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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chapter13:于是,我来到了无光的一隅 ...

  •   “我—决—不会—碰你—一下。”她闭了闭眼睛,一字一顿地说。

      “噢,好吧。”哈利韦恩斯坦欣然地说。

      “你要做什么?”她感到自己问了一个多余的问题。

      那个凶狠的胖男人没有回答,而是从抽屉里拿出一大盒雪茄,徐徐地抽起一支,稀疏的眉毛下压着小眼睛,脸的下部粗糙的胡茬就像木头上扎得你鲜血淋漓的木刺,她看着他不怀好意的眼睛,就像看着宿命的陷阱。

      她交换着支撑身体的重心的双脚,手紧紧抓着天蓝色的裙摆,一次又一次,她轻盈颤动的蔚蓝眼瞳去轻轻触碰这间有贴在隔音墙上猩红壁纸、猩红厚绒布地毯、猩红脏沙发的办公室外面的空气,外面的世界看起来是那么纯净、温暖,在这里她只感觉到寒冷刺骨。绝好的高大棕榈树婆娑起舞,阳光灿烂,她在内心痛苦地向那些毫无知觉的兴奋游客呼救,“救救我!求求你们!”,可是他们笑得那么天真快活,对发生在这房间里的一切一无所知。

      “这不是唯一的办法,先生,您想知道我尊不尊重您、值不值得信任,有很多途径,不是只有这样,我们之间亲密的合作关系不值得为了这样的事情变质。”她木讷地说。

      “值不值得由我来决定,你没有选择的余地,我给你个忠告:少窥测我的想法,”韦恩斯坦非常不耐烦地说,拿着他燃烧的雪茄烟对准她,就好像那是一把杀死过许多人的枪的枪口,“你太自以为是了,别以为自己是无可替代的,世界上有才华的人千千万,我想我总能找得到比你厉害的。”

      他不确定,他在虚张声势,她看着他没拿雪茄的另一只手挠着脖子和皱起的鼻子。

      那是艾尔弗雷德教她的,怎么看穿一个人的疑惑——“注意他的语调是不是上扬,他的手有没有伴随着说话的节奏挠脖子、抓鼻子”,说这话时,他们离得很近,他蓬松柔软的发丝拂过她的脸颊,炽热的手掌轻轻在她冰凉的脖子上划过,“记住了,伊斯特,这会帮到你的。”

      艾尔弗雷德,这个名字就能给予她勇气,光是这个名字都能激起她的渴望,她只愿被他抚摸肌肤,只愿听他急促的呼吸,只愿在他面前展露睡颜。

      “我不会跟你睡的,你再问多少遍都一样。”她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沉着地说。

      “你…”韦恩斯坦想说话,她用闪电一样凌厉的一瞥阻截了他。

      “我们别徒费口舌了吧,哈利,”她平静又尖锐地说,“我们两个人都知道能帮助你完成你目标的人,只有我一个而已,我可以这样断言。即使有别人,花那么些时间、金钱再寻找他又有什么必要呢?在这段等待的时间里,我能帮你能拿多少奖、赚多少钱,算算账吧,哈利,你是个商人,是个年近五十、等不起的商人。”

      阳光愈发灿烂,洛杉矶蓝莹莹的天空像一方明澈的玻璃立方。

      伊斯特顿了顿,简慢地说:“更重要的是,能做到你想要完成的事情的人中,我是最好操控的那一个。我根本不介意你操控我,我不会做什么反抗,名望、褒奖你尽管拿去好了,我也不需要更高的工资了,如果你需要,我可以永远隐于幕后,永远背向镜头,你来出席所有的活动,收割所有的果实。但,第一,我要拍电影,那些故事不是我的,是天然而然存在在我脑子里的,我一定要把它们拍出来,第二,我不会跟你睡,我尊重你、不会背叛你,但是是以我的品行和能力证明,以除了性之外的所有方式证明。”

      她仔细地打量着她的老板,恍然间他好像变了一个人,原来的伪装全部褪去,他不过是个头发灰白、伎俩低级、眼光贪婪的中年人,现在是两个平等的人、都有弱点,在进行着拉锯。

      “我的宝贝儿,说得真好,”他的声音冷酷又尖厉,伊斯特也不禁佩服他,此时仍然保持着让人畏惧的气势,“但我还有一个问题。”

      “我以为我的想法已经表达得很清楚了。”

      “你以为?哈!”他狰狞的面孔中裂出一声狂笑,“看着我,我像是刚出学校的人吗?我像是会信你几句话的人吗?别逗了,小姐,这里是好莱坞!这里聚集着全世界最好的一帮骗子。我自己就是靠谎言发家的,没有人比我更清楚语言的不可靠性。”他凶狠地吐着烟圈,脸上的横肉鼓胀着。

      “那么,你还想要什么?”

      “我好失望…我真的很失望…对你如此不上道…如此蠢笨…”他拖长语调、用侮辱的口吻说,“我要一张照片,除此之外什么都不行,你的花言巧语、你的身体——是!时机过去了,现在即使跟我睡我也不会相信你了,都没有用…我要的是一张照片!”

      她的身体僵住了,从她入行以来听闻的风风雨雨中,她知道她的老板在说哪一种照片。

      上面的主角毫无遮掩。

      “快点!德比基!你不是说除了上床之外都可以吗?怎么又犹豫了?”

      她一动不动,蒙受着巨大的羞辱和炙烤,这需要小心处理的时刻,多么痛苦无助!她回忆起在几个暖融融的壁炉旁的晚上,她靠着柔软的靠垫、舒展着修长的雪白四肢,去世的父亲曾问她是否已经做好面对电影娱乐圈的肮脏和罪恶的准备,尽管她当时内心也悄悄打着不确定的小鼓,但年轻人总爱鲁莽地下论断,她大声说,一切苦痛都无所谓,她不会被环境改变。

      不会。

      “潜规则,不然你以为它为什么叫’规则’?这代表着每个人——每一个,都是其中的一份子,你要么’规则’别人,要么被’规则’。每一个踏入娱乐圈的人都被教过规则,都成为了规则的一部分,不然你要怎么让他们听话?好莱坞最恨异类,因为异类就代表不稳定,就代表麻烦。德比基,你想做个圣女是吧?你想辩解说自己并无不服管教的意思,你想说自己的与众不同——不抽烟,不磕药,不滥交是无害的,你是这样想的吗?那么你去问问别人信不信?如果我不教你规矩,华纳、迪士尼、福克斯那些其他人会用比我可怕千百倍的方式来教你!”韦恩斯坦唾沫横飞地说着。

      他很有说服力,真不是吃素的,即使气焰被她突然的反扑削了一半仍然厉害极了,几句话要把她淹死在跪拜权力的从众海洋里。

      “每一个人都这样,所以你的羞耻心可以收起来了。告诉你,你刚刚在门外看到的那个女明星,很纯情吧,我看过她五六盘录像带。这个导演,我看过他和几个十六岁的小姑娘光溜溜的照片…”

      他说出了一个当红玉女的名字,和一个她最崇敬、最欣赏的导演名字。这些信息快把她溺死了,她还能做些什么,还能改变什么?

      “拿你的相机吧。”她开始解身后裙子的拉链,脸上露出一个很怪的笑容,带点嘲弄,带点悲哀。

      她把整条天蓝衬衫裙脱掉后,开始解内衣的搭扣,她的手有些颤抖,卡住了好几次。因为她回忆起爸爸也曾送给她一件天蓝色的公主裙,父亲用他的胡茬轻轻扎着她的脸,叫她“小公主”,挑出一个篮子里最甜蜜的李子给她,还给她买那种上面绣着小星星的连裤袜。

      韦恩斯坦不紧不慢地组装着他的相机,仿佛施恩一样,他讥笑着说:“行了,我给你留条裤子。”

      她能感到四周世界的消失,仿若在无人的宇宙,她像是一颗星辰,孤独又冰冷,战栗席卷全身,她闭上双眼,要自己记住这种每个骨节都被割裂的痛苦。她要把它写进电影里,“我好爱痛苦”,她这样告诉自己。

      想要实现夙愿,拿上导筒,她就不得不作出一些牺牲,这是必然的,韦恩斯坦还算有风度,没有伤害她的身体,只是狠狠践踏了她的自尊和灵魂而已,但在受害之外,她还能做点别的,还能做出些改变,除了被痛苦撕碎之外,她要反抗。

      这种念头像箭一样,从全身零散的痛苦汇集而来,成为最集中的一股力量。

      随着一声轻微的“咔嚓”声,这种酷刑结束了,她平和地、默默地穿上衣服,整理着搭扣,韦恩斯坦故意像个恩客一样说:“你要的钱会按时汇过来的。”

      她走上街道,呆呆地站着,不知是喜是悲,只能感到漫溢的空洞和无力。刚刚那场仗她打胜了吗?如果赢了,为什么她感到自己就像一具浮尸一样无力又苍白?如果输了,那为什么她的嘴角有快意的笑容?为什么她全身有难以名状的兴奋感?就像经历着新生前的阵痛。

      空气好甜,她大口呼吸着,想要摆脱这个噩梦。有个半裸的身影从她眼前跑过,是个高大健壮的帅气冲浪者,眼神挑逗。

      他为什么那样看我?她恐惧地问着自己,为什么就好像我没穿衣服那样看我?

      马路对面的一条僻静小巷中有一个大垃圾箱,她冲过去扒着垃圾箱剧烈地呕吐着,泪水缠绕着落下来。

      这之后无数个惊醒的噩梦夜晚时刻深化着她遭遇的一切,在那之后,她再也没有穿过天蓝色的衣服。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3章 chapter13:于是,我来到了无光的一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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