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剧版忘羡]夜猎二三事》绯缺落

11、人皮鼓（下）

　　魏无羡被温晁扔进乱葬岗后的那三个月里，可以说是艰难求生。虽然现在的生活比起当初可以说是十分安逸，可午夜梦回，依然忘不掉那一次次在千钧一发之间的死里逃生。

　　人皮鼓，彼时正是魏无羡当年在乱葬岗为求生而不择食之下的武器。

　　起初魏无羡并不知晓它的来历和做法，所以虽好奇它的怨气为何深重到令人心惊的地步外，并没有太多旁的想法，只把它当做一个用得顺手的用以引导怨气的武器，当时他甚至有将它炼为法器的想法。

　　可随着他开创了诡道，与乱葬岗中百万怨灵的共情之后，从一残魂的记忆里得知了人皮鼓的由来之后，魏无羡只将得此物令人心惊，触之令人惊惧，再不觉得它有多趁手了。

　　人皮鼓，顾名思义，是用人皮做鼓皮所制的乐器，然而其取皮手段之残忍，闻者无不毛骨悚然。

　　因时人认为成年人大多受世人影响之故，灵动和□□都不再干净，所以鼓皮选用的是十六岁以下的圣洁少女的皮。

　　制鼓人为确保少女的纯洁，会从小把她养大，为免她在成长过程中听到污言秽语，说脏话，于是她被割去舌头、刺聋耳朵，让她无法用语言诉说内心，也听不到外面的世界。

　　待女童长大成了少女后，制鼓人会给女孩喂食大量烟土，以迷晕少女，待少女彻底失去反抗能力之后在其头顶打一个洞，然后把水银从洞中浇灌下去，在向下流的过程中可以自然的把皮肉分开，以此取得完整的人皮。

　　是的，活生生的，把一个少女的皮活剥了下来。整个过程实在惨无人道，令人发指。

　　人皮鼓是代代相传的手艺，少有存于世的，一般都由制鼓人在临死前亲自毁去，以免死时被鼓中怨气缠身，死不瞑目，无法超生。

　　也因此，世人少有知道人皮鼓的存在。

　　而眼前这个唯一的例外，却是因为制鼓人被仇人所害入了乱葬岗，这才没被毁去，得以流传至今。

　　可人皮鼓的制法使其本就容易产生源源不断的怨气，因制鼓人人死鼓未消，在乱葬岗多年下来倒是养得它生出几分灵性来。

　　后来被魏无羡发现，再为其所用后，力量的叠加让的灵性升华，产生了意识。

　　不得不说，这真的是非常难得的一件事。法器生灵都算得上是万中无一，更何况人皮鼓非灵物，勉强只能算是鬼器魔器，为人所用，却又受制于原料，大多不能长久。

　　可偏偏在魏无羡手上，人皮鼓就生灵了，虽他不知是何缘故，但到底不能轻易毁去。毕竟上天有好生之德，兼之缘分使然，魏无羡思前想后，在血池不远处寻了块好地，画了个聚灵阵，引乱葬岗中为数不多的灵气温养人皮鼓，好让它的灵性不被怨气所蒙蔽，日后所诞生的意志倾向于善的一面。

　　后来，魏无羡带着岐黄一脉入乱葬岗定居，时常前去察看聚灵阵情况，再后来还为了将温宁炼出意识，把他的尸身也搬了过去，两相得益。

　　温宁醒了，而人皮鼓中的大部分怨气也被温宁吸去，魏无羡有把握，再过数载，人皮鼓的灵性就能到达极致，出现灵识。

　　谁曾想，魏无羡一死，金家人竟以为这是宝贝，一同带回了金麟台。

　　如今再听到蓝曦臣的担忧，魏无羡也不免想起金家的作风，又想起了那个在金光善金光瑶手下听令，又以一己之心灭了一族一观一城的薛洋，心中忧患比之蓝曦臣更重。

　　他知道，人皮鼓落到这些人手上，只怕好不容易生出的几分灵性都得沦落为魔性了。

　　只是这人皮鼓又是如何现世，如何被蓝氏门生发现，如何被送到云深不知处的……还得调查一番。

　　魏无羡在冥室四周布下结界，以防万一怨气爆发，而蓝忘机则负责调查起因，又交代了蓝思追和蓝景仪并一众他们交好的小辈，把族中老弱病先行送进彩衣镇中，只留灵力强悍的驻守，以备到时可做为帮手。

　　还十分默契的把蓝曦臣给略过了。

　　倒不是他们不想仰仗蓝氏宗主，而是考虑到此时事态紧急，人皮鼓中的怨气随时有爆发的危险，到时候整个云深不知都会如同冥室一般被怨气笼罩，一个处置不好，就得死伤无数。

　　偏偏蓝曦臣因错信金光瑶而道心有暇，心境有损，若是请他帮忙，万一蓝曦臣又因某些事因而心神恍惚，他们还得浪费时间对他进行安抚，岂不是本末倒置，为族长而置族人死生于不顾？

　　实在不是蓝忘机和魏无羡不愿意相信蓝曦臣，只是今日听他提及人皮鼓和金光瑶的关系时，那偶尔的黯然和时不时的失态，真的不像是能委以重任的模样。

　　蓝曦臣需要时间想通，可如今没时间让他去相通了，还不如略过他，各自安排，以确保云深不知处的平安。

　　可看着众人为了姑苏蓝氏而忙碌，只有自己无所事事后，蓝曦臣心中颇不是滋味，还有点无所适从。

　　他到底是一宗之主，因为宗务尽在其手，对于云深的了解自然比之旁人更甚。只是闭关多年，宗务又交托到早该怡养天年的蓝启仁手上，倒是对这段时间关于蓝氏的改革不甚了解，能做的更是寥寥。

　　蓝曦臣甚至不知道，蓝氏的子弟和门生如今不只是夜猎归来时要写夜猎笔记，临行前也要把行踪交代清楚，便是临时更改行程，也要以灵蝶传书回云深交代。

　　那名将人皮鼓带回云深的门生姓周字双全，此行不过是例行的出门历练，是以蓝忘机查看存档中只发现记载了其人是前往秣陵。

　　蓝忘机翻完整本记档，都没发现周双全有改行程的记录，那么，他很可能是在秣陵发现的人皮鼓，进而出事的。

　　秣陵……

　　蓝忘机很难不记得秣陵的前任仙门宗首，正是被蓝氏逐出后改投奔金光瑶门下的苏涉。

　　当初在云萍的观音庙里，苏涉对金光瑶不可谓不忠心耿耿，甚至为救他脱困，还以性命相救。而且当初百般阻拦他们调查鬼手蹊跷，还欲救走薛洋的蒙面人，也正是苏涉。

　　由此可见，金光瑶必然也对他十分信任，那么很多不能对外人言的隐恶，说不定也由苏涉经了手。

　　而人皮鼓，正是其一。

　　然而人皮鼓是从秣陵的何处发现的，又是怎么发现的，发现时有什么异象，可曾造成伤亡等等，这里显然无法知晓，唯一知情人周双全依然昏迷，无法询问，而秣陵那么大，此时去查找线索显然也不现实。

　　蓝忘机只知金光瑶恶行累累，可都有过哪些恶行，他只管中窥豹，知其冰山一角。若说此世间谁最清楚，聂怀桑能称第二，也无人敢打包票是第一罢。

　　蓝忘机当即就要亲去一趟清河寻聂怀桑，可山门还未出，就有留守的门生来报，聂宗主来访。

　　在清河，聂怀桑是主，蓝忘机和魏无羡是客。客人突然离去，虽有蓝少敏留下解释其事出有因，可聂怀桑之边又正巧有门生回禀了秣陵出了变故，有蓝氏门生被牵连之事。

　　这下子，聂怀桑哪里还坐得住，赶忙让聂泽平御刀送自己去姑苏，紧赶慢赶的在蓝忘机出行前到达了云深不知处，才不至于失之交臂。

　　聂怀桑甚至不及行礼，当即就交代了秣陵之事。

　　聂怀桑并不知晓人皮鼓从何而来，却知道苏涉在秣陵中为金光瑶办下隐恶，以至于秣陵百姓三不五时就有人失踪，十几年来人心惶惶，不可终日。

　　可秣陵是苏涉的仙门所在，苏涉又是金光瑶的心腹，去秣陵探查的话就意味着把清河的不对劲明晃晃的摆在了金光瑶面前，到时候聂氏何存？

　　这些年来聂怀桑为收集金光瑶的罪恶不可谓不积极，可是有些罪证可以收集，有些罪证却不得不搁置。人总是得懂得取舍，否则一旦被发现，之前的种种努力都得功亏一溃。

　　可金光瑶倒了，兰陵金氏的势力大减，秣陵的罪恶却不能因为人死而万事消，总该得见天日了。

　　于是，聂怀桑就派门生前去探查，虽不知人皮鼓是金光瑶从何处得来，却知晓了人皮鼓如今怨气冲天的缘故——炼尸场。

　　当年金光善想那阴虎符想得抓心挠肝，几番旁敲侧击，诸般手段使尽，奈何魏无羡这人软硬不吃，给他碰了不少钉子。许是想着魏无羡能做出来，可这天底下就未必只有你魏无羡有这样的能耐。

　　于是，金光善大肆招揽那些仿魏无羡修诡道的异士，收为己用，砸了大把多钱和物资在这群人身上，命令他们秘密研习和剖析阴虎符的构造，着手复制和还原。其中研习有成者寥寥无几，而走得最远的，正是金光瑶一手举荐上来的，年纪最小的薛洋。

　　金光善大喜过望，将之位列客卿，给予他极大的权利和算帐。炼尸场就是金光瑶特地请求为薛洋批下来的一块地，供他一人秘密研习，也就是肆无忌惮瞎折腾所用。

　　后来魏无羡死于金光善和金光瑶的谋划之下，薛洋借着他的手稿顺利恢复了阴虎符碎片，虽说只堪用一时，但也是个不小的振奋。

　　为了不停的给阴虎符灌输怨气，让它能用得更久，而不需要频繁的修补，金光瑶就献计开办更多的炼尸场，以类似于人皮鼓一类的物件吸收那些被活活烧成凶尸的凡人和修士们身上的怨气，然后再另行转到阴虎符身上……

　　而今金光瑶倒台了，蓝忘机成了仙督，聂怀桑本该直接把此事交由这位新任的愿意干实事的仙督大人处理，可到底他虽然助魏无羡魂归，还还了他清白，可到底是把整个姑苏蓝氏算计在内只为复仇，所以思来想去最终也没做甩手掌柜，而是亲自去查找证据，到时候再请蓝忘机下令，彻查整个修真界，何处尚有如人皮鼓这般的物件。

　　兰陵不可能年复一年的随意使治下百姓失踪，想必大部分炼尸场的位置都安置在金光善和金光瑶信得过的世家的地盘上。所以，秣陵和乐陵，一个是金光瑶的心腹苏涉的地盘，一个是妻子秦愫的娘家，自然是首当其冲。

　　只是人算不如天算，聂怀桑没想到正巧有蓝氏门生到了这无主之地帮百姓除祟，正巧撞进了聂氏清理炼尸场的现场，还误会了他们才是罪魁祸首，为此还大打出手。若不是顾虑着姑苏蓝氏，那领头的清河子弟当场就能诛杀了周双全，以免人皮鼓现世。

　　可正因为顾虑着姑苏蓝氏，倒是被周双全带着人皮鼓跑回了云深不知处，只是这一路上被人皮鼓中的怨气所侵，将将入了山门，就没了意识。

　　蓝忘机听得心下发沉，不自觉的看向了雅室所在的方向。可如此并不是担心兄长知道真相，知道有比他以为的更多的人死在金光瑶的野心之下的真相时会是什么心情的时候了。

　　蓝忘机匆匆赶往冥室，将前因后果言简意赅的告知了魏无羡。

　　虽然早有了心理准备，但知道了人皮鼓确实沾了不少人命从而被泯灭了灵性，魏无羡还是为之可惜。

　　但也由此可见，人皮鼓无法再被封印，也不能再指望它生出意识来，即使生出了意识，也只会是魔性。

　　在等蓝忘机调查清楚之前，魏无羡并没有在闲着。他在维护着结界的同时，还以陈情笛声操控那冲天的怨气涌入陈情笛中，如今冥室内的怨气仍是常人所不堪忍受，但在他这个以怨气修炼诡道的祖师爷面前已经弱到不够看了。

　　陈情笛中的怨气已经承载不住进入更多的怨气，魏无羡便将怨气释放出来，以怨气对怨气，让人皮鼓无还手之力，生生被压制了下去。蓝忘机则趁机闯入冥室中，照着记忆冲向贡台，一把抓起人皮鼓再冲了出去。

　　人皮鼓顺利被魏无羡所接手，他重新将怨气封印进了鼓中，剩下的，则需要重新划一个聚灵阵，慢慢的以灵力化解掉怨气。

　　只是这一次，它再无生出意识的希望了。

　　魏无羡幽幽的叹了口气，为了金光瑶的暴殄天物。本来若人皮鼓能一直呆在乱葬岗的聚灵阵中，假以时日，会成为威力不亚于阴虎符的法器。

　　而这一回之所以能这么顺利的回收人皮鼓，是因为人皮鼓因为金光瑶他们的缘故，已经失了灵性，彻底得成为了死物，成了他们一件趁手的工具，。但凡它有意识，但凡它有求生之治，便不会束手就擒，说不定还会来个两败俱伤。

　　也不知道像人皮鼓这样被金光瑶拿来吸收怨气，用以修补阴虎符的东西，各地还有多少，只盼着在寻到之前，不会造成更大的祸端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