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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6、9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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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在厕所门口,成冬青抓着门框不肯放手,有些羞恼的道:“妈,让我自己来行吗?你就别跟着了!”
虽然成大娘觉得母子俩有啥不能看的,但也知道儿子这么大了,总会不好意思,于是也不再坚持,“那你小心点,要不,让晓骏过来帮你搭把手?”
想起那个人,成冬青的脸色有一瞬间的变化,随即支吾了一句“用不着”就关上了门。
一手扶着墙壁,他心不在焉的拉下裤子。
自从那天说错话以后,他就觉得自己面对那个人的时候总有点不对劲,明明已经道过歉了,可还是在那双看似平静无波的眼睛里看出了几分受伤的神色,让他既歉疚又心烦意乱。
为什么偏偏想不起来了呢?那个自称是老同学还是好朋友的家伙,身上那股清冷优雅的气质一看跟自己就不是同类人,真的是朋友吗?可如果不是,又怎会千里迢迢跑到这个小地方来照顾一个不相干的病人,而且即使自己冲他发火也依然毫无怨言。他越是这样,成冬青越感觉有种无形的压力,有时候甚至忍不住想大喊“干嘛要对我这么好?”
无名的虚火在五脏六腑内灼烧,让他不知道该如何是好,见不到心慌,见到了又心烦,简直比得了病还难受,为什么会这样?
烦躁的抓了抓头发,成冬青抬头看着镜子里的脸。乱糟糟的脑袋,冒出点点胡渣的下巴,略带血丝的双眼,看起来是那么陌生。
他摸着镜子,问自己,你是谁?
我是成冬青。
还有呢?
还有什么?我忘了什么?那些对我很重要的事,到底是什么?
门外成大娘担心的在敲门,成冬青捧起冷水,抹了一把脸,调整好情绪后,拄着拐杖走了出去。
“妈,医院的饭我都吃腻了,我想吃你烙的煎饼。”
难得儿子撒一回娇,成大娘满口答应了下来,叮嘱了一番注意事项,然后才放心走了。
孟晓骏打完热水回来,见病房里只有成冬青一个人,愣了一下,也没多问,只是看了一眼时间,拿起饭盒。
成冬青赶紧喊住他,“我让妈回去做饭了,要是你不饿的话,一起等等吧。”
转过头,看着成冬青略显紧张的神情,孟晓骏知道他支开母亲是有话要说,于是走到床边坐下来,“想问什么就问吧。”
那种面对面时莫名心烦的感觉又来了,成冬青按捺住情绪,缓缓问道:“我以前……是什么样子?”
孟晓骏默然半晌,许久,才轻笑一声,“你就是你,这个世界上,只有一个成冬青。”
“可是我想找回以前的自己,我觉得……我觉得我不认识现在的成冬青,你明白吗?”那种无法形容的焦灼感,让成冬青不由得握紧拳头,眉头紧锁。
就像一只充满防备的刺猬,孟晓骏脑海里突然跳出了这个念头,随即自嘲的笑笑,“无论哪一个成冬青,都是你自己,明白吗?不用给自己压力,想得起也好,想不起也好,有什么要紧呢?反正你还是你,永远也不会变成别人。”
“那你呢?”成冬青咬着下唇,仰头看他,“如果我一直记不起我和你……”
孟晓骏的心猛地停跳了一拍,可马上反应过来,他说的不是他想的那样,“你是说我们怎么成为朋友的吗?那都是些往事了,也没什么好提的,等你见到王阳就知道了,他是个话篓子,有一大筐故事呢。”
“王阳?”成冬青对这个名字有点印象,但关于他的事情也有点模糊了,“他也是我们的老同学吗?”
“恩,当初我毕业以后就出国了,你们俩留在国内一起创业,新梦想的基础就是你们打下的。”
这么一说,成冬青渐渐想起了一些,“对哦,我记得,我好像是被学校开除了,然后我俩在肯德基办培训班,后来又换了地方,咦,换了个什么地方来着……”
见他慢慢循着记忆的线索追寻过往,却独独少了自己,孟晓骏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
傍晚的时候,孟晓骏爬上医院的天台吹风,顺便跟王阳聊聊成冬青的病情进展。听到他说打算就这样一直保持现状下去,王阳果然气得跳了起来。
“孟晓骏你他妈疯了吧?!成冬青把脑子摔坏了,难道你也变傻了?亏你想得出来,什么叫’这样对大家都好’?对他好也要他乐意啊,你问过他了吗?他同意了吗?你这算什么?缺席审判?你觉得这样对他公平吗?!孟晓骏,我告诉你,感情不是一个人的事,也不是一个开关,说停就能停的,你倒是想装没事儿人,可你真能当做什么事都没发生过吗?少他妈自欺欺人了!艹!”
每当王阳开始骂脏话,就说明他真急了。可孟晓骏也憋着一肚子火气,“就算我自欺欺人又怎么了?你光想着对他公不公平,可你想过我吗?我每天对着一个完全陌生的成冬青,我是什么心情,难道这对我就公平吗?!”
也许是从未见过清醒下如此情绪失控的孟晓骏,王阳沉默了。
孟晓骏也沉默了,因为他怕自己再多说一个字,就会忍不住眼泪夺眶而出。这些天,他白天尽心尽力的照顾着成冬青,到了一个人的夜晚,却始终辗转反侧,无法入睡,备受煎熬的他终于也撑不住了。
最后,王阳只说了一句:“你再好好想想吧。”
孟晓骏苦笑着挂断电话,眺望着远处红霞似血,心里一片狼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