑜,凑上便要吻她。哪知瑾瑜仗着醉酒,生了几分气力,硬是将陌子桑推开。
撑着桌子站起,瑾瑜舔舔被酒辣到的唇,抬袖抹去代表软弱的眼泪,转身就想走。
陌子桑哪肯放人,一把抓住女子手腕,他哀戚道:“你到底还是嫌弃我给别人生过孩子,你嫌弃我脏污的身子。瑾瑜……我也是不愿的,赫连绝以我亲人性命威逼,要我入你瑾家门!否则我怎会如此不要脸赖着你不肯走,若是,若是早些知道我会爱上你……我便是死也不答应做这细作!”
男子泪水顺颊滑落,颤抖着放开瑾瑜,“我将你带来晋国亦是想救你。大启圣上即墨央早就想除掉瑾家,功高震主,自古多少贤士死于非命。”
“早知如此,我应该与你一道死在大启的。”陌子桑顿了顿,直视女子嘶喊道:“我仍在梦想穿上大红嫁衣,嫁于你!”
“我的女儿赫连潇是痴儿,我的爹爹落在赫连绝手中。你要我如何发誓,如何将真相告知你。岭南王府全府上下两百多条人命,你要我如何狠下心肠弃他们于不顾!”
陌子桑泪如雨下,揪着胸口的衣裳,半跪在地,双肩抖动。入耳皆是男子伤心的泣音与低喃。瑾瑜听不清他在说甚,下意识的走近。
“我明日天亮,便放你离开。差小侍抓副落胎药,喝了为你除去后患。”
瑾瑜生怕自己没有听请楚,她同样半跪于陌子桑跟前,看着男子心痛的抚上腹部,哭声连连。
“有,有身孕了?”瑾瑜半惊半喜,随后想起目前所处晋国,她乱了神志,“子桑,你怀又身孕了?”
“你放心,孩子我绝不会留下,不会让你有后顾之忧。你若想回大启,万事小心罢。我能帮你多少就尽多少心力。”陌子桑偏头说道,鼻音很重。
的确动过一走了之的心思的,瑾瑜犹疑不定,当下为他诊脉。半响,她终是确认了喜脉,男子身体中孕有她的血脉。以后,会有一个软软的小小的孩子喊自己娘亲。
瑾瑜心软了,她说是醉酒,其实微醺而已。现在无比清醒的沉默在那,她一时间也不知如何是好。娶他还是放任为之?
陌子桑啊陌子桑,你这般会骗人,叫我如何相信你。可惜,这喜脉却是真。
无措的拉起陌子桑,瑾瑜无法自控情绪,已是泪水迷蒙,“子桑,我的爹娘暂且不谈。我是恨他们,可我亦是他们所生所养,他们怎样了?”
“探子来报,他们囚于刑部大牢,目前安好。”陌子桑稍稍冷静,声音也沉稳许多。
“你骗了我很多,子桑……你既然骗去我的心,请你珍惜,不要践踏。”瑾瑜贴近男子,红唇吻上,“子桑,我活不了多久,你若是再欺骗……我便拉着你一起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