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糖》对9当歌

30、美人汤14

　　许芳站在柜子前面，她的面前是一个巨大的冰箱，不，是一个巨大的冷柜。
　　冷柜里面无数的瓶瓶罐罐，全部散发着黄黄绿绿的光泽，在冷气中，显得妖冶纵横。

　　“怎么会这样？哪里出了问题？”一道清冽的女声，不耐烦地打断许芳。
　　许芳嘴角含着冷笑：“当然是满足不了。”她说，“所有道场都需要能量支持，万一能量不够，轻则无效，重则反噬。这有什么稀奇？”
　　“能量怎么可能不够？”女人的声音有些癫狂，“我们客似云来，怎么可能不够……”

　　许芳不耐烦地打断她：“俗世的客人再多有什么用，道化场需要更高级的能量体。”
　　黑暗中走出来一个妍丽的女人，一身华服，脸是精致得像个瓷娃娃。

　　“昨天遇到意见奇怪的事情。”她眯着眼睛，“你觉得她们两个怎么样？”
　　许芳摇摇头：“不一定好控制，失控更麻烦。”
　　女人倏地从黑暗中走出来，她容貌姣好，但是面目狰狞：“我管不了了。”她手，和精致漂亮的脸蛋不一样，她撑着桌子的手却老皮纵横，干枯龟裂，根本就不像一个年轻女人的样子。

　　“你看，我这样。”她说将双手伸到许芳面前，“我要更多，更多，更多。”她一边说，一边将冷柜中的瓶瓶罐罐收入囊中。
　　许芳横眉怒目：“这是我的。”
　　女人阴测测，一个巴掌扇向许芳，许芳一个踉跄。
　　“我用剩下来有多，才是你的。”女人说，丝毫不觉得有什么不妥，“你要是有本事，多多地制造，自然有你那一份吃食。要是不够……哼。”她冷笑了一声。

　　黑暗中，许芳眯起眼睛，露出嗜血的光芒……

　　***

　　许久并没有等来迷蝶酒店的官方解释。
　　接待室里，女侍应生十分尴尬：“我们董事长说会……会亲自来的……怎么？可能哪里出了问题，我去看看……”
　　女侍应生逃似的离开了，中层领导全部三缄其口，反而将她这个前台服务员推出来做挡箭牌。女侍应生本来也愤愤不平，她真是拿着卖白菜的钱，操着买面粉的心。

　　不想，在转角却遇到了姗姗来迟的老板——
　　卫彩蝶翩若惊鸿，衣袂飘飘，仙气环绕。卫彩蝶是迷蝶温泉酒店的活招牌，传闻她就是靠着这一方地热温泉做到了青春常驻、年年十八。

　　怎么可能有人年年十八？卫彩蝶不过是保养好。从前女侍应生也是这样想的，近距离观察，才发现卫老板皮肤那样晶莹剔透，身材那样婀娜玲珑，真不似五十岁的人。

　　“不要让人打扰。”卫彩蝶并不看人，她关上会议室的大门，仿佛关上了一个世界。
　　女适应生觉得有些冷，她打了一个寒颤了，再看会议室已经大门紧闭。这大门，仿佛一张巨大的口，吞噬了两位女客，又吞噬了卫彩蝶。

　　许久第一眼就看出这个女人有问题。
　　商业信息上迷蝶温泉酒店的主要控股人卫彩蝶，是六零年代人，今年应该五十有余。
　　五十岁多虽然还称不上老年人，但不该有这样青春靓丽的容颜。

　　世界万物皆有法度。生老病死也是人之常情。想要与之对抗，必定需要代价。
　　那么，这个卫彩蝶的代价是什么呢？

　　许久冷冷地指向她：“什么妖魔鬼怪。”
　　卫彩蝶冷笑，与聪明人对话就是好，她连应酬敷衍都省下来了。

　　会议室开始收拢，雕栏画栋的陈设全部变成扭曲的线条，然后缓缓地向两位客人逼近。
　　“这就是你的待客之道？”魏云微跳上桌子，她指尖燃气纯净的红色火焰。

　　卫彩蝶仿佛嗅到了什么绝世美味：“就是你吧？昨天的温泉池就是因为你而沸腾的吧？”
　　确切说，是因为我的血液。
　　——魏云微腹诽，她嗔怪地看向许久，如果不是许久划破她的皮肤，她也不至于那样狼狈。

　　许久不等她回答，十余支冰锥绕着魏云微先画地为牢，确保了她的安全。
　　魏云微被惹怒：“我不需要保护。”
　　许久不理会她，然后她直直地指向卫彩蝶：“老太婆，变老了而已，有没人笑话你，何必这样装神弄鬼？”

　　“你叫谁老太婆？”这个称呼惹怒了卫彩蝶，她狂啸着扑向许久，许久手中的冰锥冰箭雨点一样刺入卫彩蝶的身上，但凡被冰锥刺穿地方，圆润有光泽的肌肤像是被戳破的气球，陡然衰败下来。
　　不消片刻，卫彩蝶已气喘吁吁，身如笨钟。

　　卫彩蝶喘着粗气，显然不相信自己这样轻易溃败如斯？
　　许久叹一口气：“生老病死，人之常情，何苦执着？”
　　在她眼里，第一眼看到的卫彩蝶，她就不是年轻貌美的女性，而是——

　　而是老态龙钟的将死妇人，更甚，她的皮肤坑坑洼洼，甚至已经开始腐烂。
　　许久知道一种禁术，为了永葆青春有些人也会吸食能量：吸食同类的能量，吸□□怪的能量，吸食天地万物的能量，诚然可以保证一时间的青春，但不是长远之计。
　　副作用是等本体吸食到一定程度，身体便对普通能量免疫。然后，本体就会开始吸收本体自身——

　　本体也会贪婪，贪婪到罔顾本体本身。

　　啃咬手指、皮肤、腿部肌肉……再然后是活生生地将自己的肢体吞噬。
　　卫彩蝶已经缺失了双手，而双腿也仅剩大腿骨，阴森森的白骨裸露在外，可怖且淋漓，□□残肢甚至还挂在白骨上。

　　许久猜得没错，她根本就没意识到自己的本体是这幅模样。
　　当卫彩蝶被钉在墙壁上，她的眼前凝结出一个冰蓝色的镜子，眼睛会欺骗人，但是镜子不会，镜子中的卫彩蝶才是真正的她。

　　卫彩蝶不肯相信，她宁可相信是眼睛欺骗自己，而镜子中这个怎么可能是真实的她？

　　许久觉得她挺可怜的：“还不明白吗？帮你开道场的那个人欺骗了你，根本没有什么青春永驻。”她说，歪着头，“世间万物相生相克，想要得到什么，就要失去什么。你肢体残缺，换来别人眼中的年轻貌美，值得吗？”

　　值得吗？
　　不过是一场眼睛戏法。
　　那些黄黄绿绿的污浊能量，只不过是改变了卫彩蝶在众人眼中的形象，让她年轻、窈窕、貌美、纤细……
　　事实上，她还是她，不，她已经变成了破败无比的她。

　　她就要死了。
　　一旦眼睛戏法被揭穿，残留的能量体只不过能维持十数分钟，过后，她将彻底衰亡。

　　会议室也开始变回原来的样子，扭曲的墙壁和立柱开始归于原位。甚至许久的电话有了信号。
　　她的手机铃声大作。

　　许久看了一眼手机，是伊沙。
　　伊沙的声音很焦急：“许久，巫咸有尸，名曰女丑；女丑犯忌，生而十日炙杀之。怨起，手覆目。曰，一叶障目。”

　　魏云微不能理解，她问许久：“什么意思？”
　　许久脸色凝重，看向自己蒙骗了自己还不自知的卫彩蝶：“就是说，你所见到的，都是一叶障目。真正的敌人，还没有现身——”

　　话音未落，一片冰锥斜斜刺向窗口。
　　许芳从窗外轻轻巧巧地落在房间内，卫彩蝶怒目而视：“许芳……”

　　许芳，芳姐，只不过是笑笑：“呀。”她说，“叶子掉了，你看到了泰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