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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六章 东夷舜逢难,母子遇仙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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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半三更,一伙粗麻打扮的人举着火把,将虞家的草棚团团围住,窸窸窣窣的动静很快就把附近的人家都引了出来,虞家主人这几日正睡得不安稳,听到外间声响从土炕上爬起来,匆匆揽来衣物披上,摸索着从屋子里出来。
“瞽叟,族长亲临,你这样也太不体面了”
瞽叟少时失明,目不辩物,听边上有好热闹的隔着篱笆喊,他方知是部落里的族长到自己家了。
有虞氏部落首领从边上人手里夺过火把,借着火光将瞽叟以及他身后的整间屋子照的通明,只见屋子里空空如也,什么也没有,他沉下脸问眼前的瞎子。
“瞽叟,你儿子呢?”
火苗热气腾腾,燎过瞽叟白净的面孔,他瑟缩了下,那股子起床气被拂的一干二净,拄着杖惶恐的退了几步。
“族长.......何意?”
“黄河之水泛滥,巫祝夜观天象,方知是你家出了妖孽,需沉塘祭天,以平息上天的愤怒”
瞽叟辩无可辩,他家生了个重瞳的怪孩子四下皆知,这几日正因此吃睡不好,但是怎么也想不到还能和黄河水患扯上关系。
“在这里!”
首领的手下从牛棚里察觉出猫腻,于是孩子连同母亲一起被扯了出来,握登披头散发,气色极差,周围认识她的人竟不能将眼前孱弱浑身散发牛粪气味的女人与印象中干练强壮的虞家嫂子联系到一起。
虞瞽叟家贫寒微,又生的手无缚鸡之力,幸而几年前娶了能干的握登,替他打理家里分摊下来的几亩地,握登勤俭持家,生活有道,她不识文化,却深谙农耕牧桑,方圆十里都赞虞家地里种出的庄稼是部落里最好的,养出的桑蚕也是最白胖的,这日积月累的才赚得这么一个家。
瞽叟听邻居们你一言我一语的,心下踌躇,虽嫌妻子不通乐理,不能与他歌永言,但夫妻一场,到底生出了几分不忍。
“握登,巫祝说的有理,这孩子......唉,便舍了吧”
握登闻言心凉了半截,举目四望,竟无一人愿意为她出头,心下一狠,趁着那打手不注意,一把夺回了自己的孩子,紧紧的抱在怀中。
“苍天在上,若要我儿性命,便连同我握登的命一起拿走吧”
“欺人太甚,且不论那孩子日后如何,那么一大伙人欺负孤贫弱儿算什么道理!”
首领一挥手,眼见几人就要强拿,繁花见的生气,就要现身,却被润玉拦住了,自繁花说不愿与他为敌之后,他不知怎的,竟觉得无法在心平气和的独守山林,因而在繁花的提议下和她一起下了九嶷山,只是一直隐去身形。
“不可”白龙神情淡漠,望着这些凡人的目光宛若蝼蚁。
“那孩子既是舜帝,自有他的造化,吾等修道之人切不可干预凡人命数”
繁花被他拦住依旧不能冷静,她反问道。
“怎不知我便是他的造化?”那可是舜啊!繁花可以对掌管六界的天帝天后视而不见,却无法对华夏上古的帝王无动于衷。
“稚子无辜,我等不下去了”
润玉不知其所想,只道自己从未见过如此心负正义的修道者,一时竟怔住了。
“住手”她化作一红衣道人,翩翩然而出,她面若春华,鲜衣之下色如凝霞,有虞氏部落的住民一时竟转不开眼,毕竟这寒微之地何曾出过如此灵秀之人!
“道长有何高见”还是首领皋见多识广,他很快回过神来,忙问。
“黄河水患滔天,实乃天数,与这孩儿无关”繁花言辞凿凿,惹得巫祝不悦至极。
“你又是何人,敢在我的面前胡言乱语”
繁花眼微垂,时下巫祝皆言自己通占卜之道,能与神鬼沟通,因而在这蒙昧落后的时代的地位极特殊,毫无常法道理可言,不可以寻常的办法解决,只能以彼之道还治彼身,心中思量殆尽,她转而看向巫祝,眼中意味深长。
“贫道夜观天象,确有异象横生,只是这异象却不在此间,只怕有人怕祸及自身,嫁祸给无辜稚儿吧”
首领有些迟疑的看着巫祝,按这突然冒出来的道长的意思,这异象是生在巫祝家?
“你胡说,我无儿无女,怎的有异象”巫祝怒声连连。
“因着你就是那异象”繁花冷冷的看着他,她容色逼人,与那满口黄牙的巫祝一对比,高见立判。
“你无凭无据,仅凭一张口空何以叫人信服?陶皋,这分明是个坡脚道士,你切莫听他胡言”巫祝见周围人的神色开始动摇,不由大急。
“那你拿一个孩子祭天又凭何依据?”繁花看着巫祝目露冷嘲,随即上前一步广袖一挥,在众人面前露了一手基础的召水术,演绎了何为翻云覆雨。
“我师承有道,上得三清鸿蒙,下问阎罗,四方有灵皆能访”
她环顾四周,见周围人人目露恐惧,也不慌张,最后以一拂手散乌云收尾,月光冷清清的照射下来,当真衬得她如仙人一般,于是那些凡人眼中的恐惧渐渐化为崇敬。
“岂不知阁下师从何处,还有何高见”
她那一手招云散雨着实令这无实巫祝心怯,一时不敢和她再顶,心中更是懊悔不已,他来找茬只是因为收了部落里那美娇娘季好的好处,那季好早与瞽叟有私情,此番想要借机解决握登,怎能想到会遇上这样的事,这下他在部落的名声难保了!
首领见此情况,当下朝繁花行了一个大礼。
“有虞氏陶皋拜见道长”他本不是昏庸的领导者,以婴儿祭天也是出于无奈,可是黄河水患却是真事,于是他向繁花请教治水之道。
繁花愣了一下,她初来乍到如何能知此地治水之法,好在润玉似乎对此很有心得,他附耳数语,繁花依言转达,那部落首领顿时惊喜不已,当下要将她任为有虞氏大巫。
“哪里哪里”
繁花一边谦虚着,却是接受了这大巫一职,润玉在一边看得惊奇。
“这坏心眼的妖人能做巫祝,我堂堂一正经修仙的为何不能做”繁花不以为然,她不仅做,还做的理直气壮。
“你啊……”润玉失笑,他竟没料她真准备将这些凡人糊弄到底了。
且说解决了事情,陶皋连夜上四方台向尧帝报告去了,虞瞽叟家附近的人也渐渐散去,只剩下这一家三口站在夜风里,握登擦干眼泪没看瞽叟一眼,把这无情的瞎子丢在屋外任他自生自灭,只把繁花迎进屋内。
橙红色的烛火在黑暗中摇曳,繁花注视着给她端热茶的握登,眼中的温柔之色令一旁的润玉不觉怪异起来,心中渐渐产生一个念头,只是......他这小友人貌若春华,而这握登却生的平凡且又是凡人还生过一个孩子,二者天壤之别,实不堪配......
但是以少年展现出来的心性,恐不是在意此等礼俗之人,这也是润玉喜爱他的一方面,只是眼下怎么想怎么不舒服。
繁花不知道润玉看似平静的表象下弯弯绕绕想那么多,她接过握登递来的茶水,看了一眼,那水装在陶制的碗里,黑乎乎一片,她抿了一口,然后揣在手里暖手。
“多谢恩公救命之恩”握登迟疑了一下,竟是不知该如何称呼恩人。
“在下无族无氏,游方人士而已,你不若唤我一声花先生吧”繁花一见便知道她在想什么,登时笑道。
花先生...润玉在心底将这三个字翻来覆去的念了好几遍,这才发现,自己一直未曾问过友人的名字。
“我能看看孩子吗?”繁花好奇未来的人间之主、水仙花神之夫是何模样,握登自然尽无不可,只是她看着繁花抱着孩子欢喜的模样,眼中闪过一丝坚定。
“请先生赐名”忽然的,她噗通一声跪下,重重的朝繁花磕了一个头。
“握登有感天命,恐不久于人世,请先生救我孩儿”
繁花抱着孩子,侧身没有受她这一礼,握登身体产后未曾进补,体内血亏阴虚,生机已断,确实命不久矣,她沉默的看着怀中的婴儿,良久方才开口。
“中原有舜华,煌煌有光色,此子颜如此花,不若就起名舜吧,小名重华”
古人云,赐子千金,不如教子一艺,教子一艺,不如赐子一名。一个人的名字内包含了多少含义,为其取名之人的肩上就担了多大的责,繁花接受了这个责任,尽管她觉得干预历史不会有太好的下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