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协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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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协光
火车一路前行，车厢不断震动，穿过跨海大桥、田野和广袤的平原，深入蜿蜒的群山。
山海月拿着笔记本电脑，坐在靠窗的单独小独椅上，聚精会神看着屏幕。
他五官清俊，头发稍显凌乱。衣着休闲卫衣外套，衣服的品牌3年前就已经倒闭，但看起来仍然干净整洁。神色冷漠，整个人散发着生人勿进的气息。
网页上显示着协光市的地图以及近期新闻，对应“失踪”字样的关键字。
“协光30岁男子失踪73天，此前曾家暴妻子......”
“原创：办理结婚证当天，恩爱夫妇失踪，家人称人际关系和谐......”
根据协光市的报道和他收到的内部消息，协光近半年出现了多个人口失踪案，近一半是成年人。
当然，失踪可能偶尔集中在某些时候多发。但是真正让山海月感到尤其重视的是，他定定看着置顶的词条和消息——
「协光市安山区，一家5口从家里离奇失踪6天，“仿佛人间蒸发了”！.....」
山海月咬住下唇，内心一阵刺痛，虽然已经看过很多失踪的新闻，他还是会忍不住应激。
他有一颗犬牙稍显尖锐，在唇上留下的印记带有点点血色。
笔记本已经整理了数千条来自新闻、论坛等各类消息。这些信息分布在各个城市和区域，普通人其实很少去关注这些弹窗式的只言片语。
它不是杀人防火等格外吸引眼球的新闻，也不是校园霸凌等热点。
“失踪”，看起来轻飘飘的没有严重后果的字样，说不定很快就找回来了。
但数千条消息整合在一起就显得触目惊心，他们了无音讯，到底会遭遇什么？活着还是死了？人口贩卖还是电诈传销，会不会被打，会不会吃不好穿不暖，遥不可知的归途。
情绪仿佛变成尖锐的刺，将山海月包裹起来，也将周围的氛围变得冷凝。他在不断放大的焦虑和恐惧中坠落。
但他很快晃了晃脑袋，飞速将自己挣脱了出来，熟门熟路，毕竟他已经这么经历了快10年。
但这次有新的仪器。山海月拍了拍自己背包，那里有消耗了他几乎所有存款买来的探测仪，希望真的有用。
“诶，帮帮忙。”一声骄纵的男声把他从思绪中拉了出来。
怎么，没看到别人正在emo的氛围吗。山海月调整好思绪，恢复笑容和轻松的表情。
他抬头看，是一个少年，约莫16、7岁，正把一个有半人高的大背包抵在上铺。
山海月合上电脑，站起身。
少年很是随性，随着他的靠近，少年抬起眼皮奇妙地看了一眼山海月，轻轻嗅了嗅空气中的味道。
他低声呢喃：“是同类啊？”
山海月没听清少年说了什么，只觉得对方看自己的表情很奇怪。
包里鼓鼓囊囊的不知放了什么，重量不可小觑。两个人废了老大劲，终于推了进去。
随后两人相谈甚欢，少年也是去协光，据他描述，协光待遇好、设施完善、赚钱机也很多，好像那是他的理想之地。
之后山海月就干脆和对方结伴，一起下地铁换乘大巴。
唯一的小插曲就是少年带着他来到了一个很偏僻的检票口，而且安检门检测山海月的时候卡住了一下。
一时间空气有些寂静。
哇，难道是偷渡者，安检人员急匆匆走过来，跃跃欲试。
但也就过了两秒，绿色灯慢吞吞亮起了，机械语音传来同样身份通过的提示。
所有人又恢复了原状。
“这机器第一次罢工。”安检人员解释，“不过只要没出红灯就行。”
山海月点点头，跟上了前方少年的步伐。
*
司机站在车外抽烟。
山海月原本还以为要检票，司机却只是从上往下扫视了一番，凑近他深深吸了吸鼻子，然后就扭头示意他上去。
他好像一只狗哦，山海月想，没有不尊重的意思，他最喜欢狗了。
32座的大巴只坐了5个人，三三两两分布。
山海月跟着少年坐在了第二排。
少年喃喃：“快发车了。”
山海月看了一下时钟，5:55。
本以为不会再有人上车，但在最后一刻，上来了一个男人。
这个男人太引人注意了。
身高超过1米9，男人微微低着头踏上台阶，步伐凌厉，虽然没有刻意挺直背，但是仍然很是挺拔，斜背着一个黑色背包。
在山海月看他的一瞬间，他一眼扫了过来，就像刀子刮了山海月一下。而和山海月对视之后，似乎是看他没什么威胁，又轻飘飘移开了目光。
瞪我干什么！山海月冷着脸转过视线。
对方好像是军人。
但是军人也不该瞪人呀！
山海月皱皱鼻子，盯着对方的后脑勺。
6:00整，司机准时发车，大巴沿着盘旋公路，深入大山。
等汽车正式上路，山海月掏出了胸口的项链。
从刚刚安检开始它就隐约在发热，山海月还以为是错觉。
这是一条挂着小石头的吊坠，爸妈说，是7岁的山海月不知从哪拿来的，格外喜爱，视作珍宝，从此以后就一直佩戴在身上。
用大拇指揉了揉吊坠，山海月突然感到一阵恶寒。
只见少年目光好像中邪了一样，直直盯着他手上的吊坠，吞了口口水。
少年伸出手，似乎想要触碰，结果山海月还没来及说话，少年就身体一抖，仿佛回过神。
然后站起身，蹭蹭蹭三步并作两步跑到了车尾，缩了起来。
“......”
山海月抬头看去，才发现除了司机和最后上车的男子，车上剩余5个人全部缩到了车尾，眨巴着眼睛看着他。
“......”
山海月知道这个情境不对劲，但还没想好该做什么反应时，车子突然停了下来。他顺手将项链塞回了衣服里。
门打开了。
山海月吓了一跳。
一只超过普通犬身体大小，格外威猛的杜宾警犬就活蹦乱跳气势昂昂跑了上来。
结果刚上几阶台阶它就突然嘤了一声，夹着尾巴跑了下去。
山海月回头没看到有什么异常，他又略微侧过头，往外面看去，想看看它去哪了。
意外发现车前还站着一位穿着特殊制服的执勤人员，他没有见过那样的制服，可能是协光市特有的。
很快，警犬被工作人员再次拽了上来。
“例行检查偷渡客。”
工作人员皱着眉，看着杜宾犬在绳子牵扯下，不得不乖乖巧巧的低着头从车头嗅到车尾，然后嘤嘤跑了下去。
工作人员无奈，但执勤犬犯怂不是第一次了，他赶紧拿着仪器检测每一位乘客。
山海月想他们应该是在检查有没有带有毒品的人员，因为协安市靠近边境，这边总会有些混乱。
“检查完毕。”
工作人员一边在记录仪器上记录，一边下了车。
检查完毕，大巴继续出发。
站在原地的执勤人员看着车尾逐渐消失在视野中，然后拿着记录仪器，向上汇报——
“报告，6个人，单行。F级3名，E级2名。”
“A级，1名。”
*
大巴大概开了40分钟，到了目的。
山海月拿着行李下车，发现这里是一片荒地，进入到城市还需要换乘交通工具，好在旁边就是出租车候车区。
少年已经欢快地跑了过去，因为两人目的不一样，于是加了微信之后分开。
山海月将行李放到后备箱，上车刚坐稳。
司机就说：“300过路费。”
......开口就是抢啊。
山海月透过后视镜和司机对视。司机是一个长相普通的男人，看到山海月后，嘴上扬起标准的八颗牙齿微笑。
对方笑得很像路过橱窗里面的假人。
山海月试探：“大哥便宜一点吧。”
司机很和善：“你要多少。”
山海月小心翼翼：“150怎么样？”。
司机继续微笑：“要走走，不走拉倒。”
由于不想惹事，而且人生地不熟，山海月想尽快到协安市。
他冷硬道：“OK。”
就两个音，他的言语一定很是冷酷吧！
一路上，山海月看着窗外略过的荒地和远处的树林。
此刻日落将尽，夕阳如残血，斜斜照射进车后座，映照在山海月的脸上。
一路无话。
山海月从后面发现司机的动作总感觉有些微的怪异。对方的头僵硬地保持一个角度，仿佛机械直直看着前方，也从来不变道，维持着诡异的匀速前进。
不知为何，山海月的右眼皮开始跳动。
他有些不安，他的直觉一向很准。他敏锐地捕捉到了空气中开始弥漫细微的海腥味。
窗外的景色飞速的略过，车内却保持着死寂，连引擎声似乎都听不见。
他打开窗探出头，旁边是一片片荒废的土地，土地的那一边立着一排排的房屋，黑洞洞的窗口仿佛在注视着他。好在向前看去，远处能看到一个拱门，上面隐约能看到“协光欢迎你”的条幅。
闪烁的彩灯展示出阳间的欢乐氛围。
但突然，山海月想起来有点不对，刚刚被300的过路费震惊后，自己并没有说目的到哪，那——司机为什么不问，以及司机要把他带到哪？
背后的寒毛开始树立，呼吸开始不畅。
山海月谨慎开口：“司机师傅，到16号区。”
谁知，听到他说的内容后，司机竟突然直接甩过了头，直直看着他，他的两颗目光漆黑而空洞。
山海月吓了一跳。
300就300，又不是不给钱，干嘛突然这么看我。
"......”
“师傅，你先看路。”山海月赶紧提醒司机，握紧了手机。
司机慢慢转回头，开口：“你要去哪。”
山海月心跳有些快，这个司机很奇怪......不对，这一路都很奇怪。
他说：“随便将我放在16区哪儿吧。”
说到这个16区，这是在他和少年在火车上瞎聊时，他说要去安山区，对方纠正解释本地是称呼16区。
司机仿佛没听见，再次重复，声音机械：“你要去哪。”
“师傅，让我下车吧。”
“你要去哪。”
师傅，你是卡带了吗。
山海月索性不回答了，他谨慎地拿出手机，按出了110，随时准备拨出。
死寂在车内蔓延。
山海月死死盯着司机的背影，心跳极快，警惕对方的一举一动。
劫财没有，劫色不给。
夕阳渐渐沉入地平线，光线逐渐暗淡下来，只剩下太阳最后的余晖还在挣扎。
山海月的额头冒出一丝冷汗，手心也有些汗水，他准备拨动报警电话。
“到了。”司机突然开口，停了车。
山海月一看，车就停在了拱门之下，他赶紧掰动车把手，却意外发现车门被锁。
山海月声音凌厉：“师傅，你什么意思。”
他一只手在包里摸索，摸到硬物牢牢抓住，又伸另一只手拉了几下门把手。
山海月的眼神变得像冰一样冷厉，他知道，接下来可能会面临强烈的冲突。空气凝住，他突然感觉到破风声。
几乎是下意识地，山海月手一抖，掏出匕首，身体弹起，试图躲过。
但腹部却传来一阵刺痛——
他低头，一根尖锐的角从自己的腹部穿出，带着血。
司机皱了皱眉，要不是对方躲开了，这个角会从对方的胸口贯穿。
山海月怔住。
......这是什么？
这是......一个角？
剧烈的疼痛让他动弹不得，鲜血慢慢溢出......这到底是什么。
眼前的一切超出自己常识的事情，这还是自己熟悉的世界吗，自己穿越了还是失忆了。
山海月感觉到眼前开始恍惚，感觉呼吸困难，喉咙涌上阵阵腥甜的味道。
他用力气挥动匕首，试图斩断它，但是就像砍上了厚厚坚硬而充满弹性的皮革，匕首反而被狠狠弹开。
角一点一点收回，这是一根尖锐的触手，缓缓缩回到司机身上，就像是变异的章鱼。
山海月向前倾倒，头抵在前面的椅背上。
“这里是110，请问有什么事？”
他垂在一旁的手里握着手机，里面传来警官的问话，山海月意识模糊，张了张嘴，鲜血从他嘴角流下。
这时，司机探了半身出来，身体弯曲到不可思议，拿走了他的手机。
“我们还是不要给警察叔叔找麻烦了。”
他接过电话：“不好意思按错了。” 声音老实而和善，随后他挂掉了电话，下了车。
最后的夕阳光映照着山海月，将他整个人都染成了鲜红色，似乎要燃烧起来。
山海月感觉眼皮格外沉重。
自己要死了吗？
这么突然？自己才刚到协光，而这里好像有家人的线索。
此刻他看不见，濒死之际，自己面色却是异样的潮红，整个人散发出了莹莹的光，一根透明的线从他胸口吊坠出发，连接了天际。
腹部早就已经不疼了，伤口也在以异常的速度飞速修复。
他都没感觉到，唯一只觉得身体慢慢变冷。
但好像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只是有些困。如果就这么一睡不醒，是不是，就能见到他们？
是不是自己就不用一直陷入痛苦。
睡吧......
他好像听到了虫儿飞的音乐，回到了小时候在大树下，一家人伴着夏夜虫鸣在玩翻火车。
扑克牌一叠一叠，而每当他快赢的时候，哥哥都会来一个神来之笔，一举收了所有。
等等，哥哥是不是出老千了？
叮咚。这时，发小送他的手表突然传来自动播报。
机械男声道：
“微信消息，二世祖说：东西收到了吧。你的20万绝对物超所值，记得好评哦亲。”
山海月脑子像涂了风油精一样突然清醒！他想到了刚买到的价值20万的探测仪，快递盒在他背包里还没来及拆。
他用力眨了眨眼睛。
他似乎还可以再抢救一下。
*
司机踏着夕阳走向路前方的拱门，他的手指开始扭曲，拉长，骨节咔咔作响，脱离了人类的形态，眼神没有一丝情感。
这里停了好几辆出租车，其余的司机也纷纷从车上下来了，阳光下他们影子拉长接近3米，背后有张牙舞爪的黑影，仿佛来自深渊的怪物。
“差点就放进了一个人类。”司机道，“他味道没错，要不是他不知道运输车的目的地只是界门，我都没发现。”
“他是怎么通过安检和巡逻官检查的？”
一声清爽的男声从高处传来。
从近10米高的拱门上跳跃下一个修长的身影，“它”轻盈落地，立在司机们面前。
众人幸灾乐祸：“审阅组要扣分了。”
司机舔了舔唇：“老大，我可以吃了他吗。”
“随你。”它说。
砰——
突然附近传来一阵响动，所有“人”纷纷望了过去。
只见青年靠在车门旁，他慢慢撑起身体，胸前的鲜血已经染透了卫衣。
“救我。”
山海月虚弱地喘息着。
他抬起眼，瞳孔微微收缩，眼神有些恍惚但仍然亮着，仿佛燃烧着最后一丝微弱的火苗。
他还不能死.......
等了一年多的仪器，至少用个一次吧。
他拿着匕首，眼前已经模糊不清，跪撑在地上，看着那边的几个“人”向自己走来。
恍惚之中，山海月感觉到有一个“人”蹲在了他身旁。
来人抬起他的脸，看向他。
青年眼里没有求饶，也没有绝望，只有最原始的，对生存的渴望，和像狼一样死咬住一切的狠意。
“嗯？有点熟悉的味道。”他凑近山海月，在脖颈处深深嗅闻了一下。
“那刚好我的快递员又死了一个，这个人我要了！”他的声音充满雀跃：“白捡到一个员工诶。”
此刻，太阳已经落下，月光撒下银白的光辉。
来人站起身。
他身着休闲外套，随意穿着，身材修长。
脖子上，顶着一只橙褐色的兔子脑袋。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协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