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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15、生活不是偶像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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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生活不是偶像剧
那天我带着刚刚分手的前任去著名的妇产科医院做检查,一想到有可能就此被讹上顿感万念俱灰。幸而后来证明是虚惊一场。我觉得我还是更应该去喜欢男人,因为男人不会突然炸你一个晴天霹雳——我好像有了。正要离去之时,遇见了秦藻。想起沈措这两个月都在布鲁塞尔,她应该是一个人来做临产检查。
我以为怀孕的女人都会素颜朝天蓬头垢面,彻底暴露出一副不修边幅的邋遢劲儿,却不曾想过一个女人大腹便便的时候居然还能这么粉白脂艳光彩照人。脸上的妆容一丝不苟,一身宽下摆的黑色裙装,她双手置于膝盖上面无表情地坐于医院的塑料椅子,整个人就像个精致美丽却不带人气儿的玩偶。
“嗨,没想到又见到你了。”一个同样大腹便便却四肢干瘦的女人朝她走了过去,不请自坐后打开了话匣子。“你的先生还是没陪你来做检查吗?”
“他……比较忙。”眼皮稍抬,半敷衍地应了一句。那女人眉清目秀挺有姿色,但搁在秦藻身旁简直嘴也豁了脸也歪了,立马被衬成了玫瑰旁的大蒜头。
“再忙也不该不陪自己的太太来做临产检查啊!”女人看似十分同情地瞥了对方一眼,“我家那位也很忙,他是一家投资银行的项目经理,每天都有数不清的电话和应酬。但是他为了我请了大假,说宁可不做经理,也要做我的专职司机。不过我让他换辆车,3系的车距太短,以后三个人了要坐7系的。”倒豆子似的喋喋不休,不住地炫耀自己丈夫的能干多金与温柔体贴。那个女人以一种俨然嫡亲姐妹般的殷勤挽住了秦藻,可措辞间充满了对这个似乎徒有美丽外表却不受丈夫宠爱的女人的鄙薄与怜悯。
这种堪称寻衅生事的炫耀让人听得头脑发胀。女人就喜欢兴风作浪,波平如镜永远不是她们的追求。比珠宝名牌更能激起她们互相挖苦、互相贬低、互相摧毁的欲望的,只有老公了。秦藻显然装不来若无其事,脸色明显变了变,挂于唇边的笑容也越来越讪。她的脸庞美得无懈可击,可此刻的表情却显得迷茫、受伤而且无辜。我想她定是百思不解,这点上自己本该是无可争议的赢家,为何现在一败涂地毫无还击之力。
过不多久,一个个子不高块儿挺大的男人哼嗤哼嗤跑了过来,手里拿着一盒乳酸饮料对秦藻身旁的女人说,“你要喝的那种这里的自动售卖机没了,我跑了两条街,到便利店里给你买的。”天蓝色衬衣裹不住宽硕的身躯,腋下两大块深蓝色的汗斑,一脸挂着汗珠的柔软松弛的肉。
“瞧你,热死了吧。”女人伸出手在男人的额头上捋了一把,“买个别的牌子不就行了。”
“就当减肥啦。只要是你想喝的,我就是跑到月球也给你买。”胖男人又满面讨好地说了一句。我听着一阵反胃酸——假不假,杨利伟都不说这话。
可我发现那个漂亮女人却和我明显不在一个拍子上,她居然露出了一种无比羡慕的眼神,以至于那张艳丽照人的面孔一刹显得楚楚可怜——像那种童年支离破碎的小女孩,眼巴巴地望着邻居姐姐手中自己永远得不到的糖果。我在一旁静静站了会儿,随后走了出去。甩了个电话给我的现任,“欸,上礼拜我让人从法国给你带回来的限量版古琦包呢?我有用处——你甭管我怎么用,再给你买新的不就结了——我就在你家附近,你马上送楼下来,我开车来取。”
拿到那只名牌包后,无暇和现任调情几句的我三步并俩地重又回到医院。她们还在,而更多的丈夫陪同在侧的女人加入到了这个奇怪的结盟中去。秦藻以一种惊惑的目光环顾着一对一对在自己面前无遮无拦秀着恩爱的男女,显得手足无措。
“亲爱的,”冲秦藻唤了一声,“对不起,我迟了。”听见声音她抬头看向了我,睁大双眸,一脸恍恍惚惚与不知所谓。
走上前,跪于她的身前,仰起脸来朝她露齿一笑。我猜那个时候我的笑容一定和我左耳上的钻石耳钉一样晃人眼球,因为周遭的目光像夏季的雷阵雨一样砸了下来。“亲爱的,我错了。再忙也不该冷落你和宝宝。”朝身旁那光天化日就你浓我浓寒碜人的夫妻瞟去一眼,继续说,“我知道你已经想吐了,没事儿,尽管吐。古琦吐得不爽,我们再换别的牌子,爱马仕,普拉达,总有一款能让你吐得开心。”
秦藻真的吐了。接过我递给她的矿泉水漱了漱口,接着格外舒心惬意地对着旁边那对小夫妻说,“我现在爽多了。”
“医院门口那辆黑色法拉利是你的吧?我前面偏巧看见你下了车。你是做哪行的呀?”
“自己开公司。”嫣然笑了笑,“小公司,搞设计的,也就百十号人。”
一众人将我与秦藻围于中央,但凡叫我“沈先生”的,我都答应得倍儿顺溜并附赠迷人笑容一只。百分百表现出二十四孝老公的样子,鞍前马后殷勤备至,将沈太太伺候得极尽舒坦。不一会儿就有模样挺俏丽的小护士走上前来,口吻极致歆羡地对秦藻说,“我在这里工作了三年,从没见过像你们这样登对的夫妻,你的宝宝一定漂亮死了,不管像你还是像你先生。”
“你还是生儿子好些,像妈妈。”漂亮女人终于彻底恢复了昔日里那种高不可攀的嚣张气焰,稍转去脸,朝那早已蔫得没声儿了的女人莞尔一笑,“女儿可就糟了。”
陪她一同听医生说检查情况。肚子里的孩子八个多月,但从他们认识那天起算到现在都不足七个月。开车送她回去的一路上我都默不作声目不旁视,有点生气,觉得这女人心机真他妈太重了,居然以怀孕诈婚。见我横眉冷对拉下了脸,秦藻似乎知晓了原由,挺平静地开口,反将一腔愕然全抛给了我,“他知道的,早在我们结婚以前。”
两厢沉默,顿上许久她才说,“所以我至今不明白,他为什么答应娶我。”
为什么?我又不能对这个女人说,他决定娶你的时候连你的名字都没记住。
“谭帅,”凝望着我的脸,“不管怎么说,谢谢你。”
“客气。”挺豪迈地一拍胸腔,朝她侧脸微笑,“那小子是我哥们,他朋友就是我朋友,他困难就是我困难,他老婆就是我……咳咳……我嫂子。”
“不,真的谢谢你。刚才如果不是你,我就要哭了。”这句话一点不像是矫情,因为那双漂亮的杏仁大眼真的红了,她仓卒地掉过眼眸低下了头,嘴里梦呓般轻声说着,“哪个女人要是嫁给你,倒是挺幸福的。”
眼泪吧嗒吧嗒掉了下来。
“别……别这么说,我这人毛病一堆,会花不会挣、男人女人一概不拒、始乱终弃、见异思迁……生活不是偶像剧,哪有可能既英俊多金又温柔顾家,王子公主恩爱到老的好事儿让你一个人占了个全?这世上好男人的标杆就该是沈措这样的,比起他我可差得太远了!”因为做贼心虚说话的声音都抖了三抖,只感周遭的世界鬼魅幢幢。血淋淋的前车之鉴,我可不想重蹈覆辙,赶忙岔开话题,“说起来,秦藻,我都没见过你卸妆的样子。”
“这有什么奇怪的。”掏出镜子,很仔细地补了补口红。淡淡一抿唇角,“沈措都没见过。”
“啊?”
“每天他睁眼醒来前我就起床化妆,每天他睡着了我才下床卸妆;他在不在家,家里都一样安静,我不敢说话,连喝口水都小心翼翼生怕弄出声音……”她摇了摇头,继而颇为恻然地笑了,“可是无论我怎么努力,还是不行。”
“你也别太惯这小子了。这小子天生冷血,越惯越降温。”她不是第一个向我抱怨与沈措的婚姻不堪忍受的女人。婚姻本就是围城里外寒暖自知,何况那小子看着八面玲珑实则垄墙高筑,更是让人琢磨不透望不穿。崇尚极简,喜欢干净,沈措住的地方永远一尘不染,就跟样板房似的,丝毫没个生活气息。可以想象这女人如何一个人孤零零地坐在八百平的房子里,一说话便会四壁回声,百无聊赖,无所事事。我暗暗叹出一口气,“他十三岁就一个人住,早已习惯了安静独处,而现在应酬又太多,成日里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你想啊,一个天天被轮[]奸的人回家以后哪儿还有心情自[]慰?”
秦藻噗嗤笑了。
“不过有一点你可以放心,应酬再多也只是逢场作戏,他不会为了别的女人弃你而去。”瞟过一个暧昧眼眸,开玩笑地补上一句,“其实他是个gay,真心爱的人是我。”
“是不是gay,和他同床共枕的我可比你有发言权!”秦藻终于被我逗乐了,大笑出几声。然后她肃敛神情,以一个很认真的口吻问我道,“南音是谁?”
“欸?谁告诉你这个名字的?”
“你啊,你在我们的婚礼上说的。你当时喝了很多,也说了很多,我没听清,只听见了这个名字反复出现。”稍顿了顿,“是他的前妻对吗,这个名字叫做‘南音’的女人?他只告诉我他结过一次婚,从此便只字不提。我们结婚已经四个月,可我居然连他前妻姓什么都不知道。徐南音?陈南音?李南音?”
“她姓林,双木林。”后悔自己酒后失言直想自抽嘴巴的同时,仍旧决定实话实说,“你有什么想知道的,不妨开门见山地直接去问沈措。”
“你们俩认识那么久,你一定见过林南音了?她漂亮吗?比我漂亮吗?他很爱她对吗?”
“为什么你们和自己老公的问题总来找我?!”无名怒起,猛踩了一个刹车,若非牢系安全带定能把我俩全甩出去,“我他妈不是你们家保姆,更不是你们拿来报复自己老公的工具!”
秦藻为我这莫名而来的勃然大怒一愕,愣了好久才说,“也许糟糠之妻总难免让人刻骨铭心,可现在与他一起分享成功的女人是我。”冲我浅浅一勾嘴角,“我不介意。我他妈太不介意了,我他妈……我……”她忽然捂着肚子弓下了腰,大量的澄清液体沿着她的纤细脚踝流了下来。
“不……不是吧?!你……你要生了?!”手忙脚乱好一阵子,几乎要将车子弃于路边而落荒而逃。秦藻一把拽过我的衣服,十分痛苦地大口大口踹着气,仿似用尽全力地对我嚷了一声,“妈的!把我送回医院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