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恋旅人》深蓝不语

45、第①①章 结

　　李晗雪是T市人，在逃不开的一些命运里，这个城市将许多人缠绕在一起。

　　她自小生活的地方是一片老工厂的职工房住宅区，爷爷是工厂的老员工，没退休前分到好几套房，分别给了几个儿子结婚用。她的父亲是长子，要和父母同住，所以住的房子比不上二叔三叔，家里也总是人满为患，串亲戚的，求爷爷托关系的，邻居间相互走动的。

　　吕程的父亲接替了晗雪爷爷的班，来给老厂长祝寿的时候，晗雪第一次认识了吕程。

　　吕程的优秀在那个时候并没有完全显现，但很多品质是可以追根溯源的。

　　比如阳光灿烂的天性一定会有个肆意美好的童年，坚韧不服输的性格是无赖和厚脸皮打的底，敏锐的神经是自小善于观察的积累，领导者的养成是孩子王的延续，而对爱情的执着便源于他母亲对文学的热爱集合成满墙的书架再展现在他的课余生活里。

　　十二三岁的年纪里，吕程已经长成一个白马王子般的人，敲打着每一个见过他的青春期少女的心。

　　晗雪为了他，努力学习，终于在高中成为他的同班同学。

　　因为相识，所以交集自然就多一些，轻松的熟络寒暄也少去了很多的刻意。

　　不过自以为的关系紧密，在那个思想渐渐长成，各种诱~惑和压力并存的高中时代，晗雪的存在在吕程的生活里并没有激起太多的波澜。

　　毕竟喜欢吕程的女生那么多，大家的表现都一样，晗雪的举动在吕程眼里就变成了同化。

　　而在那个时候，晗雪无意间察觉了一些吕程的变化。

　　凭借着若有似无的熟络，加上吕程急需的倾诉，晗雪从吕程口中得知一个秘密。

　　秘密并不多么悬念，不过是吕程认识了一个校外的女生，那个女生大他很多，也不太多，但终归不是高中生。吕程对那个女生的感情很困惑，那么多的爱情名著在吕程的脑海中转来转去，让他觉得这是一触即发的爱情，但他小小年纪又不敢承受这么庞大的感情。

　　晗雪却很明白，这就是爱情。

　　不过晗雪没有像那些高中女生爱看的杂志小说里一样，给吕程出谋划策指点江山。她只是旁敲侧击指出吕程在那个他喜欢的女生面前，不过是一个微不足道的高中男生。

　　吕程似懂非懂，但和晗雪之间的关系却有了晗雪认为的突飞猛进的进展。

　　随后，那个吕程喜欢的女生就消失在了他们的高中生涯。

　　吕程在一夕之间成长，晗雪也终于明白自己施展攻势的时机不在高中，而在大学。

　　一个毫无悬念的保送，一个拼了命的努力复习，没考进同一个系，好歹进了同一个大学。

　　然而大学的诱~惑高出了高中不止一个段位。

　　晗雪的喜欢已经有了实质性的表示，但吕程拒绝了。晗雪问他是不是还喜欢高中时遇到的那个女生，吕程仍旧拒绝了——拒绝回答。

　　时间转眼来到大三，开学季，吕程恋爱了。

　　那个篮球场众目睽睽的吻，让球场看台上的晗雪如坠冰窖。

　　她想，吕程是个骨子里就很浪漫的人，喜欢一见钟情。这可能遗传于他的妈妈，也可能是受到那满墙书架子的影响。她和吕程的第一次见面，自己是个还没蜕变成公主的丑小鸭，入不了白马王子的眼。所以只恨生不逢时，不恨任何世事。

　　但结果呢，这个女生就跟逃不开的魔咒似的，仍旧消失了。

　　不是远隔万里的异地恋情，不是相约几年就能守来的皆大欢喜。

　　就是消失了，没有征兆没有留白，完完整整消失在吕程的生活里。

　　吕程喝酒闹事，成天醉醺醺，大三的男孩子没了风华正茂的阳光劲儿，成了社会上的公子哥。

　　晗雪忘记自己多少次陪吕程坐在深夜的马路牙子上听吕程闷着头哭。

　　那个女生，给了吕程所有对爱情的幻想，在吕程生命里种下了永远也铲除不了的种子，然后生根发芽茁壮生长，塞满了吕程整个心。而这颗名叫爱情的植物，根扎得那样深，枝芽那么粗，还长着尖尖的刺，将吕程的心扎得千疮百孔不说，还企图破茧而出，杀死吕程。

　　她本以为一个女人在爱情里能做到的最歹毒的事不过如此了。

　　可是三年后，这个莫名其妙离开的女人居然又莫名其妙的出现了，然后死在了吕程的怀里。

　　杀人诛心，这个女人可谓是登峰造极。

　　一个校外的女生半夜在教学楼顶坠楼，三个相关人员，吕程情绪激动几近崩溃，杨玺沉默无言行尸走肉，保安完全摸不清状况解释不了案情。

　　又过不久，杨玺在教学楼跳楼自杀。

　　后来这件事就成了校园奇闻，警方按失事和自杀处理，不了了之。

　　晗雪几乎是用全部的精神撑起破碎的心，打算去安慰吕程，将吕程重新带回到生活的轨道里。但吕程却没给她这个机会，在沉寂了两个月后，吕程在外人面前近乎满血复活，重新研究课题，所有的时间不是在实验室就是在图书馆，又几个月后，他开始谈笑风生，过回了正常人的生活。

　　只有晗雪知道，吕程在等待一个时间，等待一个日历上不断减少的天数。

　　虽然她并不知道他在等什么。

　　或者吕程已经走火入魔，觉得一个莫名其妙就会消失和出现的女人，会再次死而复生地出现在他面前。

　　一年后，吕程在快餐店从楼梯上摔下来，右腿骨折。

　　在医院里，吕程说，世上总有奇迹发生，他等来了奇迹，然后奇迹告诉他需要再等上五年，才有可能盼来一个结果。

　　才有，可能……

　　这两个词组合在一起从吕程的口中说出来，近乎残忍地让人觉得一点希望都没有。

　　可让晗雪崩溃的是，吕程执着地相信这个奇迹，并决定付诸行动，等待五年。

　　晗雪终于在这一刻明白了她十几年来的坚持是一场错误。

　　她爱吕程，可吕程宁愿去爱一个渺茫的奇迹也不愿意爱她，她也只能放手。

　　晗雪开始重新生活和工作，凭着从吕程身上磨练出来的意志和毅力，她在工作上取得了很好的成绩。这时她已经26岁，淡离吕程之后的她决定让自己彻底放手了。

　　短暂试着接触了几个相亲对象后，晗雪意外见到了吕程昔日的大学同学。

　　因为他身上或多或少流露出的和吕程相似的气质，晗雪陷了进去，又因为这个人不似吕程般铁石心肠，情愫一旦萌发就不可收拾，晗雪便看见了爱情真正的样子。

　　之后便是热恋，纠缠，同居，一切都变得顺理成章。

　　只是这个男人在事业上不得志，磕磕绊绊也都来源于此。但经历过吕程那样的大风大浪，晗雪的抗压能力变得很强。她细心的安慰，小心的逢迎，该避免的避免，该谨慎的谨慎。可有的时候，争吵逃不开另一方的故意为之，但晗雪仍旧认为，这不过是一个男人在外的憋闷无处释放，在她这里妥帖的安放而已。

　　直到她意外在路上看到吕程。

　　并不是旧情复燃那样的俗套发展，晗雪在那个午后偶遇吕程虽然是她人生中的转折点，但带给她灾难的却是吕程身边的那个女人。

　　晗雪看到吕程和那个女人在激烈地说着什么，她将车停在路边，急匆匆跑过去。

　　因为她直觉，这个女人或许就是一直出现又消失的女人，在吕程心里扎根出不去的人。即便这个人已经死了，可是吕程走不出去，那么多少个女人出现在吕程生命里，都会让吕程重新燃起那个有关奇迹的坚持。

　　所以晗雪担心又害怕，她跑过去假装重逢，然后有意无意去探听这个女人的来历。

　　不过是一顿饭的时间，和那个女人对话寥寥，可晗雪仍旧震惊又恐惧。

　　随后她借口去和这个女人上洗手间，她记得这个女人在洗手间和她说了什么，但她始终想不起来。这次见面之后，晗雪便时不时晕倒，整夜失眠，记忆消退，接着便是大段大段记忆上的空白。她去看最好的心理医生，吃大把的药，在心理医生的帮助下，有些东西记起来，有些又模糊只是个影子，分不清是记忆还是想象。

　　心理医生束手无策，打算为她介绍一个帮手。

　　她答应了，但从诊所出来，她就遇到了一个人，这个人在她的记忆里始终是模糊的脸，连声音都像被水声夹杂着。她去过一个很黑的地方，但又说不出这是个什么地方。

　　她越是去回忆，越是将记忆变成纠结的麻绳。

　　在无数次的记忆挣扎后，她的神经出现了一些错乱。

　　而在这么痛苦的时候，她的男朋友弃她而去，她没有得到一个合理的分手理由，只是辗转从朋友的口中得知，他和一个企业老板的女儿订了婚，能为他在事业上带来很大的帮助。

　　晗雪在经历这么多之后，人生几乎所剩无几。

　　糟糕的身体和神经已经无法再让她工作，她企图去找一个支撑点，可是遍寻不着。

　　什么都是错乱的，有些发生了，有些似乎又没有发生过。

　　她跌跌撞撞回到家，父母竟然都过世了，爷爷却还在。她坐下和爷爷吃顿饭，桌上摆着好大一个过寿的蛋糕。然后门铃乍响，来祝寿的中年男人带着一个十二三岁的男孩子，身上有阳光的味道，有她熟悉的感觉，她问他是不是吕程，他说是啊。然后吕程嗖呼间长大，变成几年后街上偶遇时的模样。他牵着一个女人的手，可是女人自始至终都是一个模糊的影子。

　　吕程说：“我要去一个地方，那地方很黑，可却能看透过去和未来。”

　　到此，晗雪的神经已经走到了悬崖的边缘。

　　没人拉她劝她，她一个人俯视着悬崖下的黑暗，觉得自己再也支撑不住了。

　　她逃出来，不知走到哪里，坐了什么车，说过什么话。

　　她只想跳下悬崖，死了也就不会痛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