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杀》云出岫海

3、乍见之欢

　　已是秋季，北国的冷像一面塞进雪里的镜子一样，稍微让肌肤与其触碰就让人缩回去，又可笑镜中自己畏畏缩缩的模样。
　　木时默刚刚一米八出头的身高在一众同龄人之间特别显眼，他们一群高一的“小土豆”从这一段上坡水泥路向凌云一中走去，今天是新生报到的日子，坡上被吵闹、拖动行李的声音占据。木时默微微颔腰，把细长的手指放进口袋，藏青色的围巾围住雪白的脖根，只是鼻上冻出的樱红不能被挡住，像草莓尖一样暴露在外面。
　　高一十班，木时默一边想着一边走到人流最多的一栋大楼找寻教室，教室前已近站了不少人，来来往往嘻嘻哈哈打闹、开玩笑的声音，木时默心里嘟囔：“开学第一天，他们怎么认识的？”站了一会儿一个老师模样的青年提溜着钥匙开了教室的门，开始喊话：“高一十班的可以进来咯！”。喊完之后又匆匆离开。
　　木时默站在走廊边注意到这位老师戴着眼镜，乌黑的头发中冒出一两根白丝，脸上的皱纹会在说话时显出来一点点，也是，谁当班主任不会饱经风霜呢。一边想着一边走进教室，教室里很是吵闹，几个男生抢着坐最后一排，又用很大的嗓音叫喊其他“兄弟”过来坐一起。
　　木时默静静坐在了靠窗第二排，这个位置老师注意得少，而且黑板也不放光，冬天刚好挨着暖气，“着实不错”，木时默心里想。
　　旁边的位置还没有人，这么发呆着看向窗外的一会儿，一双如玉的手指点了点桌子，棱角分明的骨相，黑色金属框眼镜下一双成熟的眼眸，上身穿着黑色短袖，下身又是黑色休闲裤，米白的帆布鞋像是这一身黑最后的倔强。透着成熟气息的男孩嗓音却如铃音，轻轻问到：“这个位置有人吗？”。“没…，没有。”因为这极大的反差愣神的木时默说到，说罢那男孩便坐了下来，表情中似乎透露出找寻一圈座位后的轻松，那模样在十几岁少年的脸上很是可爱，木时默也在心里笑了一下。
　　久久，没有老师来，也没有交流。教室里还是一群嘈杂的声音，两人就这么坐着。前桌的两名女生开始似乎也不认识，时间过去很久之后也开始说话，木时默并不想搭讪，就一直发呆看窗外。直到——一支胳膊轻轻地在他身上碰了碰，耳边又响起银铃声，“哎，你叫什么名字呀？”。“木时默，你呢？”。“苏庄黎，苏醒的苏，庄重的庄，黎明的黎。”。
　　又是短短几秒的沉默，“我们是实验班吗？”为了打破这处境，木时默问到。“是呀，诶呦，你来上学连这个都不知道？！”苏庄黎以一种微微戏谑的语气回答。“哼，要不是这么尴尬，我才不问呢！”，木时默心里想。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慢慢聊着，苏庄黎看着木时默认真地从嘴里吐出每一句话，又慢悠悠地向他回话。傻傻的眼角有一股娇气。
　　刚才的青年男老师走了进来，一阵穿着校服似乎是高年级的学生把一大包东西放下后对着老师说到：“主任，怎么样，稳妥吧。”老师用堆着笑意的脸回复到：“可以啊，把这个劲用在学习上早是年纪第一了。”学生又沮丧着说：“得嘞，您忙着看这些小屁仔吧，我们去学习喽。”
　　“咱们班后排高个子男生过来帮忙发一下校服，三四个。”老师说到。木时默身边的黑影没有站起身，他也就心安地坐着，刚刚看这位同桌，好像比我高那么些。而且他坐在外面，我出不去是很正常的。四个人很快凑满，开始分发，苏庄黎问到：“你是多大码，我帮你取。”木时默稍微怔了一下，又回答到：“XL。”
　　木时默从余光里瞥到苏庄黎迈出长腿向讲桌旁走去，又抬眼看见不是很单薄的衣物被厚实的后背填满，在找到XL码的一堆校服后拿出了两件，然后缓缓向他走来。脸上还是隐隐的笑意，衬着笑盈盈的眼眸，刚刚凸显的成熟被眼前的慵懒覆盖，黑色裤子里两条腿笔直，走起来矫健有力。走到木时默身边伸出那如玉的手指把校服递给他，苏庄黎感觉到木时默的手冰凉凉的，指尖相碰的那一刻一点点微妙的触感，在对方没有缩回去之前，苏庄黎把手指尖向前抵了抵。苏庄黎似乎是喜欢这种浅浅的触觉，又觉得不合适，猛地收回手。木时默到什么没什么想法，正常的触碰而已。
　　校服分发完老师说到：“我呢，不才，叫牛刚，也是咱们学校的主任，同学们有什么生活问题可以找我，学习问题的话，我是交英语的，你们肯定不会找我哈，也别找我解数学题！”。“哈哈哈……”老师说完这句话后同学们溢出笑声，苏庄黎看到木时默的嘴角也上扬了些许，露出来一点点虎牙，他觉得洁白得非常好看。
　　终于各回各家，木时默走到一楼才发现教学楼外下起了雨，一阵一阵簌簌的声音，木时默有点厌烦这种天气。还没来暖气的秋天下雨，无疑是对北方人莫名其妙的惩罚。况且自己还没有拿伞，只好两只手紧紧插在兜里站着。一支伞柄越到眼前，熟悉的铃音响起：“要不要一起啊，木时默。”“嗯。”木时默轻轻地回答，跟他走在同一支伞下。
　　冰凉凉的洗雨打在伞上又汇成大大小小的珍珠滚下，风在伞上吹动涟漪，像是秋姑娘的泪滴。苏庄黎一直把伞倾斜到木时默的头顶，自己却淋着雨，看到雨从伞上落到苏庄黎身上，木时默抬眼给出傻笑，说到：“你这，打的是什么伞？”“我打的是保护你的伞。”苏庄黎用略显油腻的语调说到。“你家快到了吗？”木时默问，“这不是嘛！”苏庄黎抬眼的同时抬起下巴，示意到，“啊，你家住校门口啊？！”木时默感叹。“是呀，你去哪，我送送你呗。”苏庄黎回答。“我也差不多，出这个坡。”木时默应着。
　　两人在伞下又走了三分钟，木时默停下来脚步，“到了，谢谢你。”“哎呦，你是不是得担心以后我偷溜你家啊。”苏庄黎开玩笑着说，又添加“走了啊，放心，你不叫我我肯定不来。”这才转身回家，屋檐下的木时默看着苏庄黎踏着脚步又走进雨中，少年的步伐轻盈，不一会就站在自己家门口向这边眺望，看到木时默还没有进门，又挥手道“明天见啊，木时默！”。
　　听到这句话，木时默的嘴角又上扬，虎牙这次暴露无遗，充满笑意地向苏庄黎喊到“可以啊，明天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