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升c小调恋曲》若依_

84、孤注一掷的人生

　　这一切像是一出荒诞的剧目，当结局上演的时候，我几乎怀疑这是自己臆想出来的片段，它们凌驾于我的思维之上，以不可思议又没有破绽的方式完成了最后的谢幕。

　　此时的萧依莉已然无所畏惧，她望向黎华，一双灵动的眼眸里尽是坦然：“你是不是也早已经知道了？”

　　黎华摇头：“也是在王瑞恩回来才告诉我的。不过，我是早就知道你远没有我最初所认为的那么简单。”

　　“从什么时候开始？”

　　“从你在片场说若绮打了你开始。当然，那时只是怀疑。我生日那天，你故意在若绮面前叫我去你家，我就肯定了自己的想法。”

　　“没错，我的确是说给方若绮听的，那时候我就意识到你的心已经完全在她那里了，不管她曾经是否欺骗过你，你的心里始终都有她，我已经改变不了你的心意，只能去动摇方若绮。”

　　“所以到了最后，你甚至不惜用你的生命做筹码，告诉我你最多还能活半年，要我陪在你身边，你知道我对你仍有怜爱，不会狠心地任由你去死。那么半年后你又准备怎么办？”

　　“不！不是的！”她激动地站起来，正要说些什么，却突然捂住胸口，猛地跌在椅子上，人蜷起来，不住地颤抖。

　　黎华和王瑞恩同时在我身边站起来，绕到她的身旁，她伸出颤抖的手，紧紧拽住黎华的衣角，好似在用尽她生命最后的力气说出这句话：“我没有骗你，我真的有心脏病……”

　　我们把她送到了彩虹影业附近的医院。她在病房里抢救，我们三个沉默地坐在病房外的长凳上。医院清冷的空气混着消毒水的味道像一排冰封的银针，一根根从我的脚底扎进来，迅速窜升到我的小腹。

　　“若绮，你没事吧？”王瑞恩注意到了我的不适，关切地问。

　　“没事，可能没吃午饭胃有点疼。”

　　“我去给你买点吃的。”

　　他刚站起身，医生就推门走出来。黎华上前问道：“医生，她怎么样？”

　　“暂时稳定下来了。她的病情已经相当严重了，可能撑不了多久的。”

　　“没有别的方法吗？比如心脏移植手术之类的？”黎华问。

　　“病人四年前接受过手术，但是效果并不理想，她的身体已经非常虚弱了，现在又受了刺激，所以……”

　　一阵短暂而可怖的沉默后，医生说：“你们进去看看她吧，别再让她受什么刺激。”

　　病房里，萧依莉安静地躺着，微阖着眼，长长的睫毛轻盈地闪动，柔软的长发随意而不凌乱地披散下来，明明生命快要燃到尽头，仍美得光焰灼烁。

　　她轻轻睁开眼，坐起身子，声音虚弱却无畏：“你们还有什么想知道的就问吧。”

　　没有人说话。此时此刻，不管她做了什么，我们都再不愿去责怪她。还是黎华开了口：“你好好休息吧。”

　　她轻轻摇头：“假如我现在一觉睡了再也不醒，你们的问题就永远没有答案了。我也不想带着未清的债离开。事到如今，已经没有什么能刺激我的了，你们说吧。”

　　王瑞恩犹豫片刻，还是说了出来：“到现在，你没有必要再替郝友乾隐瞒什么了。”

　　我意外地望向王瑞恩，他的表情却很坚决。

　　“看来你真的什么都知道。”

　　“你并非萧家的千金，那么将你带进演艺圈，并且一直在你背后为你投资的必定另有其人，这并不难猜。只要循着你参演的电影的投资方查下去，总能找到些蛛丝马迹。”

　　“但事实并非你所想的那样，郝友乾从来没有逼我做过什么，相反，这些是我向他要求的。”

　　“你和他是……”王瑞恩始终没有说下去。

　　“呵，不是，”萧依莉了然地笑起，“其实他是我的恩人。我母亲很早就因为心脏病死了，父亲赚不到钱，又嫌我是个拖油瓶，对我一直不好。十几岁的时候，郝友乾的集团搞慈善活动，资助困难的学生，我恰好被选成资助对象。高中毕业的时候他还资助我做了心脏移植手术，而后又帮助我完成了大学的学业。可惜我的手术虽然成功了，效果却不理想，仍然无法改变我的人生。直到我发现郝友乾不断地暗地里为方若绮投资电影和唱片公司，才决定孤注一掷，叫郝友乾帮助我进入演艺圈，我承诺会把黎华抢过来，这样他更有机会得到方若绮，他同意了，并且想方设法给了我一个会被关注又不容易引起怀疑的新的身份。”

　　“所以你从一开始接近我，就是有目的的。”黎华说。

　　“我和其他人不一样，你们都有漫长的人生，有各种选择自己人生的机会，可是我不同，如果不走这条路，最后我可能也只是惨淡地死去。既然活着，哪怕时间有限，我也想能活得更精彩，更轰轰烈烈。进演艺圈做明星，做天王黎华的女朋友，这些听起来是多么令人向往的诱惑！”

　　“你怎么确信自己可以成功？”王瑞恩问。

　　“我并不肯定，所以我才说是孤注一掷，我仅有的筹码只是我和方若绮的相像而已，也正因此郝友乾才愿意在我身上下赌注。但方若绮的离开确实给了我机会，我告诉自己，这是上天给我的仅有的恩赐，我必须要成功。在我第一次见到黎华，看到他看我的眼神，我就知道，我没有输。我一直以为黎华这个高高在上的男人，是冷漠、自我的，在他身边才发现，他是那样多情和体贴的男人，我知道不该爱上他，可是我无法控制自己的感情。我以为可以把他留在身边，至少到我生命结束的时候，虽然这样的想法很自私……但是方若绮回来后，我才意识到一切远没有我想象的容易，黎华的心里仍然有她，而我，从始至终都只是个替身，我不甘心，所以我陷害方若绮打我，我试图让方若绮相信我和黎华的感情比她想的要深，我用自己的生命做筹码来交换黎华的爱，可是，不管我再做多少努力，都只是徒劳。但我从不后悔，在人生最后的日子里经历过的这一切。我的确撒过谎，但有两件事，我没有骗过你们，我的心脏病的确很严重，还有，我深爱着黎华。”她望向黎华，眼里满是决绝，透着彻骨的悲凉。

　　对她的同情，已经抚平了这段日子对她所有的怨气，却说不出任何一句安慰或同情的话，好似有很多情绪郁结在心里，找不到出口。

　　“我想和黎华单独谈一谈，可以吗？”她问我们。

　　“那我们先出去了。”我应道。

　　黎华对王瑞恩说：“若绮看起来不太舒服，你先送她回去吧。”

　　我站在原地没有动，怔怔地看着他。他望着我的眼神和煦而坚定：“我会去找你的。”

　　没来由地想起那天他和童靖阳来救我，对我说“回家等我”，心里便升腾起踏实的安心，乖顺地点了点头。

　　坐在王瑞恩的车里，这是个阳光很充沛的下午，隔着车窗，依旧能嗅到阳光清甜的气味。温暖总会让人慵懒起来，我却分外精神，大概是由于一切终于尘埃落定的缘故。

　　身体却有些不听使唤，小腹的疼痛蔓延开来，不禁把身子蜷起来些：“王大哥，陪我去吃点东西好吗？”

　　“好啊，你想吃什么？”王瑞恩看起来心情也是不错。

　　“随便吧。”

　　“嗯……我想想……要不我们……”他注意到了我的不适，“若绮，你怎么了？”

　　“没事，就是肚子有点疼，吃点东西就好了。”

　　“你看起来很不对劲，我送你去医院。”

　　“不用了，我没事的。”

　　他没回答，不由分说地把车驶进了附近的回生医院。欧凯文刚好当班，亲自替我做了检查，又安排我去做了B超。

　　我的腹痛越来越严重，躺在VIP病房的病床上等着检查结果，欧凯文走进来，神情有些严肃，我的心不禁一沉，有些担心起来：“欧医生，我应该没什么问题吧？”

　　“急性阑尾炎，我已经帮你安排了明天早上动手术，现在你可以吃点东西，晚上睡觉前开始就必须禁食禁水了。”

　　“手术后大概要多久才能恢复？”我问道。

　　“两个星期左右吧。”

　　“若绮，没关系，”王瑞恩看出了我的顾虑，“电影的事你不用担心，你是女主角，你的状态好才能拍出好电影，所以你不需要急于一时，先好好把身体调理好。”

　　“方若绮，可以单独跟你谈一谈吗？”欧凯文突然问。

　　我和王瑞恩虽都有些诧异，王瑞恩还是说：“若绮，我先出去给你买些吃的。”

　　我点了点头，他便离开。

　　门合上，欧凯文开口：“刚刚替你检查的时候，你腹部的伤口……”

　　“哦，这是前两年动了个小手术……”我心虚地解释。

　　“方若绮，”欧凯文打断我，“我是医生。”

　　“欧医生，拜托不要告诉你哥！”知道已经无法隐瞒，我焦急地恳求他。

　　“为什么？这是他的孩子，他有权利知道。”欧凯文显得很不解。

　　“你知道你哥，他不要孩子，我不敢告诉他……”

　　“我哥他没告诉你原因吗？不是你想的那样的，他并不是不喜欢孩子的。”

　　我愕然抬头，迎上的却是他那双和他哥哥一样的琥珀色眼眸，盛满了真诚与怜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