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色黎明》出逃玉米

18、请客

　　尤佳乐心里头盘算着要去菜市口那边摸摸底，晚上的“请客吃饭”这事儿就得好好安排一下。
　　傍晚的风带着一股子混杂的味儿，从巷子口溜进来，那是街边卤味铺子的浓香，还有几家小炒热菜的烟火气，菜市口这地界，天生就是热闹的。
　　尤佳乐低调地戴着帽子和圆框墨镜，硬是把自己裹得像个拍地下片的特务。进了那家南区菜市口的小饭馆，他先一步走在前头，回头冲秦峥扬了扬下巴：“就这家，地段好，气氛也热闹。来来来，进去尝尝这家招牌糖醋鲤鱼，听说不错。”
　　秦峥淡淡地扫了他一眼，也没说啥，抬腿就跟着进去了。
　　“哥请你吃饭，怎么还拉着个脸，高兴点儿嘛。” 尤佳乐那只不安分的手，就想往秦峥肩膀上搭。
　　两个人挑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店里的伙计麻溜地跑过来，递上了菜单，一脸热情。尤佳乐随便翻了两页，头都没抬就点了：“招牌糖醋鲤鱼一份，再来个椒盐排骨，虾仁豆腐也整一个，汤就来个老鸭汤吧。哦对了，加两碗米饭。” 他一边点菜，嘴里也没闲着，挺自来熟地跟伙计唠嗑：“哥们儿，这附近你熟不？老城区的口味就是地道，有没有啥老字号的店推荐一下？”
　　伙计愣了一下，笑了笑：“老字号啊……以前是有几家，现在还得说街口那边的‘福兴斋’和‘德顺馆’。要找更老的，那可就得往巷子里面钻了。”
　　“巷子？”尤佳乐嘴角带着点儿笑意，接过了话头，“比如像……李记，王记这种？”
　　“王记早点倒是还在呢，李记……没咋听说过。”伙计挠了挠后脑勺，“可能早就关了吧。”
　　秦峥从头到尾都没插话，就那么安静地倒着水，眼睛时不时瞟向窗外。等伙计走远了，他才好像漫不经心地问了一句：“尤特助这身打扮，是怕饭馆的人认出你？还是担心被人盯上？”
　　尤佳乐用手托着下巴，眼神里带着一丝狡黠：“我这人向来就喜欢低调。”
　　菜很快就上来了，热气腾腾的，香味直往鼻子里钻。尤佳乐把筷子递过去，嘴上也没闲着：“这段时间跟着我到处跑，你也挺不容易的。辛苦啦。”
　　尤佳乐心里的小算盘噼里啪啦地响，嘴上也没停：“我说真的啊，菜市口这地方，我还真是头一回来。你们以前是公家的人，对这些街道不是特别熟吗？这地方……看着就挺有意思的，肯定有不少故事吧？”
　　秦峥抬眼皮扫了他一眼：“哪儿没故事？老城区这块地儿，租界那会儿改了好几次规划呢。街多巷子也多，铺子也杂得很，鱼龙混杂的。”
　　“所以才适合藏龙卧虎嘛。” 尤佳乐咬了一口排骨，含含糊糊地说，“像我们这种刚开始创业的，最怕的就是那些藏在犄角旮旯里的‘前辈’了。”
　　“哦？”秦峥似笑非笑，“你觉得谁是‘前辈’？”
　　“我可没说谁。”他抬头，笑容灿烂，“就好奇，比如一些老手艺店，或者……那种开了几十年的酱坊？像李记、宋记这种，您听过吗？”
　　秦峥不动声色地擦了擦嘴角：“不记得了。也可能早没了。”
　　尤佳乐点点头，继续笑：“也是。我随口一问，别放在心上。”
　　吃完饭，两个人走出饭馆，尤佳乐硬是拉着秦峥在附近转悠起来。他眼睛滴溜溜地转着，装作不经意地看向周围。街口是个三岔路，各种招牌琳琅满目，“XX斋”，“XX馆”挤在一块儿。
　　尤佳乐扫过一排看着有些年头的门面，忽然看到右侧一个小巷子的入口，斑驳的墙上贴着几张已经泛黄的布告，角落里好像有个“李”字。
　　他刚想走近一点仔细瞧瞧，秦峥却不动声色地停住了脚步：“要回公司了。”
　　尤佳乐只好把迈出去的脚收了回来，装作若无其事地笑了笑：“回吧，明天还得早起呢。”
　　秦峥淡淡地点了点头，走在了尤佳乐的前头。
　　就在秦峥转身那一瞬间，尤佳乐终于在那斑驳墙角的阴影里，看清楚了那串被墨水晕染得模糊不清的旧招牌字迹：
　　——李记酱坊，创立于民国x年。
　　他眼神猛地一缩，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哽了一下。
　　但脸上依旧挂着那副轻松的笑容，他快步跟上了秦峥的步伐，脚步轻快得好像什么都没看见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