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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六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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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雁当时答应是那么答应,他还是跟我爸妈说了。
我爸妈一点没刺激我,每次跟我视频都是强颜欢笑的。
之后……
之后我开始吃不下饭了,身上也越来越痛,痛到吃药也不顶什么用的感觉……
在我的恳求之下,苏雁带着我做起了化疗。
化疗前,我在家剃光了头发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摸了摸自己的脑袋瓜说:“……秃瓢了。”
苏雁不吭声,一只手摸着我的脑袋,眼泪掉在了我的脑袋上。
我逗他:“你别哭,以后再长头发头皮变成盐碱地不好长了。”
“哼……”苏雁哼笑了一声,还是在一声不吭的掉眼泪。
自我化疗开始,苏雁每次都早回来一点陪着我。
我父母也常千里迢迢过来看我。
我的脑袋被我妈抚摸着,她没忍住便哭了出来。
如此一来把我吓了一跳,我和我爸连忙安抚着我妈:“没事没事!别哭了!我这不是还好好的?”
我爸不吭声,明显的眼眶红了。
我想着逗个乐于是继续道:“知道我和谁搞到一起了不?”
我妈颤着嗓音,颇具耐心地问:“谁呀?”
“大雁啊,我和大雁搞到一起了……”
这时候好像什么话都不能逗乐起来了。
“好、好,大雁是好孩子。”
三个月后的某一天,是苏雁第一次没有陪我去做化疗。
“今天一个人去害怕吗?”苏雁换上拖鞋,坐在我身侧。
“嗯?很好。”我抬脸看着苏雁。
苏雁张嘴半晌,将我搂在怀里:“害怕可以告诉我的……”
我猫下了腰,在苏雁怀里靠着,身体不由自主地发颤。
扫兴的话还是出口了:“不想治了,好疼……”
“别这样,我托人找了国外的医生,你让我尽了全力好吗?”
我欲言又止,还是应下了。
他紧紧拥着我,喃喃着:“你得活、你得活……”
我一路过关斩将,从春到夏从秋到冬,终于——
我因为腹水加上病情加重住进了医院,瘦了不止一星半点。
这回再想多吃也吃不进了。
苏雁开始总是整天整天的陪着我。
我说:“你走吧,别管我了。”
“我不……”
“也不见你十八九岁的时候这么粘我。”
“以前是我傻缺。”
“你确实傻缺,”我说着,因突如其来的疼痛顿了顿,很久之后才接着说,“把你放在网上,你就得被一人一口唾沫唾死!”
“嗯……我的错。”
我沉默良久,看向外面下雪的天,而后偏头看向苏雁。
我说:“你说我能挺过冬天吗?”
“能。”苏雁说得毫不犹豫。
我笑了笑,心里涩涩的,由此成了我得病以来第一次哭。
大雁也哭得厉害。
我缓了很久,捧着大雁的脸道:“你、你听我说。”
大雁的眼泪一个劲的掉,眼镜都模糊了,于是我摘了他的眼镜给他擦了眼泪,又说:“你听我讲,你必须听我讲。”
“昂……”大雁生生憋住了哭腔,用力地点了点头。
我说:“我要是没挺过冬天你就把我埋到有太阳的地儿,阳面的那种,我想晒晒太阳,我觉得我好长时间没晒太阳了……”
我没说完,大雁又开始哭了,于是我轻轻往他脸上拍了一巴掌:“听。”
“我、我听呢。”
“要是挺过了你看着办就行,我看你也一早就跟我爸妈说了我的情况了,你这张嘴真是……”
兴许是我的话锋转变过快,大雁哭着笑了一声,仅仅是一声,他就那么看着我。
看了很久。
之后开始做手术了,一次又一次的,但也顶不住腰腹疼得越来越久。
别说国外的医生了,天神来了恐怕都救不了我了。
从前还能出去走一会儿晒晒太阳呢,现在倒好……只能躺在床上远远看看外面的太阳。
大雁找了医生,给调了病房和床位,就在太阳底下。
那个病房里有个小孩儿,六七岁的模样,也是做化疗做得头发光秃秃。
小孩儿蛮乐观的,是病房里的活宝。
“叔,你得了啥病啊?”
他的父母一听这话,开始阻止起他了:“宝宝!”
我倒是不太介意,直接告诉他了:“我呀?胰腺癌。”
小孩儿到底是小孩儿,不懂这个病是什么意思,于是冲着我闷闷地笑了笑,拍了拍我的胳膊说:“叔叔长命百岁。”
“你也长命百岁。”
小孩儿的母亲又教他:“你说叔叔早日康复。”
“叔叔早日康复。”
“谢谢,祝你也早日康复。”
苏雁不在的时候,我就跟小孩儿聊天,他问我职业、爱好、去过哪里,我挨个跟他说。
我每天都跟他聊一会儿,但每天聊得时间也越来越少,小孩儿频繁的被抢救。
我无能为力,只能看着,等着……
平安夜那天跟我说长命百岁早日康复的小孩儿没了,病房里悲伤的气氛散也散不去。
由此一来,病房一时半会儿只剩我一个了。
13
要么说大雁有意思呢……
每天都穿个骚里骚气的衣服过来,把自己弄得像个大龄男模一样……
“你摸摸我腹肌。”他说着,拽着我的手摸过去了。
“别闹我了。”我说了一嘴。
我本来懒得挣扎,但看见爸妈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了,便麻利地把手收了回来。
他还在一个劲的:“哥,你摸摸,不行的话……胸肌也给你摸。”
等他反应过来,我快找到地缝钻进去了。
他仰头看了一眼我爸妈,端坐着装乖。
我爸妈只是笑,我有些想躲起来……
不是害臊,是瘦得脱相了,于是我翻了个身背对着他们。
爸妈远远的站着,时不时跟我说两句话,并没有非要面对我。
我内心挣扎了很久,道:“不想吃药也不想化疗了,给我拿点止疼药,带我回去吧,一条命吊着太难了。”
他们没说话,我能感受得到他们的目光,还有我妈呜呜咽咽的哭声。
我爸妈和大雁都不太想就这么放弃,可能是想让我试试,没准能活,也可能是处于砸了这么多钱来的不愿意……
我咬了咬牙关,还是松了口:“那再试一下吧,没准就好了……”
之后他们问了医生,我独自在病房里坐着,看着外面的雪,白茫茫一片。
他们回来时改变了想法。
“走,那咱们回家。”
我坐在轮椅上被推着离开医院,在电梯里时,一些人的眼神与我第一次坐磁共振时的眼神无差,疑惑。
离开医院后,被大雁搀扶着上了车。
大雁也没再拘束着,他揽着我,我靠着他。
之后,我在家里吃着从医院带回来的药,挺过了年,到了春天。
他们带着我去踏春,载着我自驾去海边坐了坐。
虽然没什么精力使得我很累,但很开心,至少他们没拿我当病得不行的人。
一转眼,到了春天,时不时的热两天,二四八月乱穿衣,有过夏天的也有过冬天的。
院里,猫一个劲蹭我的腿,于是我抓了抓它的脑袋,而后轻轻扣着他的耳朵根。
猫歪着头眯着眼睛,过了一会儿仰头冲我叫了一声。
“嗯?”我停下动作看了一会儿猫,累了便撑起身子进屋里了。
“阿央!我买了点蜜三刀,你看看你想吃不!”
“?”
好肉麻的称呼,除了大雁应该没别人能叫出口了。
我吃了两颗止痛药,躺在了床上。
这次的两颗止痛药比平时要顶用多了。但不知道是不是药的原因,我很困,困得要死,困得眼前走马灯。
大雁进来的时候我听见了他惊慌失措的声音。
之后记不得了。
再来就是迷迷糊糊的,应该是在医院吧。
然后……更不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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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阳不似往常火红,反而如吊唁一般时如月似的白。好在气温温和。
大雁帮着忙活了几天,大家都忙到脚不沾地,忙到哭都来不及。
下葬时是个艳阳天。大雁闲下来了,看着那一方墓,反倒哭得厉害了。
大雁嘴唇颤抖着,想说些什么,却不知道该说什么,最终起身离开了。
日子该过还是要过的。
大雁多了一对父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