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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第 3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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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髓玉矿矿洞并不黑暗,白玉皎皎无瑕,像是夜明珠,散发着莹润透亮的光泽。
云归书走在宁风致的左手边,拇指上的玉戒没有一丝一毫的变化。
凌北三大家族经营寒市多年,对此处地形、地貌乃至一些稀罕的珍宝知晓不少。此次云家入寒市,主要目标就是诞生于千髓玉矿里的寒绥金流云。
流云有灵,最适孕养受损的精神识海,修复魂师所受的精神创伤。
斗罗大陆历来也没出现过叫得上名号的精神系封号斗罗,是以,古籍对此物记载不多,“流云”一名也少为魂师所知。
以七宝琉璃宗的底蕴,宁风致知道寒绥金流云并不稀奇。只是眼下,他的玉戒却感应不到寒绥金流云的存在。
这种情况只有两种解释,要么就是云家老祖宗绘错了地图,要么就是玉石已碎、流云融入了精神识海。
第一种出现的概率极小,但凡云家绘制出的珍宝地图,历来还没出现过差错。
若是第二种……
他记得,萧挽清现在记忆模糊,如果源于精神识海受创的话,那这一切似乎都有了合理的解释。
一行人心思各异,但面上却都和和气气的。云归书偶尔和宁风致攀谈几句,其余人安静地跟着,除了脚步声外,再没有其他任何声响。
云归时得了兄长的暗中示意,凑到萧挽清身旁问道:“你这两年都去哪了?北境这一带没有一点你的消息啊。”
萧挽清思索片刻,道:“四处走了走,最后去了天斗。”
七宝琉璃宗就坐落于天斗皇城附近,他这样说,任谁也挑不出丁点儿问题。
“那从寒市出去后,你就在这儿多待段时间呗?咱俩都好久没在一起喝过酒了。”云归时说这话时,眼里闪过追忆怀念之色。
他是真心的。
当年他第一次遇见萧挽清,那人只出了三剑,就让他差点命丧黄泉。若不是他哥来得及时,只怕他现在早就投了个新胎。
之后,他帮助大哥平定云家内乱,以家中有要事辞别,他哥便给了萧挽清凌北穿云令,并约定两年之后北境再见。
萧挽清回忆不出他和云家的过往,只淡淡笑了下,回道:“等回去后,自然陪你喝个痛快。”
再多的,就什么也没说了。
云归时在心里轻轻叹了口气。
一片沉寂中,细微的划痕声渐渐拉近,起初只有一道,很快,像是春雨骤来,突然间就密集了起来。
萧挽清细细扫过四周,精神力一跃数里。
前方的混乱呈现在了他的精神识海中。
遍地细密的长足,窄长银白的身躯,额前还有两根长长的触角,在萧挽清印象里,这是他第一次见到白色的蜈蚣。
清脆的铿锵声一声接着一声,萧挽清往宁风致身旁又走了一步,略靠前半步,挡在了他身前。
宁风致不语,借着衣袖遮挡,他握住了萧挽清手腕,用了些力气,等他侧眸看向自己时,宁风致微微摇了下头。
动作很隐晦,除了萧挽清,没有人注意到。
眼下,寒绥金流云刚与萧挽清的精神识海融合,他现在不宜动用魂力。况且他的十万年魂环过于醒目,云家究竟是敌是友尚未可知,他不希望萧挽清暴露太多。
窸窸窣窣的动静越来越清晰,柔白的矿洞尽头,一根细长的触角映入众人眼帘。
那触角晶莹白润,像是一根细长的绳,轻盈灵巧。
“这是……白沙千足蜈!”云归书身旁已经有经验丰富的魂师叫出了这魂兽的名字。
数条银白大虫逐渐逼近,只见云归书左右两侧各跃出一道身影,手执长剑冲向了前方。
银白色长剑剑身隐约可见细密的祥云纹路,锐利的剑光接连挥出,似白虹贯日,云影重重叠叠,白沙千足蜈群的脚步停了下来。
连绵不绝,气势浩荡,云家穿云剑,果然名不虚传。
云归书身边的侍从皆向前去,冰地中央,只剩下了云家兄弟俩、以及宁风致和萧挽清二人。
白沙千足蜈常以蜈群聚集出现,所过之处会流下一地细碎的白沙,有麻痹触觉感官之效,但无大毒。
他们大多于各种各样的矿洞中生活,喜食玉石,尤以白玉为甚,故此,白沙千足蜈又有“玉蜈蚣”之称。
随着时间推移,矿洞中堆满了细密的长足触角,红色鲜血染红了他们脚下踩着的冰地,血腥味不浓,但矿洞深处走出的玉蜈蚣却是越来越多了。
宁风致已经隐秘地朝尘心发出了讯号,七宝琉璃宗自有一套宗主与长老联系的方式。本来他是想和萧挽清来此地取完寒绥金流云就离开,不曾想遇见了云家,此后不知还会有怎样的变数,萧挽清不便出手,届时有剑叔在旁,他们行动也会方便许多。
出现在众人眼中的蜈蚣越来越大,长足也越来越多,个别的触角尤为粗壮,像是一根鞭子,甩动间还有簌簌破空声。
云归书看着深深的矿洞,沉吟道:“也不知这蚣群中是否存在蚣王或蚣后。”
宁风致明白他的意思。
普通的白沙千足蜈以数量、耐力和麻痹毒素获胜。但万年以上的玉蜈蚣躯体柔软坚硬,长足有再生之能,触角更是能释放出大量神经毒素。
白沙千足蜈族群的蚣王和蚣后,修为至少在六万年往上,世人少有见知。只知道它们后背,会生出或红或黑的节段,全身带剧毒,身躯似金刚般坚硬难破。
若是他们遇见,怕是也难讨得好。
“小心!”思索间,萧挽清的声音在耳畔响起,温热的气息拂面而来。
宁风致只觉腰间一紧,随后身子随着萧挽清跃然而上。
头顶冰层迸然碎裂开,余光里,漫天冰屑里出现了一条红黑相间的巨尾。
黑色长足往下滴落着大粒大粒粘稠的液体,把冰地腐烂了一大片。四人两两分开,待站定后,萧挽清松开了搂在宁风致腰间的手臂。
巨尾蜷缩片刻后,倏然一荡,深厚的魂力如暴风般袭向左右两侧。宁风致足尖轻点,跟着萧挽清往后退散的同时,七宝琉璃塔凭空出现,浅淡的白光拢住两人,避开了那巨型蜈蚣的正面迎击。
再次站定后,云归书带着云归时站到了宁风致身旁,他带来的那些侍从左右分散开,呈环绕状,远远的包围住了那条红黑相间的蜈蚣。
那蜈蚣身躯起码有十米长,双眼如墨般漆黑,紧紧地盯着正前方的萧挽清四人。
它脊背中央有一条从头至尾的白线,隐约可窥见它之前莹白的躯壳。但如今,它左半边身子遍布着诡异的黑色花纹,而右半边,却是大片大片妖魅的红。
云归时心有余悸,蹙眉问道:“这蜈蚣,怎么长得这么诡异?”
云归书遥遥注视着它脊背上反差强烈的两抹颜色,又细细看了看它扁圆的头,才沉下声音,道:“这只是蚣后,看它后背的花纹,多半是变异了。”
“或者,它不单单是蚣后。”宁风致眼眸微凝。
“不单单是蚣后?这是什么意思?”云归书怔愣间,心脏像是被一只大手狠狠攥紧,以至于最后,他的嗓音泛起了惊慌的颤哑,“难道是……不,不可能。”
他的反应有些激烈,全然不复之前的淡定,萧挽清不由侧目。
云归书瞳孔紧缩,一错不错地望着那道耸立的高大兽影。
“砰砰砰——”
越是在这种情况下,他心跳的频率反而越发急躁。
“哥?这到底是什么东西啊?”云归时听得云里雾里,不知道他和宁风致打的是什么哑谜。
萧挽清也疑惑,不过他没问云归书,而是看向了宁风致。
宁风致收回视线,道:“万年以下的白沙千足蜈只能算是寻常蜈蚣,魂力一般,身上所带毒素也很微弱。但它们只要修炼到万年以上,自身血脉会得到进一步纯化,实力也会突破身体的极限,一跃成为蜈蚣类魂兽中的翘楚。”
“白沙千足蜈族群中一旦有魂兽修为突破六万年,雄者自动晋升为族群蚣王,雌者则为蚣后。若是后面再有修为突破六万年的魂兽,雄者与原蚣王竞争‘蚣王’一位,雌者则与原蚣后竞争‘蚣后’一位。两者只能留其一,绝不会同时存在两个‘蚣王’或者‘蚣后’。”
“大陆上各大魂兽森林中,蜈蚣类魂兽多为黑、红、青三色。白沙千足蜈本就不多见,再加上族中强者竞争激烈,弱者、尤以万年以下魂兽实力又过于低微,所以成长起来的‘蚣王’、‘蚣后’少之又少。除了依据外形特征分辨雌雄外,白沙千足蜈修炼至六万年以后,雄性后背会生出黑色节段,雌性则是红色节段。”
“那这个是属于变异吗?”萧挽清问道。
前方那只蜈蚣像蛇一般直起上半身,长长的蜈蚣尾巴懒懒地扫着地面,死水一般的黑眸掠过众人,渐起波澜。
宁风致直视着它尾巴上红黑交错的斑驳,淡淡道:“还有一种情况。在白沙千足蜈族群已有蚣王、蚣后的情况后,新突破的玉蜈蚣凶性难压,先后击败蚣王蚣后,吞噬它们的身躯后,吸收两者魂力,便可直接晋升为七万年魂兽。”
“这种情况书上只是略有记载,说这种‘玉蜈蚣’是一体双魂。”云归书平静下来后,叹息般轻喃了句,“我倒希望它只是变异的蚣后。”
要知道,未知最为可怕。
“白沙千足蜈魂力修炼至八万年时,脊背中央会出现一条白线,意为‘返祖’。”宁风致道:“随着魂力深厚,它们身上或黑或红的节段会渐渐褪去,待它们魂力突破十万年之际,它们的躯壳会重新变成银白色,外观会与万年以下的白沙千足蜈接近,但真正的实力……却未曾有魂师见过。”
话音落下,四人陷入沉寂。
不远处那只蜈蚣可不就像宁风致说的那样,脊背上的黑色与红色都在消散。
照这个说法,那只蜈蚣,应有八万年修为往上。
一只顶尖的八万年魂兽。
还是没有人了解的顶级魂兽。
云归书视线定格许久,才艰涩道:“此行云家来了九人,包括我在内有三名魂斗罗、两名魂圣以及四名魂帝。加上宁宗主和萧兄弟,我们赢面很大。”
“照你们所说,通常情况下,白沙千足蜈族群里最多只有两只六万年修为以上的魂兽。但现在出现在我们面前的,是一只极有可能吞噬过原蚣王蚣后的白沙千足蜈,它的修为是在八万年往上。”萧挽清的声音沉寂如水,带着浸骨凉意,“如此行径,对它来说,族群里再出现六万年修为的白沙千足蜈,应该不足为惧吧。”
宁风致思绪微顿。
云归书紧拧着细眉,“你的意思是……除了它以外,这里面还会有超过六万年修为的白沙千足蜈?”
云归时瞠目结舌,如若真是这样,他们一行人真的快成上赶着送命了。
萧挽清没再解释。
广袤的精神识海中,那枚隐藏在深处的金色符文愈发清晰澎湃,宛如狂潮来临之际,死死压抑的堤坝。
原本与他武魂融合的金色符文,在他魂力逐渐接近八十级时,像是重新找到了扎根的据点,隐秘地潜藏在他的精神识海中,不被外人所知。
如此有利有弊。
好处是他可以放肆地运用武魂的力量,与他四肢百骸融合的黑色液体也不再受到压制。
弊处就是随着魂力增长,他的精神力越来越不稳定了,像是没有糖吃的小孩,时不时就会闹上一阵子,且愈演愈烈。
他现在已经知道自己当初徘徊在星斗大森林周边的原因了。
彼时他魂力超过七十级,本就该回家二次觉醒武魂,无奈精神识海受创,导致记忆模糊混乱,以致于找不到归家之路,也想不起自己的身世。
一种强烈的窥探感让萧挽清顺着精神力看向了对面那只巨型玉蜈蚣,无形之中,似有一根离弦的箭要扎破头皮,刺入他的精神识海。
如此隐晦。
如此巧妙。
实乃生平仅见。
萧挽清第一次在一只魂兽身上有这样的体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