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光传奇》贺兰雪

42、第 42 章

　　饭桌上，陈锡文心里有句话，始终没对家人说——他希望多给他们一些缓冲的时间。

　　但凡与陈锡文合作过的人都察觉到他变了，
　　大相径庭，
　　判若两人。
　　不仅仅是打扮变了或者气质变了，而是整个人都变了——变得豁达了、开朗了、爱开玩笑，甚至有点玩世不恭、游戏人间的味道。当然，这个词用在陈锡文身上绝对算是褒奖。
　　因为过去的他总让人感觉活得太累。

　　凡事谨慎小心，处处以道德为标杆，唯恐越雷池一步；
　　明明不是爱蒲爱玩的人，却总要勉强自己去应酬种种人；
　　太在意其他人的想法，会钻牛角尖……等等
　　活得认真是好事，但在娱乐圈，认真有时反而会成为另一种负累。

　　于是那些确实喜欢、欣赏陈锡文的人总希望他能变一变，变得更适合这个圈子，然当陈锡文真的变了，他们又不由自主感到心悸，唯恐眼前的陈锡文再也不是他们所认识、喜欢的陈锡文。
　　人就是这样，看到不如意的人或事总希望能够适当地改变，可倘若真的有所变动，头一个感觉动荡不安的就是自己。

　　有人就这件事试探过陈锡文，换作以前，他大概会原原本本、仔仔细细地用他那低沉又落寞的嗓音将因由娓娓道来，今时今日，他随口用一句玩笑话便打发了。

　　亚辉也觉得奇怪——区区半年的游学居然会使人改变如此之大？
　　陈锡文气定神闲地一笑：“不出去被现实打击过，怎么会知道自己是个井底之蛙，活得既蠢又累？”
　　亚辉无语。

　　自从游学回来后，陈锡文变得不挑工作。
　　以前，他总认为自己只能演浪漫轻柔的文艺片，也最适合演浪漫轻柔的文艺片，现在则是来者不拒，只要不是一味卖肉的色情片就敢演——变态杀人狂、蛊惑仔、色情狂、神经病……甚至同性恋者，百无禁忌，尺度之大令熟悉他的人咋舌。
　　他只越发觉得没有跨不过去的坎，只有不肯除去的枷锁。
　　不是主角没有关系，就算是只会出现数分钟，对白不超过十句的超级龙套也没问题，全力以赴做到最好。
　　只有小演员，没有小角色。

　　乔承钧看在眼里，没有一丝不安，没有发出过一声阻止，相反地，欣赏至极。
　　有野心、有决心、有恒心、不退缩、不放弃，知道自己的路在哪里，知道自己要如何走下去；
　　这样的陈锡文为什么不值得爱？
　　亦只有这样的陈锡文而不是别的什么人，最有资格最应当与他乔承钧站在一起。

　　皇天不负有心人；
　　又或者一分耕耘一分收获。
　　总之陈锡文的努力有目共睹，坊间从有弹有赞到赞多于弹，昔日尽管流窜在二线中游却无法给大众更多印象的偶像小生，摇身一变，成了观众眼中连一个微不足道的转身都有腔调的实力派。
　　节节高升的人气此一刻是真的。

　　终于得到曾经梦寐以求的东西，即将要迈进30岁大关的陈锡文面对眼前汹涌而来，比从前更甚的名利，反而付诸一笑。
　　他笑的是从前庸庸碌碌的陈锡文——成功的门原来一直只是虚掩着，是自己不够勇敢。

　　乔承钧目前最不满的就是陈锡文自回来后便没日没夜地接戏拍戏，把自己弄得像个工作狂，好不容易有半日空闲，他赶紧预定下来，恰好那天晚上有难得一见的流星雨。
　　于是连节目都安排好了，驾着游艇出海吹风，晚上还能不受干扰地观星，多浪漫。

　　坐车前往游艇会的路上，他忍不住抱怨：“什么戏都接，需要这么拼？”
　　“我得赚钱养家。”
　　他很想接一句我养你，很快吞回肚子里——依陈锡文的个性，肯定要翻脸。
　　“你不会想你可以养我吧？”
　　忽然被陈锡文一语中的，他的嘴角不禁有些抽搐：“这么了解我？”
　　这下轮到陈锡文不说话，暗想你的性情还不知道？没摸到十成也有六、七成。

　　从车子里下来，不经意地一个抬眼，看见一辆小巴里陆续有人下来，看着很面熟，仔细一看原来是何庭祖旗下的年轻艺人们。
　　“今天游艇会有宣传活动？”
　　乔承钧顺着他的目光望过去，漫不经心地说：“是上赌船陪客吧。”
　　“赌船？”陈锡文不禁有些惊奇。
　　乔承钧调笑道：“怎么，见过酒店饭局不知道有赌船饭局吧？”他下巴一抬，遥指那些人道：“何庭祖名下有艘东方王子号，持有公海赌牌，何庭祖每次要在赌船上招呼客人，一定会招来他旗下的艺人做陪伴。”
　　陪伴？
　　能有什么好事？
　　陈锡文不禁为这些年轻艺人们叹息——人在江湖，总有身不由己的时候。

　　到了码头，乔承钧把手一指，陈锡文终于见到那艘东方王子号，已经看到有客人断断续续地上船。忽然间一个熟悉的身影闪现，陈锡文不由定睛——身影有点像林傲。
　　“在看什么？”
　　“我好像看到了林傲。”
　　“林傲？”乔承钧也往东方王子号处张望了一会，正想说会不会看错了的时候，人影再度出现，与何庭祖并肩而站，有说有笑似乎交情不错。
　　果真是林傲。

　　陈锡文怔住了，什么时候林傲成了何庭祖的贵客？他记得以前林傲是看不起何庭祖这类商人；说起来，自从回来后都没能遇上林傲呢。
　　乔承钧亦当场脸色一黑，语带讽刺，甚为不屑地道：“有人如今忙着到处应酬，身价百倍了，岂可同日而语。”
　　“或许只是谈生意。”陈锡文下意识地为同窗好友辩护。
　　恰好此时游艇停泊靠岸，他连忙支开话题道：“船来了，我们上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