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传》暗香正午

53、五二、白狼山战

　　五月辽西的夜晚，温度骤降，连日的阴雨，丝丝寒意更是顺着骨头缝渗进身体。兵士们瑟缩着，双脚在地上跺着，双手不停地相互搓着，嘴里低声咒骂着这个鬼天气。

　　一个小校，引着一个不起眼的中年人，穿过营帐，向曹操大帐中行去。那人头戴斗笠，帽檐下一双鹰眼，炯炯有神，身材中等偏瘦，却轻捷有力。

　　不一会，便行至大帐中。曹操与郭嘉曹丕等人，正坐于帐中审视三郡乌桓地形图。

　　这男子被引进帐中，摘下斗笠，上前行礼道：“草民田畴，拜见曹大人。”

　　曹操自座中而起，笑呵呵地双手扶起田畴，开口道：“义士毋需多礼，能得义士助力，我军必将如虎添翼，早日荡平逆贼。”

　　郭嘉曹丕等人的脸色，随着田畴的到来，立刻轻松了起来。

　　田畴，乃是这无终城内人氏，一代忠肝义胆的奇人。关于田畴的传奇故事，无终城三岁的小童都知道。

　　时汉室衰微，董卓立刘协为献帝并挟之至长安，天下诸侯不服，纷纷起兵造反。时任渤海太守的袁绍，野野勃勃，受董卓启发，欲立幽州牧汉室宗亲刘虞为帝，另建一个天下政治的中心。

　　刘虞对汉室忠心耿耿，义正严辞地拒绝了袁绍的邀请。想了三天三夜之后，刘虞为表对汉室的一片丹心，决定派一个专使，去长安向献帝刘协表明忠诚。当时天下纷乱，匪患成灾，刘虞所居的蓟城与天子之城长安远隔万里，这个专使，须得是灵敏机变又有胆识的人才行，

　　后有人保举了年方二十二岁的义士田畴。田畴心中有大义，在与刘虞的一番谈话之后，被刘虞高洁的人格倾倒，立刻爽快地接受了出使的任务。

　　田畴是个智勇双全的人，这一边刘虞为其准备精兵车骑以壮行色，田畴考虑到沿途诸侯各有异心，如此声势浩大地引人注目，恐会招来不必要的麻烦。便简服轻装，只带领同乡少年二十骑从，只走间关小道，出居庸关，绕道口外山径迳奔长安。时历一年，最终抵达长安。

　　彼时汉献帝正困居宫中，长安被凉州乱兵占据。汉献帝束手无策，心中焦虑不己。受制于人，灰心黯然，不知该如何是好。

　　那一日，英气勃勃，满面风尘的少年田畴，不远万里，带来了幽州牧刘虞表奏忠心的书信。献帝孤独的心有了安慰，并重振精神，原来天下还有心存汉室的忠良之人，汉室尚有一线生机！献帝的目光落到田畴身上，如此忠义且不辱使命之人，必当嘉奖。

　　献帝加封其为骑都尉，并留其在朝中任职。田畴使命既了，丝毫不留恋富贵官职，固辞不受。
　　取了天子的复旨，便匆忙返回。还未到幽州，便得知，刘虞已被公孙赞戕害，埋骨荒郊，幽州被公孙赞占了去。

　　田畴找到刘虞埋骨之处，布奠祭祀，并把献帝的复旨，对墓宣读，想起受命之时，二人英雄相惜，而今自己完成使命，刘虞的忠心己表，却是身埋荒郊成为枯骨。田畴伏地哀哭。

　　公孙赞因此大怒，逮捕田畴入狱。后经人营救，田畴得以获释。

　　此后，田畴率领宗族及乡人，背井离乡，在北地的徐无山区安住下来，躬耕自养，渐渐数年之间，竟有千余家百姓来归。自成一片天地。

　　中原大地诸侯争战，兵匪成灾，来归的百姓在这里寻得了一片安身之处，非常拥戴田畴。田畴在此制定法律，兴办学校，使来归者各行其道。数年过去，田畴地界上，一派昌盛井然之象。

　　袁绍在世时，曾许以将军印绶，招其来归。田畴婉谢，只带着乡民们平安度日。

　　这期间，偶有乌桓鲜卑异族犯边之举，但路过田畴境地时，都秋毫无犯。

　　田畴，在当地，己成为一个传奇，一个精神领袖。

　　是夜，曹操一干人与田畴在大帐中相谈甚久。夜里，雨渐渐地停了，漆黑的夜空中，隐隐露出些闪光的星子，曹丕送田畴出帐，忽然微笑着问了一句：“田公为何要相助我等？据在下所知，乌桓王对田公也颇为尊重。”

　　田畴回首笑道：“乌桓异族，如任其壮大，将来必为害我族。在下因力量不逮，故虚与委蛇，以保境安民，今有曹大人大军之力可借，正可以一举灭此外寇，足保国土之永久安全。”

　　曹丕拱手道：“田公胸怀大义，令人敬佩！事成之后，田公为我汉室英雄，家父必奏请天子，可保加官进爵。”

　　营中明灭的篝火映在脸上，田畴淡淡一笑无语。

　　第二日，曹操大军悄然退去，乌桓王的探子，回来禀报曹操因大雨阻路，己知难撤退，并在路口留一木牌，上书：连绵大雨，道路不通，且俟秋冬，乃复进军。

　　乌桓王不放心，又使再探，而曹操大军竟如蒸发了一般，再无踪影。

　　连探查了几日，确定是曹操大军当真己撤出三郡之地，乌桓王塌顿的心放了下来。劫后之情，溢于言表，大庆三日，天降瑞雨，保佑我族。

　　乌妃慕珠在厅外听得消息，微微皱眉。

　　一月后，乌桓王与二袁及众官吏早己忘了撤退的曹军，正在大巢柳城饮酒作乐之时，探子结巴来报：“曹军出现在柳城二百余里处白狼山！”

　　庭中顿时一片混乱，乌桓众将如梦初醒，四下里寻找武器盔甲。乌桓王大惊，甩了手中杯子，酒醒了一大半，汗水立刻打湿了衣裳。

　　原来，田畴乃当地的活地图，寻来此人，即是充当走脱困境的向导。

　　郭嘉向曹操献策，佯做退军，抛弃辎重，率领轻骑部队，在田畴的引领下，走了一条略有微迹可寻之路，上徐无山、出卢龙、历平冈、登白狼堆，突如天降般，到达距柳城二百余里地之处。

　　二袁与蹋顿、辽西单于楼班、右北平单于抵之才，仓皇集结数万骑向西迎敌。

　　双方决战于白狼山。这是决定生死的一战。

　　曹军若是输了，退无可退，势必全军覆没于此。

　　乌桓若输了，尚有柳城暂且退守。出城之前，塌顿将守城兵符，交与王弟郝塔。

　　双方大军在阵前相持而立，曹操登于高处，眯眼观阵，只见对面的乌桓王塌顿，身形魁梧，面貌凶狠，望令人之生畏，在阵前不断叫嚣，引得乌桓兵士阵阵狂呼。高处俯看，见其队形散乱，军容不整，曹操见此情形，心中亦有谋划，北方游牧民族，单兵做战能力甚强，但整体作战能力却弱。只要先拿下塌顿，其余乌合之众，一击必溃。

　　听得对面阵中沉闷的鼓声开始隆隆作响，塌顿于马上跃跃舞刀，杀了过来。

　　曹操手一挥，扬声问道：“急先锋何在？”

　　只见背后飞驰出一员猛将，乃是曹军第一骁将张辽。

　　张辽手持银戟，长啸一声，拍马下山，怒目金刚，气吞山河，勇猛无畏，直接向乌桓王塌顿冲了过去！身后跟着身经百战的精锐骑兵虎豹骑，转眼间，乌桓军阵被撕开一个大口子。
　　徐晃、张郃、韩浩、史涣、鲜于辅、阎柔、曹纯个个奋勇争先，数万骑兵的大混战开始，山河变色，血流成河，死者被野。

　　壮哉，驱除异族，复我山河！

　　混战中，曹纯麾下虎豹骑获单于蹋顿，斩首。

　　大战结束，乌妃手持令牌，立于城头，缚了王弟郝塔，打开城门，迎接曹军入城。

　　二袁见大势己去，复又逃走，投奔公孙康去了！

　　后曹操返回汉中，论功行赏，封田畴亭侯，田畴固让不受。后曹操数次欲授予封爵，田畴仍旧固辞，并刎颈见志为誓，曹操方才作罢。

　　丽人乌妃，受到曹操的接见，在明确表示了自己不会去汉中之意后，曹操离开。

　　后曹丕自怀中拿出一封信，乃是乌妃义兄刘季常亲笔手书。刘季常在信中言，慕珠可来许都寻他，刘季常决定长守乡土，不再四处飘泊，想到城破后，慕珠无子无嗣，不如来许都和义兄一家相依相靠，寻个好人家，平静过活。

　　慕珠泪如雨下，伏地而哭。

　　后开口相告：“慕珠本是鲜卑人，父母族人皆命丧乌桓人之手，慕珠幸得义兄相救，捡回一条性命，便发誓要报父母之仇，自愿入宫为妃，寻待时机。后得知曹大人将来收复乌桓，心中发愿做曹大人内应，以雪鲜卑族人之仇。而今心愿己了，再不想苟颜存于世上。”

　　曹丕急急劝阻道：“慕珠莫要如此，既然不愿随我等去汉中，便留在此地也甚好。自此以后，鲜卑族可在此安居乐业，不复再受欺凌之苦。”

　　慕珠叩首道：“如此最好，谢过将军大恩。”

　　白狼山之战后，曹操按惯例，屠柳城。二袁逃到辽东，不久被公孙康斩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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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乌桓之战，历时近一个月，越过无数的山河险阻，难行之地，最终解除了三郡乌桓对汉室北部的威胁，扫清了袁氏的残余势力，彻底统一河北。曹操志得意满地收编了乌桓精锐骑兵，归降人口近二十余万。

　　这一战太艰险，曹军险胜。北地当时环境恶劣，天寒地冻，二百余里内找不到水。军粮所剩无几，曹操杀马数千匹当做军粮，凿地三十余丈才找到水。

　　这一战最关键的谋士，郭嘉，更是因严重水土不服之故，病逝于柳城。

　　建安十二年九月，曹操从柳城班师。

　　途经碣石，策马上山，遥望渤海，回想自己半生戎马，振兴汉室，功盖寰宇，意气风发，秋风拂面，豪气顿生。

　　于马上，面对这一片汪洋大海，一代袅雄，留下了千古绝唱：

　　《观沧海》
　　东临碣石，以观沧海。
　　水何澹澹，山岛竦峙。
　　树木丛生，百草丰茂。
　　秋风萧瑟，洪波涌起。
　　日月之行，若出其中。
　　星汉灿烂，若出其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