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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4 ...

  •   滕常宇早起去采了景,这会儿刚睡完回笼觉起来。

      穿过短弄堂,走到前院的时候就听见旁边的刺绣房传来对话的声音。

      “嬢嬢,这绣的好像是一个景啊?”张青蔓举着那幅刺绣作品,眼里泛着光,扭头看向秀茵嬢嬢。

      秀茵嬢嬢一边鼓捣着手上那幅刺绣,一边又抽空抬头往她这边看一眼,望见张青蔓的小表情,笑得慈祥:“那是之前小雪那有人要求的定制款,很久以前了,因为工程量大,也绣了很久。”
      张青蔓点点头,再小心翼翼地将每一幅作品都装好。

      秀茵嬢嬢捋了捋些微皱的线,笑嘻嘻地很是疼爱:“阿蔓,今天看着气色要比前几天好多了。”

      “小雪回来了,我一个人的压力和任务也少一些。”张青蔓将刺绣盒摞好,站起身来,“嬢嬢,你都不爱听。但是没有你们一家,我怕是没法向老院长交代。”

      她弯腰托起那一摞盒子,讲出话的一瞬间就知道嬢嬢大概会是什么样的表情,张青蔓耸了耸肩,眉眼弯弯地作势去哄嬢嬢。
      “嬢嬢,点数。”

      秀茵嬢嬢举着手指数了数,大盒二十个,小盒四十个,手一挥:“早些去早些回,嬢嬢继续赶工。”
      “好嘞。”

      张青蔓刚刚走出房门,就撞见了门外的滕常宇。
      她明显被吓到了,看清楚门外的人之后才嘿嘿一笑打了个招呼:“早啊,早餐在流理台上,旁边的奶锅里面有桂花酒酿核桃羹。”

      其实半个月,滕常宇早就可以习惯在多乐镇时常有人嘘寒问暖以及关心温饱的日常,但依旧每每都能感受到窝心的自然和温暖。

      滕常宇很自然地去接过张青蔓手上的东西:“放哪?”
      “就先放院子里的那张长桌上吧。”张青蔓很快交代了一下,随即调转方向:“你先去,等我一下啊!”
      滕常宇安置好接过来的盒子,再走进厨房,发现一份早饭早就盛好,不需要自己去动手。

      他刚喝两口核桃羹,张青蔓就拿着一件叠好的衣服,小跑着到他身边。

      滕常宇早就站起来了,看着她穿过那条短弄堂,来到自己身边:“跑什么?我就在这。”

      张青蔓被他问得脸一热,但也符合她一直以来直爽坦荡的性格,她一秒也没有扭捏:“这个是一件t恤。不是就半个月的时间吗,现在半个月快结束了,就是觉得,你哪天突然走了,也没给你留点什么。”

      这份礼物也不是突然兴起的。
      她提前很久就在打算要送他什么有关多乐镇的记忆。在清楚他的旅游时长之前,她就已经选好了一件这件纯色的短袖。

      在她几年前刚刚来到这的时候,接过整个学院,这里的状况都不太好,也没有经济支持。在多乐镇的家人一个个离开后,老院长一个人苦苦硬撑很久,资金也很难周转。小朋友们的衣服也剩的不多,很多都旧了,为了节省开支,她拜托服装店的老板娘很久很久,因为需要的数量很大,价格也比较地合理。

      她不定期地批发很多纯色的T恤,然后再为它们画上不同的画,但基本上时间久了,她为每一个小朋友都记下了特殊的标记。

      他们被抛弃被留下,但是她要为他们筑起城堡,用心设计每一件衣服,成为他们的战袍。每一个小朋友都会在这里成为他们手上的珍宝,不用再害怕只剩自己一个人。

      虽然滕常宇只在这短暂地停留半个月,但只是十五天,对张青蔓来说,已经有很多很好的回忆了。

      然后。
      她在很多颜色里挑选了她的感觉里最适合滕常宇的浅蓝色。

      他是走在自由的路上的,将自己的热爱做成自己的职业,然后毫无保留地去感受这个世界,再完全地接纳一切。
      蓝色,像大海一样。

      在她递过手中的东西时。
      滕常宇就已经意识到了是什么。

      他展开衣服,和那天夹在画板上的一样。
      胸口的位置画了他刚来多乐镇那天的样子,站在街头与张青蔓对望,是她眼里滕常宇的样子。
      在背面,她画了一条延展的石板路,从衣摆一直到靠近心脏的位置,最后对着心脏,画了一座多乐学院。

      滕常宇的喉结滚了滚:“从此有了件最贵的衣服。”
      心里是热的,却冷不丁地像开玩笑般讲一句话。

      张青蔓笑着嘁了声,示意他赶快吃早饭,自己又走到一边拖出了露营车。
      她一个个将所有的盒子放进拖车里,然后就蹲在地上敲着手机备忘录。突然又站起来跑向教室,轻声地把柴清雪叫出来,确定购买清单。

      她数着数走回来,滕常宇咽下最后一口核桃羹:“张青蔓。”
      “嗯?”她永远都答得很快,下意识地应一声,然后抬起脑袋不明所以地看着他。

      滕常宇想说话却突然又忍不住弯唇:“要去商业街?”
      她点点头:“该给家里添置添置啦。”

      滕常宇闻言心下一颤,一股莫名的愉悦和责任从他的心底慢慢探出头来。
      扔下一句“等我换个衣服”就往房间跑。

      他大概回忆了下,确定张青蔓今天的样子。
      一件浅绿色的T恤,下面是一件水蓝色的牛仔裤,还是熟悉的穿搭。
      他从衣柜里翻出一条黑色的牛仔裤,搭上刚刚拿到手的浅蓝色短袖。

      私心。
      他默了默。
      不藏就不藏了吧。

      收拾好快要靠近她时,她背对着,低着头在戳手机屏幕。
      下一秒,他的手机响了。

      是消息提醒。
      您关注的小瞒的歌更新了视频。

      滕常宇挑了下眉,将手机揣回了口袋。

      滕常宇没喊她,走过去自然地接过她手里的拖车手柄。
      他的指尖不经意间蹭到张青蔓的手心,张青蔓扭头,撞进他明晃晃的眼神里,她又抬高了点对上他:“走吧。”

      这回不像之前了,他们之间太过自然,也不像之前他要帮忙时,张青蔓只会笑着摇摇头表示拒绝。

      这样的熟稔与自然。
      滕常宇感觉到了。

      从小到大认知里生活的味道。
      他们先到商业街的驿站将刺绣作品尽数寄出,张青蔓给对接的负责人发了消息,两个人就走到了商业街最繁华的地方。

      张青蔓走在前边,滕常宇拖着露营车跟在后面,对着手机备忘录的购物清单一样样采购,她时不时扭头和他商量着采购的物品选择和数量。
      滕常宇有些恍惚。

      以前,周婉也是在他放了学以后带他周转在菜市场与各种市场里,有人问她明明可以安心做家里的阔太太,请一群人包揽这些闲杂琐事,但周婉绝不。

      她亲手打理一整个家,添置家里的一点一滴,滕常宇小小一只到底是不懂周婉全然隔绝外面说她太辛苦了的声音并且自己怡然自得。

      周婉老说她通过这些能感受到自己的存在与日常的幸福。
      可滕常宇觉得他们家老滕总大概是不这么想的,他走进家里永远是一副愁容,但他也从来没有问过。

      但今天。
      他想,如果今天他站在老滕总面前,应该会说。

      老滕,琐碎的日常与烟火气带来的幸福没有任何东西可以匹敌。

      他的眼眸漾着温柔,眉宇间也带着笑意看着前面的张青蔓。
      张青蔓低着头,今天的头发低低地扎着马尾,侧脸很清晰。

      她转过头递给他一袋小米,见他笑便眨了眨眼,睫毛很长:“心情很好?”
      “因为生活,”滕常宇接过小米放进露营车里,“很舒服。”

      不知怎么,他再扭头看过去,却只觉得张青蔓如同黑珍珠的眼眸更加明亮了。

      路上遇到了一个卖树苗的摊。
      他们俩驻足。
      在老板的介绍下,张青蔓独独钟意于柳树苗。
      因为老板说。
      柳树。
      意味着眷恋不舍。

      -

      回到多乐镇。
      今天的课已经结束了,柴清雪正在帮秀茵嬢嬢洗菜。
      见她回来了,柴清雪擦了擦手走过来喊她。

      滕常宇立马走进厨房去接力。
      张青蔓心底也对柴清雪想要讲的事有些底:“去办公室吧。”

      办公室一共四张桌子,两张大的是她们的,多乐镇唯二的两位任课老师。
      柴清雪的办公桌更靠近门口,张青蔓拖了一把椅子到她身边。

      柴清雪给她看了合作意向公司寄来的回绝信。
      “之前,冯程和我说他可以给我走些关系,但是我们之间的关系我很顾虑,拒绝了。”柴清雪顿了下,觉得自己害多乐学院失去了一个机会,“我......”
      “他欺负你了吗?”张青蔓没有接她的话。

      柴清雪瞪大眼睛看她,是了,张青蔓是这样的,她早该猜到张青蔓根本不会希望她用自己来作为交换条件。

      冯程是柴清雪的前男友。
      他们之间的事张青蔓是全数知道的。
      毕竟,两个人是彼此之间很契合的知心好友。

      她摇摇头。
      张青蔓这下才松了眉头,笑嘻嘻地摸了摸她的下巴:“我们小雪回来就好。”

      合作的事可以之后慢慢考虑找机会。
      很早就开始考虑的事情。
      只有她自己知道,迟早她都是要走的。
      再放不下也是。

      她想要为多乐学院找好稳定的路。
      要让她所有的宝贝们都走出这里,去看看更广阔的天地。
      但不是太急的事。

      柴清雪在她的安抚下显然没有那么焦虑了:“青蔓,我撰稿人的职业已经稳了,接下去我可又要赖回来和你一起打天下,不用你一个人咯!”
      张青蔓笑着靠过去贴贴她的肩膀:“求之不得。”

      外面传来嬢嬢喊吃饭的声音。
      两个人手挽手走出去。

      刚好对着院门,张青蔓看见滕常宇点着最后一盏燃油灯。
      露营车也已经被清空归置到原位,只剩那颗柳树苗。

      天蒙蒙黑。
      晚霞落在草地的尽头。
      刚才滕常宇喊住她说要聊一下这几天房费的事。
      俩人拿了把铁锹走到了草地的中间。

      滕常宇有问过她为什么突然送他一件衣服。
      张青蔓这会儿才回答她:“就是昨晚看了你的视频,半个月还挺快的。还好我有先见之明,早就开始画了。”
      闻言,他低头再看了一眼身上的画:“嗯,很好看。”
      滕常宇的目光忽而变得缱绻。
      舍不得走啦。
      张青蔓。
      他又喊她。
      “聊聊房租的事儿啊?”

      张青蔓挖了最后一铁锹土,斜睨了他一眼:“当做你的家就好,算什么房租。”

      滕常宇拿过那棵树苗,他们两个人将它植在土里。

      恰逢风吹过,但他的声音先一步抵达她的耳边。
      再赖一段时间吧,不走了。

      不远处还有孩子们嬉闹的声音。
      柴叔一家坐在窄桌前,就着昏黄的落地灯闲谈。
      余光还能看见石板路上的燃油灯。

      她的眼底好似又添了几分光,就这样直接撞进滕常宇柔和的目光。
      张青蔓刚意识到她心中的不舍,忽而又明亮了。

      在他们亲手种下柳树的那一刻。
      他说。
      不走了。

      所以。
      至少,她不会太快送别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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