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山绿水白云飘（上部）》独美

80、第10章

　　不久，北宋也从侬智高占据邕州的这次事件上嗅出了不安的因素，于是广西转运使肖固命邕州指挥使亓赟前来刺探侬智高的情况和动向。

　　但元赟“欲邀奇功”，不顾肖固的初衷，背地里私自调动军队，对侬智高所部发动了兵衅。

　　侬智高占据邕州后，在阿侬的建议下，本欲让部众休生养息，暂时并没有要直接与北宋开站的意图。

　　但元赟此番的举动，无异于让阿侬的希望破灭，侬智高带领部众，筹集粮草军器，准备与元赟交战。

　　与元赟所率的宋军交战出乎意料的顺利，不仅大胜元赟所率的宋军，更是将挑开兵衅祸首元赟生擒。

　　在如何处理元赟的问题上，侬智高的谋士黄玮、黄师宓等人与以侬建候、侬志忠等人为首的族人再次分了两派截然相反的对立面。

　　侬智高的谋士黄玮、黄师宓等人主张杀了元赟，以振士气，为以后奠定基业之石。而以侬建候、侬志忠等人为首的族人则不同意杀了元赟。

　　他们的理由也很充足，元赟此番兵衅，侬智高等人不知道其真正的用图，如果轻率的杀了他，则必然会招到北宋朝廷的不满，为侬氏一族招来无穷无尽的后患。

　　侬智高意欲不决，一个人闷声坐在台阶上，已经整整半天了。智英拽着我的衣袖轻声嘀咕道：“双儿姐姐……”

　　我看着智英朝我冲侬智高呶嘴，冲她翻了个白眼，正欲装作不懂时，却见远处站在廊沿下的阿侬也担心的望着侬智高的背景。

　　心中一动，不由得跨出一步。刚一动身，则看见原本坐在树下的钟原突然站起身来，转身拂袖而去。

　　心下有些犹豫，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我已经在潜意识里把阿侬、侬智高、侬智英当作了我的家人。

　　是不是自从我穿越到这里以后，因为太久没有家人的感觉了，我竟如此珍惜这样的感觉，珍惜家人互相温暖和关心的感觉吧。

　　所以不需要阿侬的请求，我想我还是会一直留下来的吧，也许是我真的要走了的话，自己也不知道可以去哪儿吧。

　　可是每当我一次次看到钟原失望的眼神与落寞的背影，我又无从解释自己心底那抹难言的心疼。

　　正理不清此刻心里这些乱糟糟的情绪，身旁的智英却又拉了拉我的衣襟，轻声说道：“双儿姐姐，哥哥他……”

　　我循着智英的眼神看去，却见侬智高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倒下身去，仰而躺在草地上，望着天空的眼睛也闭了起来。

　　想了想，拉着智英向侬智高的方向走了过去，走到他身边时，我和智英的身影遮住了照在侬智高脸上的阳光。

　　侬智高缓缓睁开眼睛，看到是我们俩，不知为何，轻叹了口气，却还是支身坐了起来，但却仍旧没有说话。

　　见状，智英拉着我坐了下来，智英问道：“哥哥还在为那元赟的事烦心？”

　　侬智高转头看了看我和智英，然后将眼神停在我的脸上，看他认真的眼神，我还以为我脸上有了脏东西，忙伸手去擦。

　　侬智高见状，微微一笑，抬手伸向我发间，然后从我发间理下几缕不知道什么沾上的草屑，轻手扔在一旁。

　　心中一动，出声说道：“你当初既然生擒了他，就没打算将来处死，如今又何必犯难，只管以礼相待，问出宋廷的意图即可！”

　　侬智高长抒了一口气，微笑着转回头去，看向远方，稍顿，方才说道：“我如今方信，老天毕竟待我不薄。”

　　侬智高站起身来，轻手将我和智英拉了起来，柔声笑道：“既如此，还请二位姑娘相陪，我要宴请这位指挥使。”

　　来到平日侬智高平日里与众谋士议事的大堂，早已等候在那里的黄玮等人一见我和智英，都吃了一惊，但都未多说什么。

　　侬智高阻止了侬建候正要说出的话，手一挥，命道：“将元赟……元指挥使请上堂来！”

　　众人听侬智高这话，都是一惊，黄玮更是不知道有意还是无意的瞟了我一眼，我转头不理，当作未见。

　　元赟被带上来时，仍然被五花大绑的捆着，侬智高见状，亲自上前解开捆在元赟身上的绳索，轻斥道：“是谁对元指挥使如此无礼！”

　　元赟被松开以后，疑惑的看着堂上众人，拿出一脸的不屑说道：“不用你惺惺作态，劝你早早放了本指挥使，日后我还可在皇上面前替你们说几句好话，否则……”

　　我突然笑道：“败军之将，还敢吹牛？”

　　众人一惊，皆诧异地望着我，元赟闻言更是立时涨红了脸，破口骂道：“一介女流，胆敢嘲笑本将军，你不想活了……”

　　我上前一步，直视着元赟，冷笑道：“我想不想活由不得你说了算，就像你活不活得成，也由不得你说了算一样！”

　　元赟闻言眉头一皱，有些泄气，但仍强撑着骂道：“今日本将军落在你们这些土夷蛮邦的手里，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我嘲讽的一笑：“自然是听我们的，难不成还是听你！”见我如此戏耍了一番元赟，堂上众人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侬智高终于笑着站了出来，亲自拉着元赟的手说道：“舍妹素来口无遮拦，元指挥使不必介怀。”

　　元赟何尝不明白，侬智高这么说，并无责备我的意思，只不过是给了他一个下台的台阶而已。

　　但元赟的脸上还是有些挂不住，冷言道：“本指挥使怎么会和一介女流计较！”

　　侬智高笑道：“那就好，我已经命人备下酒宴，请元指挥使入座吧，就算是我们为指挥使大人压惊吧！”

　　元赟一脸狐疑的看了看堂上的众人，终于还是跟着侬智高入了酒席落坐。

　　几杯酒下肚后，就听得侬智高重重的叹了口气，将酒杯放下不语。一旁的元赟见状，问道：“南怀王为何叹气？”

　　侬智高自建立南天国后，自称南怀王，不过平日里除了他的部属这样称呼他外，我却是从未这样叫过他。

　　侬智高有些为难地看着元赟，顿了半晌，方才说道：“指挥使不知，本王自被交趾所擒后，一直为不能洗耻而夜不能补寐啊！”

　　坐在一旁的智英瞪大了眼睛看着侬智高，恐怕是连她也从来不知道，侬智高竟然还有演员这种天份吧。

　　果然元赟也有点为之动色，居然说道：“南怀王不必介怀，知耻而后勇，方能为人上之人啊！”

　　听到元赟的胡说八道，我差点没忍住笑出声来，侬智高却及时的扫了一个眼神过来，制止了我笑声。

　　侬智高接着出声说道：“本王一直以为都想南下扫平交趾，北上攻占湖广，不仅不雪前耻，而且更可以建立一个与大宋并立的国家。”

　　此言一出，包托我在内的，席间众人都不由得抽了一口凉气，而我更惊的是，只怕侬智高的野心不仅仅于此吧。

　　否则，他怎么会说出这样的一番话来，明是向元赟摊明心迹，实则在我看来，却完全是在试探元赟。

　　果然元赟闻言后，突然出声说道：“足下以弹丸之地，崛起逆命，天兵所加，譬犹灶上扫尘；何如卷甲束身，纳土请命，不失封侯之赏，孰与夫首领不保，妻子为戮乎？”

　　听到元赟的这番对答，侬智高似乎已经很满意了，笑道：“公此番话基有见地，此时成否，就在公一身了！”

　　元赟酒气也上来了，拍着胸脯向侬智高保证说没问题。于是在酒席间不再说什么，只是饮酒闲话。

　　席散，侬智高对众人说道：“我早已有归附宋朝的心意，如今竟是天赐良机，不如由元赟代我奏明宋廷吧！”

　　黄玮与黄师宓对视一眼后，当即表示反对：“元赟那厮看就是贪生怕死之辈，他的话不可尽信啊！”

　　侬智高摇头道：“他的话虽不可尽信，但我将他放回，一则可以向宋廷表明我等归附之心，二则也可试探宋廷是否真有招安之意！”

　　此放一出，黄玮等人方才没有了话，只好按侬智高的吩咐各自办去了。

　　侬智高派了几十个部下，将元赟护送回广西转运使肖固的军中后，即向宋廷奏表请求归属宋朝。

　　但很快就传来消息，宋廷不仅拒绝了侬智高请求归附的奏请，还以元赟战败偷生，妄许侬智高朝贡，为国生事为名，罢黜查办了。

　　消息传来后，黄玮等人认为宋廷的这种做法，是不将侬氏一族放在眼里的做法，均义愤填膺。

　　但此番侬智高却像是下定了决心要依附宋朝，不顾黄玮等人的反对，再次向宋迁奏表请求田州刺史的官职，以统摄诸部。

　　但这次请求，还是遭到了宋宋宗的拒绝。侬智高没有气馁，三月，又以驯象、金银朝贡，请求内属，当一个地位很低的团练使。

　　但侬智高这一次请求归属的要求还是不例外的遭到了宋廷的拒绝。

　　四月，侬智高继续向宋朝进贡方物，请求内属，他官位不求了，只求朝廷赐给袍笏官服，作为宋朝官员的象征；宋仁宗还是拒绝了请求。

　　侬智高似乎附宋之心未死，再次进贡黄金、函书请求内属，只求每当宋朝举行南郊大典时，贡金千两，换取同邕州互市的待遇，宋仁宗照样没有允许。

　　我至此终于明白了一点，北宋朝廷这一系列的无理拒绝，最终点燃了侬智高起兵反宋的导火线。

　　而侬智高此时等待和积蓄的正是这样一个借口、一个理由、一个机会，更是一个转折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