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以带我回家吗？》冰凌雨沫

42、第四十二章

　　之后的三天里，西门吹雪一如往常的沐浴斋戒着——无论他的心境有怎样的起伏，对于剑、对于叶孤城，对于二人的决战，这都是最起码的尊重。
　　而玉罗刹也突然安分了下来，像是一位贴心的父亲，再也不曾做过那偷偷摸摸掩耳盗铃的窥看行为。甚至私下里也再不曾出现在他们任何一人的面前，仿佛空气一般消失的无影无踪。恍惚有种他从来不曾在万梅山庄内出现过的错觉。
　　这种种诡异之处都让陆小凤那天生敏感的神经狂跳不已，却又无法分辨一切到底好还是不好，因为除了他好像就在没人在意一般！于是陆小凤索性窝在万梅山庄的酒窖里大醉了一场，喝光了酒窖内几十坛的陈年好酒。
　　等次日醒来又是往日那活蹦乱跳天塌不惊的模样——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明日愁。
　　要发生的总也躲不了，反正最坏的结果他早就设想过无数次了。
　　直到到了三日决战之期，陆小凤终于知道西门吹雪哪里变了，而他为了这变化由衷的高兴着！更觉得自己前两日放弃自寻烦恼的决定简直不能更聪明了！
　　“能与城主一战，西门吹雪心甚悦之，此番比斗，当赴全力。”
　　两方站定后，竟是西门吹雪第一个开了口。
　　叶孤城闻言，握剑的手微微一紧复又一松，琥珀色的双眸微微圆睁，与西门吹雪一般表情稀缺的脸上忽而淡淡一笑。
　　“恭喜庄主于剑道更上一层。”
　　西门吹雪轻瞥一眼站在一旁饱剑而立神色略显懵懂的龙葵，亦是淡淡一笑。“同喜。”
　　而这如同哑谜一眼的对话，只招来陆小凤善意的吐槽。
　　“喂，我说你们两个，要打就打，这么好的天气，不一起喝上两杯岂非太可惜了？”说完陆小凤更是忍不住大笑两声。
　　虽然两位好朋友之间发生了什么他不知道的事情，不过能活着就好，有什么比活着更让人快乐的？更何况那两个人合该是天生的知己好友，陆小凤从来也不觉得两个剑客间有什么他不知道的秘密是什么不对的事情。
　　剑客的剑是杀人的剑，但从来不应该沾上朋友的血！
　　而剑客和朋友，两者的身份从来也不是对立的。西门吹雪能放开往日的固执，实在值得陆小凤浮一大白！
　　听到陆小凤的话，西门吹雪略略偏头看他一眼，目中藏着浅浅的温度。“我不喝酒。”
　　有的事明白了、顿悟了，但还有些事却也不需要去改变。
　　陆小凤也不觉得雅兴被打断，反而摸着他那两撇小胡子笑的和偷了腥的猫儿一样，“你不喝就不喝，你不喝我替你喝了，岂非大好？”
　　几番闲话，将空气中所有的沉闷一扫而光。
　　叶孤城与西门吹雪再度相望，抛去了所有凡尘杂念，最后同时道出一个“请”字。

　　“此番一战，获益良多。”
　　陆小凤说是要喝酒一醉方休，却只是在西叶对决后从万梅山庄的酒窖中顺了两坛好久就不见了踪影。以他的脚程，现在也不知醉在哪个温柔乡里。
　　倒是西门吹雪与叶孤城换过了一身衣袍后，坐在一处品水论道起来。
　　二人的剑道与性情本就极为相似又不同，此前或困于决战或困于其他，至如今相交，无论是西门吹雪还是叶孤城，皆有逢知己之意。心中欢喜之情无以言表。
　　“城主此番前来，除了与我一战，怕还有他事吧。”西门吹雪行事从来没有委婉一说，况且如今既然引叶孤城为此生知己，更不需要那些弯弯绕绕。
　　至于之前叶孤城与红葵在房内的那些谈话，西门吹雪自是听到了，但他更想听叶孤城是如何说的。
　　琥珀色的眼瞳中浅浅的欢喜之色淡去，叶孤城微微挺直了脊背，这一瞬，他像是又变回到了那个剑似飞仙、人似浮云的白云城城主。
　　冷而锐利的目光看向西门吹雪，又随着他的目光看向自己的双手。
　　这一双手修长白皙，就连指甲处也修剪的圆顿整齐，双手之上除了经年累月握剑留下的薄茧再无其他伤痕。
　　这样一双完美的如被工匠静心雕琢而成的手，就连白衣也无法掩其风华。
　　“叶家本前朝皇室遗后，不过却是极其偏远的一族。这个秘密于当今圣上而言，其实并不能算作一个秘密。”叶孤城看着自己的双手，缓缓地道出本该只有叶氏一族所知道的秘密。
　　被搁置在身前的瓷杯中，纯净的白水映着叶孤城的倒影，那一双半阖的眼中满是淡漠与嘲讽的冰冷。
　　“若只是如此，我叶氏一族即便坐拥白云城，以当今天子所展现的宽厚仁和，自不会明面上与叶氏撕破脸皮。而我叶氏亦偏安于南海一偶，只等历经几朝风雨磨砺，日后他人看我南海叶氏便再无两样。”
　　“白云城财富虽巨，江南也有花家，互为牵制，为双赢之局。而南海固然岛屿众多，土地也仍不及中原来的地广人多，即便有照一日后世子孙中有人起兵，也万无可能威胁到当今天子。”
　　“可惜的是——”叶孤城忽然抬头看向西门吹雪的双眼，两双眼中竟皆是古波不惊。说道这最重要的关头，叶孤城反而褪去了所有负面感情，平静的像是一个局外人一般。“我南海叶氏却掌握着前朝龙脉所在！”
　　西门吹雪自叶孤城开口后便只是静静地看着对方，而放佛不管叶孤城此刻吐露的是何等秘辛，都无法让西门吹雪为之动容。
　　反倒是跟在一旁的龙葵恍然大悟般的点了点头，蓝色的眼眸中明晃晃的闪过‘原来孤城哥哥的身份这么厉害’之流的感叹。甚至小口小口的喝水吃起茶点来，一派看茶听书的认真模样。
　　——无论叶孤城说了什么，他的话语背后又隐藏了多少的痛苦与血泪，对于龙葵，都是无关紧要的故事罢了。
　　而且，想要灭掉一家或一国，理由，从来不是最重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