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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六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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摇摇晃晃,终于到站。
胡方白后来也睡着了,我们互相靠着,要不是乘务员最后清人把我们喊醒,我们俩得被拉到火车老家。
这里网络不太好,我的打车软件一直卡在登录界面。
没办法,只能找在路边空着的出租车碰碰运气。
但他们说的方言我听不懂,尝试几次之后只能放弃,把希望寄托在胡方白身上。
他刚刚就一直看着我,是不是嘲笑一下。
见我一直没有进展,他吧行李推到一旁,随便找了一辆停在路边的车,和车主攀谈起来。
我在行李边上等着他,他和司机聊得火热,两个人就快拜把子了。
我觉得没意思,就仰头看天。
天空很蓝,今天居然没什么云彩。
我看的出神,那种蓝色,我以前好像从来没注意到过。
我沉浸在和天空的约会中,没过几分钟,听见胡方白那边有人拍了拍车门。
接着,他走过来了。
胡方白伸手开始拿行李,拉着行李箱的时候边往前走边和我说:“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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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车后,我看向窗外,问他:
“我们去哪?”
他笑了笑。
“好地方。”
他也不打算正经回答我,我也不想再多问。
来都来了,总不可能现在就走。
胡方白坐在副驾驶位一路和司机聊天,他们聊得尽兴,我在后边一个人发呆。
虽然我不懂方言,但从字里行间听出他们聊到了父母和家庭。
车子走过了漫长的高速路和盘山路,最后又走了一段山林野路。
终于在傍晚的时候,我们到了胡方白要带我来的地方。
这地方没有别的房屋,我们来的路上路过了几个村子,但眼前的房子应该不属于任何一个村庄。
一座看起来刚盖完没几年,外边抹了一层黑色漆的房子。
这里离最近的村子,走路应该也要二十分钟吧。
就在山根底下,但又一点都不破旧。
我算是能明白古代赶考的书生为什么能被寺庙里的鬼索去命了。
在这么个地方,有一个看起来安全、舒适的住所,还有一个能陪着你一起的人。
这确实很有吸引力。
谁还会去想自己下一秒是不是会死在这里呢?
胡方白拿着钥匙先去开了门,我们两个把行李搬进去。
我的行李不多,一趟就拿完了,我打开箱子开始整理。
胡方白带了那么多东西,光是挪到屋子里就废了不少力气。
好不容易把东西都拿进来,他又从身上背的包里拿出一包烟走了出去。
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买的,之前在他家里的时候也没看到烟头。
他应该是又和司机聊了一会,过了好半天才进来。
在他们说话的期间,我收拾好了自己的行李,四处溜达将房子看了个遍。
一进房门正面是客厅,稍微靠里面对着有两间卧室,再往里左边是厨房,右边是洗手间。
家里非常整洁,应该说是整洁的有点太不合理了。
地面光洁,连桌子上都没有灰尘,更不要说虫子和蜘蛛网。
这完全不像是没人住的房子。
但是现在考虑太多也没用,我还是先收拾好自己的东西。
我选了左边的卧室,进去收拾床铺。
床上没有被褥,我到处翻找 ,最后在另一间卧室里找到了两套。
我把其中一套拿回自己的房间时,胡方白正好从外边进来。
他看见我已经收拾的差不多了,没多说话,自己也埋头开始捣鼓。
沙发贴着左边墙,对面的墙上挂着电视。
看起来是好几年前的型号了,也不知道还能不能用。
我打开电视胡乱播了几个台,能正常使用,但无奈可选的电视台太少了。
有点无聊,我把遥控器扔到沙发上,走到我的卧室门口,靠着门框看他。
现在看的能更清楚了。
他真的很瘦,薄薄的上衣布料贴着他的后背,脊骨形状分明。
我没有忍住,上前一步,勾起手指刮了一下。
他似乎被我的动作吓到了,猛一下回过头看我。
他眼角甚至有些眼泪,虽然这是因为他刚才打了个哈欠。
泫然欲泣的表情可真像被女流氓调戏了的良家夫男。
要是嘴角没有强压不住的上翘就更好了。
我翻了个白眼给他,他也被这插曲打断,停下手里的事,回头看我。
“房间里很干净,我提前找人打扫了,咱们住不了多久,也就没准备扫把拖把什么的。”
“这么偏的地方,还有人愿意来帮你打扫?”
我不信他说的。
“爱信不信,有钱能使鬼推磨。”
他好像很得意,对自己提前准备好一起而得意洋洋。
“你有钱请保洁,没钱还给王荃松?”
太奇怪了,真的太奇怪了。
他手上的活稍微停了一下,但还是没开口。
我知道他不会说的,我也不想浪费太多时间,便转身回到我的房间。
他又低下头开始翻弄行李。
过了好一会,他那边的动静总算有要停下的意图了。
“明天出去买这些天要用的东西吧,一会出去吃个饭,等回来直接休息吧。”
过了好一会,他才从行李箱里抬起头,转了转脖颈和腰。
“出去吃饭?”
“对啊,你难道带了吃的?”他回头笑了一下,“这房子里什么都没有,你我也都没带,只能出去吃了。”
他把行李箱和背的包都收好后,拍了拍手后走到我面前,有些居高临下的看着我。
“放心吧,有我在饿不死你。明天我们出去买需要用的和吃的,今天就先凑合凑合吧。”
“现在已经十点多了,去哪吃饭?”
“我知道哪能吃饭,这个地方我可熟了。”
他还是不累,说完这话马上起身,拉着我和他往外边走。
虽然是夏天,但晚上的凉风还是让人有点招架不住。
出门后一直是他领着走,我们之间差着两米左右的距离。
这边是比较靠近山的农村,路边上没有几盏路灯,仅有的那些也只能发出极昏暗的光。
灯泡周围飞舞着许多小虫子,照射在路上的光就被分裂成光斑,各有各的形状。
沿路走着还能听到青蛙、蝉的叫声,还有更远的地方传来的狗叫声。
他一边在前面走着,一边跟我说这边空气多么多么好,环境怎么怎么秀丽,要不是他我一辈子都不会有机会见到这样的景色。
我不出声,只是跟在他身后,任由他在前面自言自语。
一路上弯弯绕绕加之黑天,大概十分钟后,我就已经完全失了方向,认不清路了。
本来还想再勉强一下,但在这种地方迷路走丢可不是闹着玩的。
犹豫再三,我快走了几步到胡方白身边,我们变成了擦肩的距离。
没走几分钟,他突然小跑了几步,然后停下来。
“到了,就是这,我跟他们老板可熟了。”
他左手指着前面一家微弱灯光的门店,房子前支着一个高桌摊,上面面积很大,但现在只放了两三个碟子,里面摆着些卤味。
在离这摊位三步远的地方摆着几张桌子,椅子在桌子左右对放,边上一个插在地里的竹竿顶端挂着电灯泡,电线从顶端拖到地上,溜进屋里。
胡方白一下来了热情,小跑到房子门口,用方言和里面的人交谈起来。
我环顾四周,因着月亮的微光,周围事物还算能看清轮廓。
我跟上他,被他拉着坐到椅子上。
他倒是没做下,站在我身边兴致勃勃地开口:“这里的老板我可熟悉了。以前经常来它们家吃东西,它们家就是收摊晚,一般得十二点多才收,白天出来的也晚,在这边就只有他们家这样。”
他情绪高涨,脸上是回到故乡的欣喜与轻松,开始和我絮叨起这一带的生活习惯和风俗。
“一会怎么给钱?我没带手机,你好像也没带吧?我身上更没现金,吃完走不了怎么办?”
我不想听他说这些有的没的,便赶紧插了一句,断了其他的话碴。
“哎这你还信不过我吗?我跟着老板说一下就行了,以后再给钱也一样的。。”
他像是听了笑话一般,撇着嘴对我说:“你还不如想想吃点啥更靠谱。”
我对这里也不熟悉,更不知道有什么可吃的,就只能让他帮我点一个不会出错,外地人也能接受的东西。
更何况我不会方言,就算决定好了吃什么,也没办法告诉老板,还不如直接交给胡方白,让他来定。
“你一点冒险精神都没有啊,来了不熟悉的地方就得多尝试才行知不知道。”
他突然开始装起老成的样子来,各种车轱辘话轮番说。
“要趁着年轻多尝试,别到以后都走不动路啦,到时候就得后悔。”
“多了解了解不同的人和生活方式,不会有坏处的。”
“。。。。。。”
我不想继续听,用脚轻轻踢了他一下。
他马上停住,然后指了指我,哼笑两声。
“真难伺候啊大小姐,行行行我知道了,给你点个小孩都能吃的。”
说完他坐到我对面的椅子上,朝着屋子里面喊了两声,招呼出一个人。
来人是个看起来六十岁左右的老大爷,短茬胡子有些发白,背微微勾着,穿着一件洗得发黄的白背心。
深色短裤像是用粗布自己缝的,隐约能看出不结实的针脚。
我在一边看着他们两个,琢磨着胡方白会给我点些什么。
老爷子右手拿着一块抹布和胡方白说话,冷不丁回头看了我一眼,表情淡然,马上又转回去了。
我被这一眼看的有些迷茫,但也不知道应该说什么,就只好低下头喝面前被子里的水。
他们两个人说了有快十分钟,老爷子最后点了点头,把抹布搭在肩上,转身走进屋里。
胡方白则正过头来看着我,拿起水杯抿了一口,说:“我给你点了清汤面,这个东西你能吃吧。反正面条在哪都一样,你就别挑了,凑合凑合吧。”
说完,他起身走到屋子门口处,顺着他的动作,我才看见那屋子外边的窗台上摆着几个稍大些的瓷碗。
他跟刚才的老人要了几个小空碗,然后把他们放在窗台边上,开始一勺一勺地往每个碗里盛东西。
几个空碗都装上后,他将小臂和胸口贴近,将这些碗放在上面,又试了试确定稳当后,把这些全部端到桌子上。
我扫了一眼,应该都是些当地的调料小菜,看着很有食欲,但不敢贸然尝试。
他放完碗后又坐到椅子上,和我一样也看向这些小碗里面的东西,我收回目光时瞟到他,他眼神微敛,表情不似这一路的聒噪轻浮。
他嘴角甚至带了柔和的笑,眼神轻柔,看来他很怀念这里的一切。
我打量着他,有些出神。
走来的一路上,他说的那些美丽的景色,可爱的动物,好像终于开始环绕在我周围了。
现在,蝉声好像也没有那么刺耳了。
现在的他眼里有些光亮,眉眼舒展,我怀疑他是不是并没有四十岁。
没等一会,老爷子端着一个托盘过来,他先放了一碗面在我这边,然后将一个大碗和几个小碟子放在了胡方白面前,之后收起板子夹在身侧,转身离开。
我的这份面汤中飘着一些油星和炒过的葱花,几颗青菜贴着碗边摆在周围,上面卧了一个鸡蛋。
我闻着飘香的气味,食欲一下被提起,从筷筒里抽出筷子,夹住面条开始往嘴里塞。
我自顾自吃到一半,胡方白突然夹给我一个棕色小菜。
我这才分出神抬头看他,他的碗里也是面,但看上去比我的精彩多了。
面汤上飘着辣椒和绿色碎末,里面放的不是鸡蛋,是其他的什么肉类。
牛肉吗?好像不是,看起来不像。
“尝尝这个,你应该是从来没吃过。不过我提醒你,这个一般人吃不好,所以先给你夹一点,你先试试再说。”
他用筷子指了指我碗里的小菜,说完又笑眯眯的看了我两秒,低头继续吃他的饭。
我看着碗里的“美食”,筷子围着它绕了好几圈,犹犹豫豫不敢下口。
胡方白再一次抬头看我后,我磨不开面子,夹起来尝了一下。
怎么说呢,就是可能随便从路边揪一根野草,都比这个东西好吃。
难以下咽似乎还比较委婉,天理不容才是最合适。
我吃不下去那股奇怪又难以描述的味道,转头将它吐在地上。
胡方白忍着笑声,幸灾乐祸的在边上闹腾:“哎,看来你也不行,这个东西还是得本地人才能接受吧。”
“不过这个可是好东西,据说还能入药呢,我就应该早告诉你不喜欢也得咽了,对身体好。”
他说完还继续笑,我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他才低下头继续吃。
只是脸上的笑意还挂着。
我们就这样有一搭没一搭说着话,过了好一会才把饭吃完。
我刚要招呼吧碗筷拿进屋子里就被胡方白拦下,他示意我把这些放在桌子上,然后又用方言喊来那位大爷。
大爷闻声走出来,把餐具收拾完准备回屋里时,胡方白又跑到人家屋子门口攀谈。
我只能坐在椅子上等他,看着脚底下的小虫子发呆。
过了几分钟,胡方白走过来拍了拍我的肩膀,我抬头看他,他的头正好和后边挂着的灯泡位置重合,我看不清他的脸,但听声音,他的心情好像还不错。
他在前面带路,我就在后边跟着。
沿着刚才来的路一路走回去,终于到家了。
我浑身乏累,懒得洗脸刷牙,直接倒在床上开始放空自己。
只是一直到晚上睡觉前,怪异的违和感都不曾消散。
在这样一个地方,胡方白带我来的房子可以说是格格不入。
房子很好,但和周围完全不是一回事,我虽然能理解总会有人愿意在山清水秀的地方盖供人旅游住宿的房子,但这里显然不经常有游客。
但我笃定胡方白不会对我做些什么。
如果他想做的话,从我们见面到现在有太多机会了。
我很累很困,沾枕头就睡着。
晚上的动静我一概不知,包括外边的蝉嘶叫了一整夜。
也包括胡方白这一晚,几乎彻夜未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