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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1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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卢修斯最终把钱给了他。
没问原因。
这个冷漠的老男人好像对于这个自己接过来的孩子失去了兴趣——无论安德森做了什么,卢修斯他都不在乎。
当然。
心底残存的那点伶仃无几的,对于任何人来说都很残忍的同情心,终究没有让卢修斯做出把安德森重新送回去的举动。
白昼落下,黑夜升起,反反复复,延绵无期。很有职业道德的安德森,从得知自己有了艾滋那天起,他便没有做男妓了。可想当个一个平凡的学生,对这样的他而言也是难事——
没有地方欢迎患病的男妓。
毫无办法。
他无法丢弃学业。
只能可悲的丢弃脸面。
他再次朝卢修斯借了钱。
这次,他很自觉的搬出了卢修斯先生的家——尽管对方没有说。他租了个狭窄阴暗的房子,窗户背光。但无所谓。因为上课打工的时间几乎挤满了24h,安德森早出晚归,似乎也不需要见阳光。
他拥有了两个室友——高昂的住房费用让安德森选择了与人合租。他的室友们很可爱,经常做【肠粉】,【煎饼果子】等名字很绕口的食物给他吃。对了,他的室友们都是中国人。
哈哈,尽管他们彼此之间不太了解,却总会在假期大笑着聊天,烹饪美食。他们会一起羡慕外面无忧无虑的观光游客,然后自嘲,每一幅美丽的风景画里,也会有钻下水道生活的老鼠。
天空湛蓝,纽约长岛,夏日渐凉,游客稀少。同色系的海水逐渐温暖舒适,给人的感觉反倒没夏日那么冰冷。
安德森很喜欢这里。
哪怕医生曾隐晦的说他大概率活不了多久。哪怕他曾尝试过很多次投海坠落。但最终。在长久忐忑的活了几个月后,安德森荒谬又惊愕的发现,他似乎死不了。
…这个世界真像个巨大无比的草台班子。而他,是其中某个未出场的群演。
每一个情绪无可救药的深夜,他都会反反复复置身于这样温暖的海水里,潜沉下去,身体微微蜷缩,等待海水与深夜柔软而热烈的包裹他。
就像被巨大浴室流动的水流冲刷洗净。…参天大树,密集人群,以及隐秘的记忆,全部伴随海水灌入,轰隆隆地穿过他潮湿刮风,破败腐朽的心脏。
他的脑海总会不可理喻的想象着,这是他母亲的羊水——
他仍然是一个纯洁无邪,干干净净的孩子。
…荒诞至极的想法。
半躺在海滩上的安德森,微微阖睫,很平静的想,这种念头简直就像他曾经梦到自己叫【沈青屿】一样的滑稽可笑。
灯塔的光束迅速越过。
岸上人声鼎沸。
岸下海浪翻涌。
安德森看向灯塔,今晚的蒙托克角灯塔也坚定不移的在黑夜中闪烁。只是,慢慢的,视线模糊,他眼眶里的海水味,又湿又咸。
此刻,安德森漂亮的蓝眼睛里,承装着一小片阴郁浓厚的海。
人生如戏,戏如人生。
但安德森却不愿相信他过得如此凄惨,都只是上帝的一场名为“苦难”的恶作剧。
他想找人倾诉抱怨,可思来想去很久,却也只打给了卢修斯。
哈哈真的很奇怪。
在这种时候,卢修斯他竟然愿意接。
当听到电话接通的那一刻,安德森忍不住噗呲的大笑了起来。在嘈杂的人声里,他的笑声着一种荒谬可悲。
“…卢修斯先生,您当初为什么要带我离开呢?”
接错电话的卢修斯本想直接挂断,却不知为何,在听到安德森轻声询问后,他微微皱了皱眉,却没有挂断。
“没有为什么,安德森。”
“真说的话,就当是命运吧。”
对方平静的话穿过电话,在海风里显得很失真。
“…命运?”安德森重复了一遍,低声道,
“卢修斯先生您见多识广,可否告诉我什么是命运呢?”
“命运是我母亲由于我父亲的去世伤心欲绝,然后正好遇到了和我父亲名字和长相都相似的继父吗?命运是我妹妹还未成年,便要么走我的老路,要么只能去死吗?命运是我的朋友因我意外去世,剩下的全部都痛恨厌恶我吗?还是说,命运是您由于您的儿子在海面意外消失,便找上我来玩这种可怜巴巴的替身领养游戏吗?”
“安德森!”
很显然,自己最后一句话是卢修斯的逆鳞,对方冷冰冰的回答,让安德森甚至觉得,要是自己就站在他面前,他绝对想这样一把掐死自己,让自己闭嘴。
可惜,那只是假设,因为自己现在压根不在他面前。想到这,安德森咯咯的笑了出来,
“您恼羞成怒了吗?卢修斯先生?”
“那我给你赔罪。”他看了一眼手表,然后漫不经心道,“其实,我准备15分钟后自.杀,就在蒙托克角灯塔下。卢修斯先生您要过来看看吗?或者…您打电话给警察?”
说到警察,安德森又笑了起来。
卢修斯不知道他在笑什么,但很快,他便听到了嘟嘟嘟的挂断声。
…呵。
无聊的威胁。
尽管卢修斯心里压根不想管他的死活,甚至是连打给警察的心思都没有。
但该死的是,他坐在那,却怎么也处理不下去工作。他满脑子都是安德森刚刚的可笑威胁。
真是见鬼了。
当卢修斯匆忙到达蒙托克角灯塔,看到安德森花枝招展的站在那,眉目弯弯,得意洋洋的对他笑了笑。
一种莫名其妙的怒火在胸膛翻滚,让卢修斯丢弃了自诩为傲的冷静,猛然上前一把,揪住了他的衣领,
“安德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