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色黎明》出逃玉米

40、抉择

　　“号外！号外！关外失守！日军攻陷关外，发生无数惨案！” 卖报的孩子穿着打着补丁的粗布衣裳，瘦小的身躯背着一捆油印的报纸，一边奔跑一边高声叫喊着。
　　尤佳乐的脚步猛地顿住，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手扼住了喉咙。”关外”、“失守”、“攻陷”、“惨案”这几个字眼，如同带着腥气的海浪，瞬间将他淹没。
　　他想起上辈子的书本上、纪录片里无数次提及的那个黑暗年代，那场给中华民族带来深重灾难的侵华战争。那些冰冷的数字、模糊的照片，以及后人带着悲愤的讲述，曾经都只是历史书上的一段文字，似乎遥远得触不可及。但此刻，“关外失守”这几个字，却像一道闪电，撕开了时空的隔阂，将那段血淋淋的历史瞬间拉到了他的眼前。
　　他快步走到卖报的孩子面前，顾不得摸找零钱，抓起一份报纸就塞进了口袋里，胡乱地塞了几张纸币过去。孩子的道谢声被他抛在了身后，他的心跳急促而紊乱，仿佛要从胸腔里跳出来。
　　尤佳乐急匆匆地回到家，将那份薄薄的报纸摊在了桌面上。昏黄的灯光下，油墨印刷的字迹显得粗糙而模糊，但那些触目惊心的标题和简短的报道，却像一把把尖锐的刀子，狠狠地刺入了他的眼底。
　　“关外沦陷，守军浴血奋战，终难挽颓势。”
　　“日军铁蹄蹂躏古城，平民死伤无数。”
　　“目击者称，城内哀鸿遍野，惨不忍睹。”
　　他紧紧地攥着报纸，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屠杀！”这个词像一个挥之不去的幽灵，在他脑海中盘旋。他努力回忆着自己所了解的近代史，搜索着与“关外”相关的记忆碎片。那里居住着无数普通的中国百姓，他们勤劳善良，安居乐业，原本应该过着平静的生活。而现在，他们却遭受了如此残酷的命运。
　　一股强烈的愤恨如同火山岩浆般在他的胸腔内翻腾，几乎要将他撕裂。他痛恨那些侵略者，痛恨他们的残暴，痛恨他们肆意践踏这片土地，残害无辜的同胞。与此同时，一种深深的恐惧也像冰冷的毒蛇般缠绕住了他的心脏。关外离这座城市并不遥远，今天发生的惨剧，明天就可能发生在自己身上，发生在“乐记外送”的小院里，发生在这座城市的每一个角落。
　　报纸上的那些血腥文字和冰冷描述，像无数只无形的手，紧紧地抓住他的神经，让他无法平静。
　　他把整个人摔进床上，躲进被子里，试图寻找一点温暖。却在迷迷糊糊中，沉入了梦乡。然而，等待他的却是一场比现实更加残酷和恐怖的噩梦。
　　梦里尤佳乐仿佛置身于一片人间炼狱之中。他看到成群结队的日本士兵，面目狰狞，如同嗜血的野兽般在城市中横冲直撞，他们挥舞着刺刀，肆意砍杀着手无寸铁的平民，鲜血像喷涌的泉水般染红了街道。
　　他看到年迈的老人跪在地上苦苦哀求，却被日本鬼子一脚踹翻，然后被冰冷的刀刃夺去了生命。他听到年轻的女子撕心裂肺的哭喊声很快便被令人作呕的笑声所吞噬。他还看到无数无辜的孩童，他们睁着懵懂而恐惧的大眼睛，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亲人倒在血泊之中，幼小的身躯也在鬼子的枪口下颤抖着。
　　梦境如同真实的纪录片一般，将那段屈辱的历史赤裸裸地展现在尤佳乐的眼前。他仿佛亲眼看到了南京的滔天火光，听到了三十万冤魂的无声哭泣。那些曾经只存在于文字和影像中的残酷画面，此刻变得如此真实，如此震撼人心，仿佛就发生在自己的身边。
　　他感到一股巨大的悲痛如同沉重的枷锁，紧紧地束缚着他的灵魂，让他无法呼吸。他想要呐喊，想要阻止这一切，但他的身体却像被钉在了原地，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些惨绝人寰的景象在他的眼前一幕幕上演。
　　梦中的一切都真实得令人窒息，空气中弥漫的血腥味仿佛还能闻到，耳边回荡的哀嚎声也清晰可辨。尤佳乐的内心被巨大的愤怒、恐惧和无助所撕扯着。他曾经远离那个时代，只能通过冰冷的文字去感受那段历史的沉重。而如今，他身处其中，切身地感受到了亡国灭种的危机，感受到了普通百姓在战火中的绝望与挣扎。
　　猛地，尤佳乐从噩梦中惊醒，他猛地坐起身，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额头上布满了冷汗。房间里一片漆黑，只有窗外微弱的月光洒落在地板上，显得格外寂静。但他的耳边仿佛还回荡着梦中那些凄厉的惨叫声，眼前也依旧浮现着那些血腥的画面。
　　他的心跳剧烈而快速，仿佛要挣脱胸腔的束缚。他环顾四周，努力分辨着梦境与现实的界限，但那种深入骨髓的恐惧感却挥之不去。他意识到，这不再仅仅是历史书上的故事，而是他所处的这个时代正在发生的，并且随时可能降临到他头上的现实。
　　一种前所未有的迷茫和无助感如同潮水般涌上他的心头。他曾经以为自己是成熟的，是拥有现代思维的穿越者，可以在这个时代游刃有余。但他此刻却发现，在这样的大时代洪流面前，他渺小得如同沧海一粟，根本无力抵抗。
　　他痛恨自己的胆小和懦弱。他明明知道这个民族正在遭受苦难，明明看到了那些令人发指的暴行，但他却只能躲在租界的一隅，为了自己的生存而小心翼翼地活着。他想做些什么，但他不知道该做什么，也不知道自己是否有那个能力和勇气。
　　他匆匆忙忙地从床上爬起来，跌跌撞撞地走到桌前，在凌乱的文件和账本中翻找着。终于，他找到了上次藏起来的那张写着联络电话的纸条。
　　他拿起桌上的电话听筒，冰冷的触感让他更加清醒。他看着纸条上的号码，每一个数字都像一个沉重的砝码，压在他的心头。他知道拨通这个电话会带来什么样的后果。
　　他的内心在剧烈地挣扎着。理智告诉他，贸然行动可能会将自己置于更加危险的境地。他还没有弄清楚这个世界的规则，还没有足够的自保能力，一旦卷入未知的漩涡，很可能万劫不复。
　　但是，梦中那些血淋淋的画面又一次浮现在他的眼前，那些无辜的生命在鬼子的屠刀下逝去，那份深深的民族屈辱感让他无法视而不见。他痛恨自己的懦弱，痛恨自己在这个民族危难之际，只想苟且偷生。
　　他紧紧地握着电话和纸条，手心里渗出了汗水。他不知道该不该打这个电话。打了，可能会引来巨大的危险；不打，他的良心又备受煎熬。他感到前所未有的纠结和无助，仿佛置身于一个黑暗的迷宫之中，找不到任何出口。
　　他是一个胆小鬼吗？是的，他不得不承认。他还没有做好准备，去面对那些残酷的现实，去承担未知的风险。他害怕死亡，他想要活下去，这是他穿越以来最强烈的愿望。但是，当个人的生存与民族的危亡交织在一起时，他又该如何选择？
　　他紧紧地咬着嘴唇，眼神复杂地盯着手中的电话号码，仿佛那是一根救命稻草，又像是一个通往未知深渊的入口。最终，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将电话听筒缓缓地放回了原位，手中的纸条却依然紧紧地攥着，仿佛那是一份沉甸甸的责任，一份他不得不面对的未来。
　　这时候尤佳乐又突然想起上辈子刷手机的时候，有一句网络流行语，人活着就为了几个瞬间。这句话的含金量就在此刻到达巅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