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舌尖上的本丸[综]》阿蓉蓉

39、荞麦面

　　到了夜晚，山间的温泉旅馆也陷入了一片宁静。温泉池蒸腾出的水汽在半空中凝结成乳白色的云雾，顺着夜风的吹拂像轻纱般缭绕在四周，把这栋三层旧宅温柔地包围在手心里。

　　瑾和巴形坐在一楼大厅一侧的公共休息区，这里邻窗，刚好可以看见不远处山脚下的些许灯火。一时间也没有人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窗外，任由榻榻米中央的小炉子把四肢都熏得热热乎乎的。

　　一开始，瑾本身就存着心事，光顾着注意邻桌的鹤丸有没有什么不寻常的举措去了，因此也没太在意晚餐时坐在自己身边的巴形。现在细细一想，这才发现就连巴形也是心事重重的。虽然巴形本就言语不多，可至少会在用餐的时候不厌其烦地叮嘱一些咀嚼频率和食物温度的事情，可今晚，他可以说是一个字也没蹦出来——

　　“你饿了吗？要不我给你去做一点儿夜宵？”话一说出口，瑾自己也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因为白天消耗较大，烛台切光忠还特意叮嘱过在厨房里有给大家留下一些饭团，现在自己这么顺口一问，看起来颇有尬聊的嫌疑。

　　好在巴形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对，反倒是觉得自己也依旧被主人关心着，哪怕他知道自己心里藏着一些不一样的心思。“多谢主人关心了，不过不必了。这么晚叨扰，其实也是因为一些事情没有想通透罢了。”

　　“——倒是主人，你为何也没有休息呢？”

　　听到巴形的反问，瑾也不觉得无措，倒不如说正是因为面对着的人是巴形，这位可以打满分的聆听着，瑾便觉得没有什么是值得藏着掖着的了。“我也觉得很奇怪，这种感觉实在是让我有些无措。”

　　“愿闻其详。”巴形微微垂眸，握着杯子的大拇指无意识地在杯壁上摩挲了一会儿。

　　“晚上你来找我的时候，刚巧发生了一些事情，关于这个事情……”想到鹤丸对自己做出的举动，瑾忍不住又开始脸红，“这件事让我到现在都没办法理清思绪，正巧想着来碰碰你，毕竟看你晚上的状态实在是有些担心呢……”

　　“所以今晚我们互相做一次树洞？”瑾带着期盼的眼神看向对面的薙刀男子，然后意识到自己不小心用上了现世年轻人常用的词汇，连忙解释起来：“树洞就是指成为另一方倾诉的对象，这个词在现世还是挺实用的。”

　　“原来如此……”巴形微微点头表示了解，然后忍不住感慨道：“这么多年的变迁之下，就连语言也赋予了新的意义呢，时间带来的改变看似缓慢，但是今昔对比起来真的是明显。”

　　巴形这么一说，瑾就像是打开了话匣子似的，忍不住向巴形科普起其他的词汇，然后从语言引申到现代人行文和思维的变化。这个话题显然要广泛得多，而巴形虽然是祭祀典礼用的刀，可是他也拥有广博的见识，两人在这方面也算聊得投机。

　　等瑾意识到偏题了的时候，已经是大半个小时过去了。虽然今晚真正想要说的话还没有说出口，可是这个时间也不算是浪费，至少他们的氛围并不像一开始那样有着淡淡的尴尬。

　　时间已经很晚了，可是两人都是正在兴头上，完全不觉得困倦。巴形显然也察觉到偏题的事实，他抬手摘下了单框镜，从衣襟处摸索出了软布，有一下没一下地擦拭起来：“之前发生的事情，还允许我先行道歉。那个时候态度实在是不太妥当，因此给主人带来了不必要的困扰。”巴形说的是之前瑾担忧地询问自己的状况，结果却被搪塞了的小插曲。

　　“没关系啦，不管是谁都会有迷茫的时候，我也不会在意那些细节的。”瑾用手支在桌面上，然后懒洋洋地撑着下巴安慰起巴形。

　　“主人是怎样看待人类的情感呢？”巴形突然问道。

　　“怎样看待情感？”这个问题让瑾愣了愣，然后在想到了什么的时候眼神蓦地柔和了下来：“我觉得情感是最美好的东西呢……”

　　暖黄的灯光下，少女的眉眼也被无限柔化了，那双眼眸里的温柔仿佛可以滴出水似的，巴形看着少女的眼神，不自觉地弯起了唇角。

　　“人类因为情感而变得与众不同，变得更加强大，但是也更加软弱。情感有很多种，但是它们都是因为美好的诉求而自然产生的，不仅仅是基因和物质的作用，更因为人的本能。”

　　“本能？”

　　“人本来就是群居动物，因为本能聚在一起拥有了羁绊，相互取暖相互照顾，共同躲避危险渡过难关，共同分享回忆。或许一开始并不会意识到情感的产生，但是终有一天会看清楚自己的想法。”瑾这么说着，然后一下子愣住了。

　　“怎么了？”巴形察觉到少女的异常，有些担忧地询问道。

　　“对啊……”瑾的唇瓣微微颤动了一下，眼里闪过一丝不自然，然后深吸了一口气，再次抬眼时，眼里绽放出了某种耀眼的光芒：“还多亏了巴形的帮助呢，我突然有些明白了。”

　　明白了什么，瑾并未说出口，但是巴形已经隐隐约约猜到了答案——或许这正是他想要的结果，亲耳听到，亲眼看见，亲自探索出这个早已预料到的答案。

　　一时间，面对面的两人都没有说话。对面长久的沉默让瑾也终于意识到巴形的异常，她有些疑惑地抬眼望向巴形，却在捕捉到他的眼神时愣住了——

　　巴形正用一种复杂的眼神望着自己，那样专注，那样无措，就像是第一次尝试情感却被拒绝后的失望——如果不是因为单框镜被摘下了，或许她还没有办法如此清楚地探知一切。

　　一个有些荒唐却又唯一的想法蓦地掠过了瑾的脑海，然后她的眼眶倏地红了起来。

　　“巴形……”少女想要说些什么，大脑却又一片空白。

　　“我知道。”巴形显得要淡定许多，他又重新戴上了眼镜，一切想法都被藏了起来，他的语气听起来稳重而可靠。正是这微微低沉的嗓音，陪伴了瑾几个月的时光，在不知不觉间已经渗透到了她生活的方方面面。

　　却也让她无比愧疚。

　　“不必感到愧疚，这也并不是我所期望的。”巴形伸手摸了摸少女的头顶，然后眷恋地抚摸了一会少女光滑的脸颊，却又浅尝辄止地利落收回了手。

　　“这就是本能不是么？”巴形露出了一个有些释然的微笑，“出于本能相互吸引，但是又没有在一开始读懂自己的心意，或许这就是作为人在漫长的时光里最美妙的部分吧。”

　　“我听过了很多人们关于美好未来的憧憬，国家风调雨顺的期许，如今终于也有了自己的愿望呢。这还多亏了主人，不然我或许永远都无法拥有这样的机会。”巴形抬头目不转睛地看着瑾，仿佛要看透对面少女的真实想法。

　　“既然是第一个属于自己的愿望，还请主人务必帮忙实现——”

　　“巴形只希望主人能够坦然面对自己的心意，这并不是会伤害到别人的事情，所以也不必为此迟疑。”巴形起身，将少女一步一步牵到了楼上，然后在楼梯口就停了下来。

　　鹤丸正站在最高的一级台阶上，黑夜里，金色的瞳孔仿佛要把少女吸进去似的。

　　“去吧，”巴形松开了瑾的手，然后轻轻推了推她的脊背，“我一心信赖的主人可不会在此刻彷徨不定。”

　　——她拥有最让我沉醉的眉眼，身上的香气仿佛戒不掉的毒药，她让我不再是冷冰冰的刀剑，她赋予我拥有温暖的权利。她给我了软肋，却也给了我坚硬的铠甲。

　　略显昏暗的楼梯口，只有走廊的壁灯施舍一丝光亮。也许是黑暗影响了视觉，瑾有些紧张地盯着近在咫尺的鹤丸，觉得自己的心脏像是被挂在了耳边，可以清楚听到每一次搏动。

　　噗通——

　　“这么晚了，主人还在和巴形殿聊些什么呢？”鹤丸弯唇，伸手亲昵地替瑾整理了一下外套的领口。

　　噗通——

　　温热又微微粗糙的指尖不小心碰到了少女脖颈处薄薄的皮肤，小小的接触面仿佛迸出火花，让瑾一下子失去了言语的力量，只能呆呆地看着鹤丸微微弯腰，离自己越来越近。

　　噗通——

　　“虽然有些意外答案会来得这么快，但是我还是有些生气呢。”鹤丸的呼吸直直打在了瑾的脖颈上，他伸出双手将少女牢牢圈在了自己的怀里——

　　“既然你已经做出了选择，那就做好觉悟哦。”

　　“——请多指教，我的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