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6、104 流星街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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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4 流星街Ⅱ
和外表给人的粗野印象不同，芬克斯其实不难相处。
当然若是把他当作大大咧咧的无脑蠢货来蒙骗糊弄，下场必定会是死得极惨，毕竟没人乐意被当傻瓜糊弄。但只要他乐意搭理你，那就少有冷场的时候。
“健谈”的另一种解释也可以称为“八卦”，各人对此产生的感观是好是坏固然因人而异，这一路上消耗的时间倒是无形当中好像被缩短了不少的样子。
这样一想，亚路嘉就很庆幸这趟是遇到看起来满脸凶相的芬克斯，而不是笑眯眯似乎超级和气的侠客。毕竟两者在难缠的程度上天差地远，需要承受精神压力的等级根本就不是同一个级别的。
说起来，她自觉如今在肚子里没有藏太多需要防止被蜘蛛得知的事情，可是只要想想一边全速疾行一边还可能被套话试探就觉得受不了。只是剧增的巨大压力，就会让人疲劳感翻倍。
所以旅伴什么的，还是不要选择一个光用智商就足以造成重大威胁的家伙比较好呢！
到达目的地的时候，每人全都是风尘仆仆的模样，只是由于执事先生工作非常尽责的缘故，很快就把他们的小主人打理整洁以期用良好状态去见老夫人。由于他们的服务对象名单中怎么也不可能出现芬克斯大爷那光辉的名字，于是以一副“极接地气”的灰扑扑形象踏上流星街的只有芬克斯一个而已。
芬克斯随便和人打着招呼，抓挠着钻满尘土的头发，当面毫不客气的大声呵斥“有没有搞错？！简直是跑错地方的娇小姐嘛！”这种完全听不出欢迎意味的话。要是换一个不熟悉他的人，在这种恶声恶气的口气（包括此人的颜亦是常年负分状态）之下，估计不是选择逃跑就是立刻进入备战状态，而一路上已经听了满耳朵八卦的两位执事也已经淡然到权当没有听到他在吐槽——形象的幻灭往往只需一瞬间，何况芬克斯大爷的滔滔不绝还在一路上努力强调着这点。
其实芬克斯并非当真喝骂，而是随意开个玩笑。说到底流星街的居民接受力很强，对于来访者究竟身着华服还是破衣烂衫都没什么区别。这种坦然无畏的气质或者说特征，在如此近乎封闭的生活环境之中究竟是如何形成的，简直是个巨大的谜题。
你在这地方可以看到拖着丑陋残肢的人正对着旁边长相清秀的同伴毫无心结的大笑，或者是几个无论怎么看都不是同一人种和信仰的家伙凑在一起用同一个锅烹饪并且分享着食物。
常世的定律、习惯以及宗_教，在这里变得无关紧要，他们在这个被视作垃圾堆的世界选择了按照自我意愿生存。也许是环境的恶劣让流星街的居民更加具备某些特定意识也说不定。总之，也不是说他们之中不存在斗争，而是对流星街的居民来说，外界之人和他们，尽管看起来都是人类，却大概要分属于截然不同的两种生物，这才是他们伙伴观念的根本。
比起亚路嘉三人，芬克斯的凶恶脸及呵斥对当地人来说要更有的熟悉感。
对于慢悠悠靠拢过来的打扮古里古怪的人们，小松先生面上是看不出异状的，阿槙则已经整个背脊都绷紧了。幸好他们并没有什么表示出排斥的举动。直到有个单边眼珠蒙着翳的人还对着亚路嘉打了个招呼说“你回来啦”，方才真正产生了一点这里大概也算是小姐的半个地头的感想。
对初次来到流星街的人来说，这块地方与外界的不同之处所带来的差异性，估计会庞大到如同踏入了另一个天地一般。秩序感那玩意儿既存在，也不存在，就像是好好行走的人突然之间丧失了平衡能力那样，连迈开脚步都要犹豫再三。
但是，这种异样感又在一点一点开始产生作用的适应力面前逐渐败退。起初还是每一步都让人紧张的状态，随着接近目的地，或者说一路上慢慢增多的亚路嘉的熟识者，流星街似乎又从“异世界魔窟”的印象回到了接近常世的范围——依然只是“接近”而已。
亚路嘉不知道紧随自己的执事小姐正用一种敬畏的心情在看她。
时间在这个地方的流逝仿佛要比外界来的缓慢，其中当然有着物资匮乏的重要原因在起作用，不过不大的变化让她这样已经离开一段时间的曾经的居住者产生出了放松与安心。尽管随着身体的成长，她已有了相当的改变，但由于发色罕见，还是不断有人认出她来。
不管怎么说，“亚路嘉”都是在这个地方“诞生”的，而眼前这个看起来就是拼拼凑凑勉强才搭建起来的小屋子则是比枯枯戮山更早的“家”。归乡的亲切感让她感到了些许雀跃，连出发前那点疑惑都彻底忘干净了。如果说第一次踏足枯枯戮山那会儿还多少有点忐忑，那现在回到这个承载了自己在这世界最初几年记忆的小房子的时候，亚路嘉根本就不觉得在熟悉的门扉之后可能会有什么无法预料或是脱轨的事情发生。
……
两位执事还是头一次亲眼见到老夫人。
名叫列维的这位女主人，作为席巴老爷的母亲当然早已不再年轻，然而她虽然有着白发和皱纹，却找不到老年人身上常见的佝偻迟缓。精神与其说是健旺，不如说有着难以忽视的锐气，而非是年长者常有的平静宁和。
虽然这话即使是死，也绝对不能诉诸于口，但执事们——至少是小松先生——立刻就理解了她为何长期游离于家族之外却几乎没有人觉得有什么不合理。
她根本就无需依附诸如亲族或是伴侣而生活。她自己一个人，便足以构成生活的绝大部分要素。
而这样一位老夫人却养大了亚路嘉小姐，并且还培养出了相当不坏的性格，而非是又一个自己，这……委实堪称难得。
小松判断，由于对身边这位同事的嘴巴牢靠程度无法予以信心，除非割掉她的舌头，否则在返回枯枯戮山之后私底下必然又将引起新一轮的猜测，诸如当年究竟是怎样的境遇才会使得这两位缔结婚姻关系之类。但在此刻，哪怕再如何不像揍敌客家的成员，这个夫人也是他们即将要为之服务的主人之一。
列维夫人对于正在给她鞠躬的执事毫无兴趣，就好像他们只是孙女带回来的两件太占地方却又不能清理掉的大型行李。当然执事们毫无抱怨的立场，因为她就算面对自己的亲孙女，也缺乏一种亲人间久别重逢的热情——至少从表面上是看不出来的。
祖孙之间连对话都是平淡无奇的。平淡到有些接近冷漠，当然这只是单方面。
这不由得让在感情上绝对更倾向于亚路嘉的人们为她抱屈，尽管她看起来并不在意这点。
直到被老夫人把几人从眼前打发走，阿槙还有点懵。
猜想与实际的巨大差异就这么摆在眼前，让她接受现实的能力突然显得孱弱起来。而打击还不只是这一波，来到据说是亚路嘉小姐曾经住过，但“没工夫打理”而“不知道变成什么样”，于是让他们“自己解决”的屋子之后，年轻的执事面对着严重失修已经摇摇欲坠的房顶和看起来稍微用点力就能推倒的墙壁，瞬间失语。
索性露宿还比较好吧？她不禁这么想。
至少用不着提防着睡到半夜突然被墙板之类玩意儿砸个正着。还有，即使屋子其实要比看起来牢固得多，那床板都烂了一半的窄小床铺也早已不能使用。
“……不行。”
亚路嘉深深叹了口气。这样的反应让阿槙稍许有点放心。还好，看来小姐对眼前的处境也是带着抗拒的，这起码说明以前的生活也并不是太糟。
然而……下一刻阿槙就心酸的差点要掉下眼泪。
“差点忘了重要的事，再在这里耽误时间，恐怕我们今晚就要饿肚子。”
拍了一下额头，亚路嘉对于自己的粗心感到懊恼，果然人长期处于较为平和富足的生活环境就容易放松警惕。“阿槙跟着我去仓库确认一下食物的储量，这里交给小松。用不着修复，把坏了的东西清理掉就行了。可以吧？”
小主人的话虽然是商量的语气，对他们却等同命令。
阿槙满心酸楚的认为在这鬼地方连饭食都被摆到了必须上心的重要位置，足可见小姐小时候过得多么艰辛困苦。并且，尽管每一个执事都是受过严格训练，食物这类东西能起到最起码的果腹作用即可，几顿不吃也不会是什么大问题，但想一想这种口粮不充足的窘迫状况恐怕很有可能是伴随着小主人的整个童年，就总觉得心里很不好受。
如果不是对这个地方完全陌生，阿槙甚至不会任由她跑来跑去做那些杂务，可是眼下情况特殊，她也只好让自己成为一个彻底的跟班。
小松先生对于纠正过于不成熟的同事那太过情绪外露的表情已不抱希望。说真的，这完全不是合格的执事该有的反应，不过相比刻板且没有眼色的选择在这个时候给对方挑毛病，不如做点其他的事情。
他对小主人的吩咐自然毫无意见。
而这个除了床铺之外，几乎连家具都没有，只在墙壁上钉了几个架子的房间实在没太多收拾的余地。遵照命令丢掉了坏掉的床板，又索性将必然再也用不上的床架也给搬了出去，好歹清理出一个至少不存在障碍物的空间，就再找不出什么可做的了。
小松无声扫视着这个自家小姐在枯枯戮山之外的曾经的容身之所。固然很是狭小陈旧，根本只是把废屋随便改造之后便拿来住的，可这里对于一个丁点大的小孩子来说，也许就是整个世界上最为安全的场所了。
作为仆从，就算无法感同身受，起码也应该萌生出敬意或感激才对，然而小松先生的面孔却是平静到有些冷然了。
亚路嘉小姐或许将这里视作承载了回忆与过去的珍贵的宝物也说不定，但是……
他转身离开了小屋。
……
对于再次出现的小松，列维夫人仍旧是无动于衷的态度。
以前没看到过这人，但她曾经见多了同样身份、甚至连那种死板板的表情全都是如出一辙的家伙，简直就是从同一条流水线上批量生产的。
‘他们只不过是工具，工具不需要感情’。这话最早是听谁说的来着？已经记不清了，不过既然她连自己孩子的人生都无法掌握，那又何必像嗑了药似的冲上去充当别人命运的拯救者。况且，还怎么看都不划算，简直太傻了。
“夫人。”
来者向她鞠躬问安。
而列维头都不抬，只顾着自己正在做的事。毕竟如果仅仅是客套寒暄，那对她来说大可不必，若是有重要的讯息需要传达也必然会有下文。
“请问，可否冒昧向您确认一下亚路嘉小姐回程的时间，以便我等及时做好准备。”
那么刻板的音调，倒是说出了意料之外的话来。作为仆从却大胆的吐露出了带着近乎质疑意味的台词，如果这并非是由于如今对下人的调_教已退化到了可有可无的程度，那就有点意思了。
列维夫人看小松的眼神，就好像是在突然间发现行李箱居然开口说了话。
小松垂着眼，如同意识不到女主人估量的目光那样，依旧用缺乏起伏的声调说道：“恕在下直言，老爷夫人们都非常重视对小主人的栽培，亚路嘉小姐并不适合在外滞留游荡。”
呵！这根本就是直截了当在催促她尽快让他口中的“小主人”离开吧。
如果剥掉那层名为敬语的表皮，剩下的就只有无礼冒犯的顶撞了。或者说，这种行为也可以解释为哪怕让自己成为被宣泄怒气而死的棋子，也要在目标人物的心里留下一根刺。小松对这就像在刀尖上行走的手段执行起来可说是毫不顾忌自身性命，一如当年对于亚路嘉的试探。而那时候究竟效忠于家族还是个人的质疑，他心中在一开始就已有了明确的答案。
列维夫人并不知道她不是头一个遭遇到如此挑战的主人。但反过来，执事先生也预料不到自己会在数年后的今天又一次被人把问题反抛了回来。
老夫人没有勃然大怒。并非出于隐忍退让，她的反应从眼神中能够清楚看出来：微不足道的伎俩根本就没被放在眼里的价值，甚至连娱乐作用都谈不上。
而确认了小松的手段完全是浪费时间，只丢下一句“问错人”的列维便再不理会他。
对方的无视态度有时代表了自己的某些认知错误到完全不值得纠正。这种感觉容易让人不安，然而小松先生的情绪无法传染到正在另一边两人身上。
阿槙对于小姐要拿他们的斗篷去和人换取食物，以保证在此逗留期间能有饭吃的决定，感到了由衷的苦闷。尽管受到的训练让她可以适应严酷恶劣的环境，但阿槙始终觉得自家少爷小姐不到万不得已，根本没必要跑来过捉襟见肘的苦日子。她是不敢对老夫人的决定有什么抱怨的就是了，心里自然存着疑问，可是眼看着亚路嘉小姐毫无抵触的坦然接受这种生活，阿槙觉得要更难以理解一点。
“这附近物品比钱要管用，先确保食物和水，其他的再慢慢想办法就好了。”
亚路嘉并不娇气，她对穿着打扮没多少要求。虽说不是只要能蔽体御寒就OK的这种程度，但既然对武者而言手工定制的高档品和超市平价货同样经不起一场近身战斗，那在很多时候就没有太过挑剔的必要，何况眼下只是少了一件挡灰用的斗篷这点小事。总不能让跟着自己出来的人忍饥挨饿吧。
怀抱着饼干和罐头之类的玩意儿跟着小主人往回走，阿槙不免嘀咕着“也不知道要待多久，这些够不够吃”，其实她更想说的是这些东西不晓得有没有过期，吃了会不会拉肚子><
“这趟来流星街，夫人是有什么吩咐吗？”她终于没忍住，还是小心翼翼的轻声问出口来。
“不知道呢，也许是要叫我去做些什么也说不定。”
看来亚路嘉小姐也是不知情的。阿槙没有胆量再继续多问下去，加快脚步跟紧了小主人来到搭着简陋灶台的位置。
有个人正在那边弯腰收拾着什么，却不是列维夫人。她看起来要年轻得多，浅淡的金发上闪动着阳光那样的亮泽质感。宽松的罩衫背后印着几个白色的大写字母，式样有点像是什么地方的工作服，反正不像是常年居住在流星街的人会穿的东西。
感觉到了别人的靠近，那位女士抬头向立于她身后的两人看了眼，水晶般剔透的绿色眼睛似乎天生就带着点笑意，她和善的对他们点点头，“你们也是来找列维夫人治疗的吗？”
那人漂亮的面孔上表情柔和，理应是从未见过的陌生人，但看在阿槙眼里却总有一种奇怪的即视感。而更奇怪的是，站在自己身边的亚路嘉小姐突然间就显得有些不自然的僵硬了。
作者有话说
第106章 104 流星街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