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和尚味甘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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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溶洞相拥一夜，次日清晨，法海便迫不及待领着妙渝顺着山路往金山寺而归。
到了寺门口，别说法海，就连妙渝也被眼前景象惊得不行。眼前那一片，哪里还有半分金山寺的恢宏壮美，简直可以称之为一片废墟。左右僧舍完全塌陷，后殿从仿佛被什么重物从中央压下，只有一前殿摇摇欲坠，但也是一片破败之相。
一人一妖快速朝破败的前殿走去，试图寻找一些灵佑禅师的踪迹。然而不见还好，见到了反而更添兢惧。只见佛殿大门正开，老和尚依旧端坐远处。与昨日不同的是，此时灵佑禅师已成了一具尸体，面色青黑。更有一斑斓大蛇紧紧盘旋与其身上。
“别过去！”妙渝突然挡在法海身前，面色肃然。手指划出一道金红色灵光倾而往大蛇而去。那蛇动动脖子，轻而易举避过，鲜红的信子吞吐间发出嘶嘶的声音，听着竟有几分不屑。
这下就连法海也能看出他们的处境有多么危险了，他眼光复杂地看着挡在身前那小小的人影，无比后悔自己没有听灵佑禅师的话，等到一个月后再回寺。他无所谓自己的生死，却怕那小妖三百年修行毁于一旦。
“妙渝，你只是借此地修行的小妖，此事与你无关……你，走吧。”
淡漠的语声不含丝毫情感，仿佛妙渝真的只是与他没什么关系的小妖。
妙渝回头，看着法海的目光满是不解。“我在这里待了三百年，你只来了几年，和我都无关，难道和你有关？”
法海被她的话弄得一哽，颇有些哭笑不得的感觉。殿上那大蛇一直看着他们的动作，到这个时候，竟然发出一阵嘶嘶的笑声。
“呵呵呵……”那蛇妖原身看着可惧，笑声却如妙龄女子那般动听悦耳。它笑了一阵，在一人一妖警惕的目光中呕出一滩血来，血水浑浊，似是还夹杂着些内脏的碎块。
那蛇妖扬了扬头部，蛇身将老禅师缠得更紧了一点，便口吐人言，“我本想在死前连这老和尚的继承人也一块儿带走，可看到你这鱼妖，我改主意了。”
它说着又是一滩血水呕出，声音却愈发愉悦畅快，又像是带着泣声，“生死算什么，情字使人亡。灵佑啊灵佑，我为你断了千年修行，又怎能只让你死了干脆安宁……”
一番话说完，又唱道，
“终风且暴，顾我则笑，谑浪笑敖，中心是悼。
终风且霾，惠然肯来，莫往莫来，悠悠我思。
终风且曀，不日有曀，寤言不寐，愿言则嚏。
曀曀其阴，虺虺其雷，寤言不寐，愿言则怀……”
一首终风唱完，蛇妖久久不再有什么动静。法海与妙渝又在原地等了许久，才上前去查看。
蛇妖早已没了气息，但蛇身却至死也缠绕在灵佑禅师身上，无论怎么弄也分不开。他们没有办法，只能念了几日往生咒，将禅师与蛇妖紧密不可分的尸体一起火化。
灵佑禅师已然得道，火化后显出一颗金褐色的舍利，佛性朦胧，闪动灵光。那蛇妖也是千年修行，但奇怪的是，它体内并无内丹灵珠，也难怪当初是原身出现了。
法海取了禅师的舍利，将一人一妖的骨灰一同掩埋，随后便不声不响地关了殿门，在那破旧的佛殿中闭关三年，整个动作间也只给妙渝说过一句“我当闭关”的话。
又说妙渝，她虽然不觉得法海要闭关有什么不对，但又不高兴和尚为什么闭关前不和她多说两句。尽管如此，她还是乖乖回了莲池底下修行。她原先心思通明，心无杂念，一次闭关数年也仿佛只是一念之间。但这一次却不知为何，怎么也静不下心来。每次试图沉下心修行，脑海中便浮现出和尚肃着脸看她眼神复杂的模样，又或者回想起蛇妖那苍凉情意缠绵的歌声话语。
越是想要静，越是烦躁。勉强待了两年没有任何进展，她索性放弃了修行的心思，从莲池出来，四处看看。
她先去了佛殿，仍然是大门紧闭。隐隐有一层金色佛光覆在门框佛殿四周，绕是妙渝不惧佛光，也不得进入，只能等法海自己出来了。
妙渝被那打不开的门弄得心头火起，狠狠踢了几下门，便嘟着嘴在一片废墟上到处逛了起来。她走到一处空地，见一棵小小的菩提树葱葱郁郁，风吹树叶，透着禅意。奇异的是，又有一株紫红的藤蔓紧紧缠绕于树身上，密不可分。
仔细回想，此地竟然是禅师与大蛇埋葬骨灰的地方。
这场景着实让人动人，她仿佛又能想起蛇妖濒死前的话语“生死算什么，情字使人亡”。她想不通，又觉得向往，什么样的“情”字能这样深刻，使人神魂颠倒，至死不休？
妙渝想不通，不知不觉便顺着山路走到两边。金山寺立于一个水岛上，虽然有利于和尚们隔绝外物修行，但到底出行不易。可这一点对妙渝来说却不算什么，她行走在江面上，如履平地。又怕有人见着这一幕大惊小怪，便隐了身形，继续往前。
进了闹市，见一锦袍男子小心翼翼地搀扶着一个妇人下了轿，往府中走去。那夫人妙渝瞧着眼熟，竟然是数年前有子的知县夫人。看她微微隆起的肚子，现在应是第二子了。
妙渝跟了进去，果然看到一稚儿从里面跑出来，三口之家和乐融融，让人好生羡慕。
就这么在人间游荡了几个月，又曾见一书生对着家中所绘的女子图像日夜思慕，而女子已经远嫁他方。她对书生有些同情，又不解他何必总惦记着一个人。换一个人喜结良缘不是更好？若换了她……
若是换了她又如何？是否也有那么一个人能让她非他不可？
一个模糊的映像时隐时现，却惊得她不敢再往深处探寻。
见多了人世，妙渝又在西湖底寻了个僻静处，每日看着些游鱼小妖，也有些意思。这一天，她突然察觉到一股妖力操纵着西湖千米的天气。按说这西湖有龙王管着，一般的妖都不敢放肆作祟。
觉着好奇，妙渝从水面上探出头，远目望去便瞧见一青一白两名女子立于船头，白衣女子清雅娇柔，青衣女子明丽娇媚，都不是凡人。看她们走路的姿态，倒是和蛇类颇为相似。
岸边有一书生，生得俊俏，目光清正而温和。此刻被突来的大雨淋得猝手不及，向掌船的老翁求助。妙渝看得真切，那两个女妖分明对那书生兴趣不小，放了书生上船后，更是连连逗弄。尤其是白衣女子，看着那书生已是眉目含情。
妙渝看着那书生进退不得脸色涨红的模样只觉得有趣又熟悉，和法海对着她调皮时的无奈有些相似，但她家小和尚可比那书生俊俏得多，也冷静聪慧得多。
想到和尚，又见着船上白衣女子与书生相撞的场景，那个模糊的念头骤然清晰了起来。她想要与一人日日相伴不离，想要与他耳鬓厮磨，看到他眼中同样的情意。那个人不会是别人，只会是……法海。
眼前的一切变得索然无味，妙渝最后平平看了他们一眼，化作一道灵光飞向金山寺。
金山寺与一年前她离开时没什么两样，四面的废墟更加荒凉了些，只有中央的佛殿，破旧却始终挺立。她忽然升起些近乡情怯的情绪，思绪纷飞。不知道和尚有没有出关，如果出关了她该说些什么？直接告诉他她喜欢他？
这般想着走到大殿门口，看着那敞开的大门里金佛端坐，妙渝步子骤然一止。在人世间游走一年，她所见人类的悲观离合无不是成人或青年男女，无论哪里找，也没有主角是她这般的小女童外貌的。她固然知道自己心理上已不是小孩，但顶着这模样，似乎和尚把她当成小辈看待的可能性更大一些啊。
她望着那悲悯苍生的佛祖，心头涌起一阵又一阵的郁闷。
一道金光从眼前一闪而过，凝神看去，竟然是当年那颗舍利。那金褐色的舍利与法海的禅杖放在一起，却见不到和尚的人影。冥冥之中仿佛受到什么指引，她走进大殿，颤抖的手指拾起那颗舍利。她犹豫了片刻，还是狠下心将舍利吞了下去。
一股火热的力量强势冲击了四肢百骸，不仅仅是佛力，更有极强的妖力。全身的骨肉在重组，每一块肌肤都仿佛被无形的火焰灼烧。
她痛得在地上打滚，实在忍不了那火烧的疼痛，跌跌撞撞地冲出去，在莲池里化成原型。
也不知过了多久，当疼痛稍稍减轻到可以忍受的范围内，妙渝第一时间就发现了自己身体的不同。手指变得纤细修长，仍旧是当初那金红的衣裙，但包裹着的身躯却被拉长，丰腴妖娆，全然不是当初那矮胖的模样。
不管是人是妖，女性就没有不在乎容貌的。妙渝浮上岸，半边身体倚着岸边陆地，拧着脑袋，欲从池水里映照出自己现在的模样。
但见水中那人影，杏眼桃腮，朱唇微张仿若绛点，肤若凝脂，一双峨眉天然成青黛色，从生了三分妩媚动人。虽然没有在西湖所见二妖的妖娆娇柔，却多了几分灵性端雅。
妙渝对自己长大的模样满意极了，哪怕身体里吞食舍利带来的疼痛还未消失，也足以让她笑弯了眉眼。
正是喜悦兴奋之时，耳畔突来一声熟悉的怒斥，“大胆妖孽，岂敢偷食舍利！”
那声音实在熟悉，可语气却是她从未听过的严厉与憎恶。妙渝心里满是慌乱，还未做出什么反应，便被和尚的金钵打下莲池。她知道自己今天又做了不小的错事，一时之间心乱如麻，不知如何与和尚说清楚理由。遂化了原型，留恋地回头看了岸上那人一眼，便借着池水与江流相连的便利，转瞬间遁走百里。
只留下法海回想之前惊鸿一瞥的金鲤眸色复杂，刚刚那个，似乎是……妙渝？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和尚味甘6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