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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蓝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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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很久以前,江湖上有一个很美的女人……”翡翠在客栈的大堂里随便拣了一张椅子坐下,徐徐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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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离在行走江湖的时候,在坊间酒馆里听说过一个叫做蓝莲的女人。
蓝莲美,美得惊心动魄。所有见过的人都对她的一双眼睛赞不绝口,仿佛魔魅一般让你看了就移不开眼睛的双眼,只消一眼,就想臣服在她的裙下。
丁离听着非常好奇,于是她决定去看看那是个什么样的人。那个时候的丁离,刚刚步入江湖,年轻且好奇心旺盛。
丁离很快找到了蓝莲,事实上想找到蓝莲并不难。她的美貌在江湖上太有名,多少人徘徊在她住的山谷门口,情愿年复一年地把时光投在破解她守门的石阵里,为求入谷一睹美人芳颜。
奇门遁甲难不倒丁离,红莲宫本身就是一座阵法构成的迷宫,而从小生长其中的丁离对此并不陌生。
穿过石人阵所在的树林,眼前豁然开朗的是一片宽阔的湖水,幽绿的水面上浮着蓝紫色的睡莲,微风吹拂,花瓣轻动,送来阵阵若有若无的冷香,可以听到隐约的琴声。湖水的中心是一座不大的小岛,岛的中间伫立着一座石亭,亭中垂下紫色的轻纱帐,帐中若有若无地坐了一名抚琴的黑衣女子。丁离眯起眼看,清晨的湖面飘着淡薄的雾气,女子的脸看不分明。丁离屏了呼吸,轻轻跃起,踩着湖心的睡莲,上了湖心岛,蹑手蹑脚地近了那石亭。
一阵风吹来,紫色的青纱帐掀开,丁离看见一个坐在琴前的侧影,乌黑的长发只在顶端松松地绾了,其余的一直披散到地上。不着脂粉的素颜,苍白如冰一般剔透,仿佛一座玉石雕成的雕像,只在唇的地方泛出一点淡淡的粉色,一袭黑衣,更衬得那脸雪一般地白。全身上下唯一的首饰是那蓝松石做的耳坠,雕成莲花的样子。纤纤玉指拂动琴弦,有些寂寞悲冷的调子,仿佛是绵长宛转的伤感,又仿佛在思念着什么,而那思念太遥远,太无望,这些都通过指尖传递到琴弦上,连听者都忍不住动容。丁离听着忽然想起了记忆中的一个人,那个人尽管面目已经有些模糊,但是那温暖温柔的感觉尤在,真真切切,不由心底一疼。她撩开轻纱进了亭子,那女子似乎完全没有察觉丁离的接近,兀自抚琴,沉醉不已。
丁离缓步绕到女子的面前,她看到了女子的双眼,果然是一对让人难以忘怀的美目,只是……她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她缓缓伸出手,在女子面前晃了晃,那女子毫无反应。
原来,这女子竟是盲的。丁离轻轻收回手,有些唏嘘。
丁离不动声色地叹了一口气,打算离开。一转身却听到身后一个女子的温润嗓音响起:“您失望了么?”
丁离有些惊讶地回头,看到女子按住了弦,抬起头,微微泛起一个笑容,依然眼神空洞。可是就当她笑容绽放的时候,丁离忽然有一种四周都明亮起来的感觉。原来世上能有这样纯粹不带杂质的笑颜。
“不,我只是……”丁离有些局促,她忽然觉得面对着这个人,有些不安和慌张,明明是温柔的平和的,却有一种让人无法拒绝和造次的力量。这种感觉在很多年后,她遇到那个不可思议的人后再次感觉到了这种力量,那力量更强烈更加不可抗拒。
“咦,姑娘也会对我的事有兴趣么?”听到丁离的声音,蓝莲有些诧异,脸上显出略微惊讶的神色。
“只是听过您的传闻,所以很想亲眼看看。”丁离已经不那么局促,她深深吸了一口气,迎着蓝莲回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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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这个蓝莲真的有这么美吗?”珍珠看着翡翠,她很难想象这是什么样的美丽。
“这世上有一种人,你看着他,说不出哪里美,甚至无法用言辞形容,但是你就一种强烈地不敢正视的感觉。我想,也许这就是美的最高境界了吧?”翡翠想了想回答珍珠,就算漫长的时间过去,她仍然能够清晰地记起看到蓝莲面孔的那个瞬间,那种难以言喻的感觉。
“像坊主那样么?”珍珠托着腮说。
“坊主啊……或许不能用美来形容他吧……”翡翠对着珍珠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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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到了这里,那么姑娘你就是我的客人了。”蓝莲站起身,宽大的袖子舒展开,仿佛一只黑色的蝶。她循着声走道丁离面前,虽然有些许的迟缓,但是姿态依然是雍容的。她在丁离前止住脚步,手掌轻轻抚上丁离的面孔,摸索着,蓝莲的手掌有些微凉,纤细而苍白,她露出一个微笑:“你很年轻,年轻真好。”最后那句带着悠长的轻叹,感伤一般。
“您也很年轻啊。”丁离讷讷的说,那张美丽地面孔离她很近,她看不清蓝莲的年龄,那种美不像少女那般青涩,有些成熟女子的丰韵,却没有半点岁月的痕迹。
“是吗?”蓝莲无神的双眼微微弯了起来,像是对这句话极欢喜的样子。
“您真的很美。”纵然是同性,丁离依然感受到蓝莲身上散发出来那种吸引。
蓝莲拍了拍手掌,一个黑衣的男子从阴影中走出,当他完全暴露在丁离面前的时候,丁离忍不住抽了一口冷气。那是怎样一张脸,一张面孔布满了刀疤和火烧的痕迹,仿佛地狱的修罗,唯有一双眸子是明净的神采奕奕的。
“主人,”那男人对着蓝莲开口,嗓音带着嘶嘶的沙哑,似乎声带受过严重的创伤。
“影奴,把酒拿来,我要招待这位客人。”蓝莲吩咐道,语调温婉柔和,有如春风。
“是。”影奴恭身退下,步履矫健,看那步态在江湖上也属高手之流。丁离注意到影奴的眼神一直长长地投在蓝莲身上,痴缠而卑微。
酒很快上来,敲碎泥封,酒香四溢。
丁离和蓝莲席地坐了,一人一壶酒,直接对着壶口而饮。丁离真是难以想象,原来看上去如此淑婉的蓝莲也有如此豪迈一面。酒壶被她高高举起,清冽的酒水沿着壶口流下,溅湿了衣领。她的头向着天空仰着,露出洁白纤细的脖颈,仿佛一只优雅的白鹤。而她面上此刻笼了一层薄愁,不知是悲是喜的神情。
她一口气灌下足有半壶的酒,用衣袖揩了唇,苍白的脸颊此刻透出些淡淡的血色来,看上去妩媚了少许,然后她开口凄恻地歌起来:“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天南地北双飞客,老翅几回寒暑……”
丁离相信蓝莲是喝多了,可是为什么她会在丁离这个陌生人面前失态大醉,丁离想不通。远远立在一边的影奴,远远注视着,那丑陋面容上宛如星辰的眸子里,几分心痛,几分愧疚,几分痴情。
丁离忽然有些感慨,扔了酒壶拔出身后背着的宝剑,弹出零星清冷的曲调,应和着蓝莲歌中的拍子。
陪君醉笑三千场,不诉离殇。
也罢,我便与你同醉一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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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到午时了,珍珠,我们得准备中午的饭菜了。那两位客人很快就要回来了。”翡翠停下了故事,拍拍脑门说。
“姐,你不觉得你关键时候停下来很过分么?”珍珠听得兴起,有些不高兴地撅着嘴。
“快去干活吧,一会客人回来了不高兴了就糟糕了。这两位客人,可不是好说话的脾气呢。”翡翠笑着,推着珍珠一起进了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