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鸿雪》昭昭奈也

23、第 23 章

　　长鸢确实是厌恶妙儿，厌恶妙儿靠近叶怀霁，厌恶她与他关系亲密，按照以前在魔界的规矩，遇到这种让她不开心的人，早就将其化作齑粉了。

　　可是这里是凡间，不是魔界。

　　凡间有凡间的规矩，魔界有魔界的规矩。

　　魔界的妖魔并不介意自己是否会丧失清白之身。

　　但凡间的女子一定会在乎。

　　这便是她觉得，自己非救妙儿的原因。

　　她只是一个凡人，甚至是一个被虚幻结界物化出来的女子，她生在幻墟结界，死在幻墟结界，这辈子都没有见过外面的真实是什么，便要让她残忍的被那三名男子欺.辱。

　　她实在没办法做到袖手旁观。

　　“我是讨厌她，但是我的讨厌，跟我想救她，是两码事，我救了她，我照样讨厌她。”

　　长鸢挺直腰杆，朝着楼下走去，准备叫上湛襄跟术廉一道去救妙儿。

　　走到楼下，看见湛襄他们还在玩筛盅，便走到他们身边，拽着他们往门外走。

　　“欸欸欸，拉我们去哪儿呢。”术廉喊道，“这局才刚开始。”

　　“去救人。”

　　长鸢拽着他们走到门口，就看见一顶轿子停在了门外，轿帘慢慢伸出一只纤细嫩白的手，紧跟着一个身穿素白云裳莲花裙的女子，便从轿子里走了出来。

　　那女子生得极其貌美，青眉远黛，鼻梁秀挺，身段妖娆，不可方物，就像是生在那冰寒之地，却又傲骨盛开的莲花，朵朵花瓣不染尘埃，沾染雪花便可衬托其高贵。

　　所有男子都被她的美貌给震惊住了，就连湛襄也是。

　　唯独长鸢，怔怔的看着那女子，陷入了沉思。

　　当时夜色昏暗，只有客栈两侧的灯笼可照明，她将她上下打量了许久，一句‘清祀仙子’就这么卡在咽喉中，怎么都说不出口。

　　因为眼前的女子，长得缘千真人的女儿，清祀仙子。

　　在神界，她便与清祀仙子极为不合，但是哪里不合，她却说不上来，毕竟清祀仙子每回见了她，都是一副恨透她的模样。

　　后来她回去询问师傅，自己可是有哪里招惹到了清祀仙子。

　　师傅只回了她一句，“你这般贪吃又爱玩，指不定哪日偷吃东西，偷吃到她的仙府里去了，惹得她不开心，才会这般针对你，你以后遇见她，少与她说话不就行了？”

　　长鸢点头认同。

　　毕竟神界那么多的仙人，她确实也玩闹过、偷盗过，搞不好真的偷到了清祀的头上，才惹得她不快的。

　　于是她很听师傅的话，遇见清祀仙子，便躲得她远远的。

　　可即便是这样，清祀仙子也没有放过她，总是时不时的来找她的茬，在她的生辰宴上，托人赠送了她最厌恶的金蝉，还与其他仙人说过她的坏话。

　　不过长鸢本着自己做错事的心态，从未与清祀仙子当面闹过红脸。

　　但总归是因为这些事，两人之间闹得不太愉快。

　　清祀不喜欢长鸢。

　　长鸢也不喜欢清祀。

　　她将那貌似清祀的女子打量了许久，确认她到底是不是清祀。不成想，那女子却主动开了口，“请问，叶怀霁公子，是住在此处吗？”

　　术廉一听她提起叶怀霁的名字，连忙回过神来，双手作揖，“不知姑娘是何许人也？寻我家公子有何事？”

　　能叫得出叶怀霁名讳的人，可没几个，这女子不是普通人。

　　“小女是当地知府之女，听闻叶公子住在此处，便想着来探望。”

　　术廉刚要说话，就听到身后传来叶怀霁的声音，“何人寻我？”

　　术廉几人让开了一条道，叶怀霁从身后走来，与那女子正好打了个照面。

　　两人一见面，眼神交融着难以分割，所说之话也卡在咽喉处无法说出。女子眼眸深处更是乍现出浓郁的情愫，犹如绳索不断蔓延。

　　她踉跄的往前走了几步，走到叶怀霁身边，当着众人的面，握住了他的手，低低地说：“我寻了你好久，你怎……沦落到这般境地？”

　　叶怀霁眉头蹙起，轻轻甩开了那女子的手，目光望向长鸢。见她站在那里，隐匿在术廉的身后，晦暗不明的身影，显得有些孤寂。

　　他们认识。

　　而且看起来关系还挺好的。

　　长鸢心中闷闷的，拔出了术廉的剑，头也不回的往外走去。

　　术廉还没缓过神来，等回神时，发现剑鞘空空。

　　长鸢提着剑就往翠烟楼走去，走到一半，就看见了衣裳完整的妙儿正朝着她走来。

　　“妙儿姑娘！”长鸢赶紧跑到她跟前，“你怎么出来了，那几个男子呢？”

　　妙儿见她拿着剑，笑着说：“你是来救我的吗？”

　　“你没受伤吗？他们有没有对你做什么？”

　　“你放心，那几个男子跟我进屋后，就被我用迷香晕倒了，没事的。”

　　听到这话，长鸢微微松了口气，“那就好。”

　　妙儿微笑着握住她的手，“你大老远跑来救我，我心中感谢，不如请小公子去旁边喝杯薄酒？”

　　长鸢本想拒绝的，可是想到刚才那女子与叶怀霁的身影，心头发闷，便点头答应下来。

　　两人走到旁边的摊位坐下，要了一壶清酒和几叠小菜。

　　长鸢将长剑放到一侧，拿起酒杯，就仰头喝了一杯下肚。

　　妙儿见她愁容满面，又为她添了一杯酒，两人就这么喝了几杯下肚，长鸢就开始眼冒金星，举着杯子，含糊不清的说：“妙儿姑娘，你当真……当真与我一朋友十分相似。”

　　说着，还打了个酒嗝。

　　妙儿笑着说：“你那朋友是何人？”

　　“他啊……”长鸢醉醺醺的敲着桌面，“他是个比我还会偷吃东西，还会捉弄别人的人，你可不知道，我小的时候，他就已经敢带我去静玄神尊那里捉弄他了，你不知道吧，静玄神尊是我们神界最厉害的上神，他乃青丘一族，并且他们那一族里，仅仅只有他炼化出了九尾。”

　　她絮絮叨叨地说，“那狐族炼化一尾就需要极高的天分和天赋，偏偏那静玄神尊是他们一族中，最有天分和天赋的人，才仅仅三千年，就炼化出了九尾，坐拥九重天上最高的仙府，拥有九玄上神的美誉，此等上神，他竟敢带我去他寝殿捉弄他，你说，他是不是特别的爱捉弄人？也不怕静玄神尊一掌，就将他打飞到下届。”

　　妙儿微微挑眉，“是吗？我怎么记得那会，是你说要去捉弄静玄神尊的，我这才心不甘情不愿的陪你去。”

　　“什么？”长鸢迷糊的看着她，“你说什么？”

　　“我说，你再喝点酒吧，多喝点，这酒能养你神脉，多喝点。”

　　妙儿给她多倒了些，长鸢听不太清楚，拿起杯子就往嘴里灌，一边灌，一边说：“不过我与他许多年没见过了，他是个爱玩的人，经常不是去这里游历，便是去那里游历，上次见他，已经是几百年前的事了，也不知道他现在在何处。”

　　“你若是见到他，可想跟他说些什么？”

　　“说什么？”长鸢想了一会，嘟囔道，“不说了，想来他也不太愿意见到我，看见我沦为妖道，与魔界那些人为伍，还做了魔尊，他必然会笑话我，觉得我十分可耻。”

　　妙儿心疼的看着她，低声说：“你都没见他，也没有跟他说过你的遭遇，你怎知他会觉得你不堪？”

　　“不是吗？”长鸢趴在桌面上，醉醺醺的说，“他是个嫉恶如仇的人，在神界时，他便与我说过，与魔界之仇，不共戴天，如今我魔尊的名号在三界里也颇有‘名望’，所有人都知道是残忍绝情，嗜血成性，指不定哪天神魔开战，他会是第一个来杀我之人。”

　　说到这，长鸢眼睛微微泛红，“算了，不说了，总归是他走他的阳光道，我过我的独木桥，各归各路。”

　　长鸢这幅凡人之躯，实在是敌不过这几杯酒，还没说几句就昏睡过去。

　　妙儿看着她昏睡的模样，忍住长长的叹了口气。

　　她独自坐在那里饮酒，不过半盏茶的功夫，叶怀霁的身影便出现在眼前，看着昏过去的长鸢，他的脸色难看几分，盯着妙儿的脸，“你明知她这会不能喝酒，给她喝这么多做什么？”

　　“你凶我做甚？”妙儿也不是什么好相与的脾气，“我给她的喝的都是有助她增长神脉的佳酿，被你这么一说，反倒我还做错了似的。”

　　“即便如此，你也该有分寸。”

　　叶怀霁将她抱入怀中，看着她涨红的脸，微微蹙眉，“她与你聊什么了，怎哭了？”

　　“她这些年是着实受委屈了，想当初在神界，她逍遥自在，好不快活，整天不是在这个仙府里乱撞，就是在那个仙府里玩闹，现在说话做事懂分寸许多，可这也是她被囚禁、被折磨、鞭打所换来的，若是如此，我倒还不如希望她是曾经那个捣蛋鬼。”

　　叶怀霁沉默良久，“清祀来了。”

　　“看见了。”妙儿淡淡的说，“她派了人来试探我，估计也知道了我在这。”

　　两人都不再搭话。

　　过了会，妙儿又说：“清祀是冲你来的，你与她的婚事，早就由天帝做主定下了，你若是不想娶她，就早些去退婚吧，免得她追你追到此处，弄得我都不知该如何待她才好。”

　　“你想如何待她？”

　　“你问我啊，我自然是想打她。”妙儿冷哼一声，“她在神界可没少折腾这小东西。”

　　“闭上你的嘴。”叶怀霁的脸色冰冷，将长鸢抱了起来，拢着她往前方走去，丢下一句，“小东西不是你叫的。”

　　“嘿。”妙儿一下子站了起来，双手插在腰间，指着叶怀霁的背影，“我也算她半个叔，她小时候我没少带她，叫她小东西怎么了，我还偏愿意叫。”

　　话音刚落下，一道金光闪现，妙儿就感觉到自己的嘴巴被封住了，无论怎么张嘴都张不开。

　　好家伙。

　　被下了禁制了。

　　还是她解不开的禁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