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哑巴与瞎子》楚初七

4、第 4 章

　　丁火夕林·一

　　壹

　　最后在艰难抉择之下，端淳决定一封文字简述近况，随信附赠一幅带有一连串表情包每一个都支着四个小黑棍。

　　那一连串表情包，要画出人的样貌神韵，对她来说可困难了，于是就在人物情绪的表情包基础上添加一点样貌特征，再加上四个小黑棍来代表手脚四肢的动作。

　　“好抽象啊……”系统看到的第一眼就想到了这个词，再传神的表情包要画成肖像那简直就是四不像啊，更何况有没有P图精修技术，真是辛苦宿主绞尽脑汁没有画成鬼画符了。

　　“……”麦穗瞳孔地震，深吸一口气，“啪——”的一声就把信件快速和上。

　　……真是难为师父费心尽力了……他想，原来真有人的画工能够做到这种地步，是他想的太美了。

　　以后还是不要求师父画画了，文字表达就很好了。

　　麦穗把信件卷好折成桶轴壮放进了笔筒里。

　　一人一统就这样默契的翻篇了。

　　但端淳好像还没翻篇，她从此事找出了乐趣，颇为高兴的画了不少类似的图画，隔三差五寄出的信件就必定会随赠一连串的抽象表情包。

　　大多都是赶往京城的一路趣事见闻还有到达京城后的打听到的八卦事件简化的故事，而其中最为出名一对“纯恨”夫妻。

　　那对夫妻的故事太精彩了，隔三差五拿剑杀对方，也不怕孩子撞见被吓到。尤其是每到夜里，那个响哦，一听就知道激烈得很，隔天一看床都要散架了，吱呀作响摇摇晃晃的。那两人三天两头就要换一张新床，都快把床干成一次性用品了都。

　　每次看到这对夫妻麦穗都会想起自己曾经的父母。

　　他不明白为什么会有人这么恨对方，还要在一起也不肯不放手。

　　“恨比爱长久啊。”

　　当麦穗想端淳提出疑问的时候，只有这么一句回复。

　　“哦，果然，爱恨纠葛感情什么的最烦人了。”

　　这一年是焕熙元年，初秋。

　　······

　　从新皇被立为太子再到登基也不过两年的时间，年号焕熙。

　　从系统的观察日志可以看出，伏麦穗是新皇登基前一年被她和宿主从八闽庭关隘的万人坑中救出。

　　那个时候宿主因为违规使用超越法则的力量，她劝谏无果，在惩罚时候悄悄防水，但又被发现被上级关了小黑屋禁闭，等到被放出来的时候宿主已经被惩罚去掉了半条命要死不活的。

　　边疆的战士感怀端淳军医奋战一线救人劳苦功高，可怜年纪轻轻猝死在营帐，就合力在边陲小镇寻了个安静地立了碑堆了坟。

　　她被放出来距离宿主被埋已经过了三天。

　　在她翻找着道具要用铲子掘土拯救宿主的时候，“哗——”的一声一只惨白的手臂指甲崩裂血迹斑斑，从坟包破土而出，吓得系统丢了铲子哇哇大叫躲回空间找宿主哭诉，回到空间后才发现那是自家亲爱的宿主。

　　“帮……个……忙……”端淳粗喘着气，叫唤着系统。系统连忙收起眼泪拿起小铲子奋力掘土。

　　自此她们不再在边疆做军医攒功德，打算在这边上慢慢从日常方面做起，向上升级，渗透到京城去再找天命子女。

　　本来是可以打了胜仗救人积攒大波功德，功德越多，道具升级迅速，就越快找到天命子女。

　　可惜一朝半死不活，被打回了原形，回到解放前，后面一靠近边疆曾经的行医之处就天雷滚滚，只能换道了。

　　月光族攒东西是何其困难啊。

　　所以在做赏金任务赚外快的时候，在京城的那段时间，她打算试试野路子，剑走偏锋——

　　玄学。

　　在翻过一众前辈经验攻略守则，得知世外高人经典形象之一就是白衣飘飘，一人一统斥巨资购买了一套白色的道具法衣，穿上之后果然有几分仙风道骨的气韵，但由于花光了小金库，一人一统那段时间都情绪低迷：没钱的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

　　不管做不做任务，为了缓解这种消极的状态，每日都会到山林中散步，回归大自然，呼吸新鲜空气，偶尔救助小动物行善举攒功德。就这么在山野安居，因为没多少钱买房子，租房子也撑不了多久，就干脆悄悄在这座山建了一个秘密基地，每天在秘密基地中休憩。

　　像这种边陲小城靠近战场，亡灵怨气自然无比充足，所以这个时候是她们最忙碌的时候。

　　而这种地方因为先皇的失误致使经济水平水平十分落后，所以她们也没有打算收取金钱，直接使用日常实物代替，也从不多拿。

　　“感谢仙师，感谢仙师。”村民真诚的感谢，每次拜别除去果蔬都会以好几封感谢信塞给她。而真诚的感谢赞誉会有极高的几率使功德buff翻倍，所以系统乐此不疲使用罗盘定位功能找寻这种功德buff浓度高的地方，京城就是浓度最高的地方，因此系统经常劝说自家宿主去往京城定居，这个话题也经常不欢而散，直到那一天——

　　因为城镇居民都知道有位玄学善人居于城郊一座无名山野，为表感激，立碑取名山野：“仙师府”，系统在得知后直接在自己的辅助功能地图系统里把这里秘密基地标记点改名为“仙师府”，被宿主说是口嫌体正直。

　　七月中旬，鬼节将近，忙碌了一天的她们回到仙师府，在路过一片密林区域时感觉到了一丝格格不入的生气，那一缕生气缠绕着死气。

　　那个地方，是此地的乱葬岗。战乱之地，死伤众多，无力回天之人都会丢到那处万人深坑，自生自灭，等候死亡。

　　但那缕生气太干净了，即使死气缠绕，也没有丝毫怨气，而且十分稚嫩，在这个地方太突兀了。

　　他立马赶了过去，就看见最上方那看不出人样的外形扭曲的小孩，那是她和自己徒弟的初见。

　　要是救人，肯定要超度此处亡灵怨念清除死气，不然这丝缕生气终其一生都将被此处亡灵缠上？

　　凭什么都是死在这里的人？就只有你获救了？这不公平！

　　所以端淳越级了。

　　因为再次越级使用权限超度万人坑清除死气，所以初级玄学者端淳再次被惩罚，系统泪眼汪汪吸下达惩罚，吸取教训没有防水，然后因为给宿主发放保护道具再被关了小黑屋禁闭，端淳又一次去掉了半条命。

　　那一次一人一统爆发了剧烈的争吵，系统埋怨如果早一点去京城就不会有这次惩罚了，那里比这里安全，然后端淳反驳各有各的好有什么好比较的。因为违反和睦相处的任务守则，一人一统都被上级施加了电击的惩罚。

　　一路吵一路电，倒也没有耽误救人，再次动用金库购买道具建造了小宅院适合，弄成了适合养病的布局装置。

　　争论日夜不得停歇，但争吵在麦穗醒来的时候停止了。

　　生气渐渐浓郁，但依旧十分微弱，萦绕着死气。

　　他的气息太干净了，太稚嫩了，又无比虚弱，支离破碎。

　　看着他的眼睛，系统想起了她遇见端淳的那天，之后再也说不出让端淳定居京城的话。

　　那一天是焕熙元年春，距离救起已经过了一年。

　　系统与端淳达成了和解，开启快乐养崽。

　　贰

　　青梨的“养崽观察日志”中记载：

　　【······焕熙元年春三月，宿主救起的小孩终于醒了。看着他呆愣迷茫的样子，忽然好心疼他，尤其是那双眼睛，我想起了和宿主的初遇。呜呜呜┭┮﹏┭┮这都是些什么人间疾苦。

　　······焕熙元年夏，距离小孩醒来已经过了四个月，呆愣痴傻的他忽然在某一天抱着一张纸哭泣了起来，我不是很懂，宿主说让他哭，哭累了就好了。我不明白，感觉很奇怪，为什么哭累了就好了，这种感觉在晚上复盘任务影像看到宿主在他醒来后说的那些话的时候特别浓烈，我忍不住问了宿主，宿主又说了一些奇奇怪怪的话，听不懂，但感觉好有道理，记下来。或许以后这个小孩就懂了呢？

　　······焕熙元年，夏，八月，距离上次小孩哭过去了一个月，这一个月里他好像没那么不开心，渐渐从他封闭的小世界里走了出来，也会笑一笑，他笑起来好可爱(???`?)

　　……同月，终于敲定了给他取的新名字，要有新的开始啦～(*σ??`)σ还和宿主专门制作了供小孩使用的小板板，还有定制轮椅。他状态越来越好了，一动不动太闷了很容易抑郁的，多出去散心有利于保持身心愉悦呀～

　　……八月底，他终于可以流畅使用笔啦?(*??`*)?他写下话拜托师父去看看妹妹，妹妹应该也和他一样可爱吧(?˙▽˙?)

　　……九月，宿主带来好消息，小孩的妹妹受惠于新皇政策，过得还算不错，小孩又哭了，不过这一次他很开心。他说他要努力养身体，到时候回去看妹妹。我看见宿主好像特别感动，都快要哭了的样子，我也是(??д?)

　　……宿主出远门的赏金任务原来越多了，尤其是去京城的，她好像不那么排斥京城了，她说要在京城买房子给小孩，到时候小孩就不用发愁住哪里了。我觉得很有道理，也开始兼职赚外快，要努力攒钱快乐养崽呀ヾ(??▽?)ノ

　　……】

　　焕熙元年秋，新皇力排众议娶一无名女子为后。又有一云游天师言明该女子身负大气运，诞下子女皆为人中龙凤。

　　帝悦，一月内广寻玄门中人，所言皆此，帝更喜，广设玄学相关建筑，为各大玄门各地设立官府驻点，于皇城腹地建造占星阁。大多天师以进入占星阁任职为荣。

　　秋末，皇后有孕，被诊断为双胎，同时边关大捷，签订二十年互不侵犯友好条约。举国欢庆，帝大赦天下。

　　焕熙元年的初雪在这样一个时期降下，提前迎来了第一场寒冬。

　　大雪寒凉了深宫里的热血，掩埋了边疆的枯骨。

　　这一场雪下得格外的大，众人只当是瑞雪兆丰年。

　　······

　　隆冬，仙师府。

　　天地银装素裹。

　　此时麦穗正坐在小花园的庭院里抄写医书练字，青梨一大早下山出去驿站那边拿新的信件。

　　承恩于端淳，麦穗对医学颇感兴趣，或许也有久病成医的因素，他学得比较轻松，很透彻。

　　“麦穗——”

　　“来信啦！”青梨提起裙摆一进来就喊他，“师父说她已经在返程路上啦！”

　　“年前就可以回来啦！”青梨扬着笑脸，把信件递到他手边。

　　〖师父有说具体哪一天吗？〗他举起小石板面向青梨。

　　“没有欸。”青梨挠挠头，“她说要给我们一个惊喜，就先不说了。”

　　惊喜吗？还真是期待呢。

　　“对啦，你中午想吃什么，要换口味吗？”青梨搓搓手，把轮椅推了出来，收起拐杖。

　　他摇摇头，把纸笔和小石板收起放进挎包。

　　“那就是和昨天一样咯。”青梨了然，推着麦穗回房间。

　　虽然端淳和青梨说她们口腹之欲淡薄，但后来发现，麦穗口味奇特，也是个黑暗料理预备役，于是痛定思痛，只会做药膳的厨艺炸裂的她们闲暇之余苦练厨艺，在模拟厨房爆炸了好几次之后，终于能做几道家常菜了，最好吃的是手工拉面和馄饨饺子，其余的也就只能勉强入口。

　　“不过我说你啊，现在这天这么冷，你还是少出来吧，容易生病的，生病的时候是很难过的。”青梨叮嘱，“你想想，你身子本来就弱，到时候再生个病，哎呀，那不难受得只能在床上躺板板吗？”

　　麦穗乖巧点头，对着她扬起一个略带歉意的笑容，青梨知道他还是会照样出来。

　　“算了，我多给你备几样保暖物件吧。”

　　轮子“咕噜噜——”转动，在雪地里碾过留下一长串车辙印痕，雪花纷纷扬扬飘洒，落下，再交叠，厚厚的一层，覆盖住了万物的原有的模样。

　　······

　　夜深人静，月色澄明。

　　京城，皇宫——锦华殿。

　　“啪——”一巴掌甩了出去，那张脸登时红肿了起来。在昏黄的光线下，格外冲触目惊心。

　　“呵。”年轻的皇帝不气也不恼，轻笑几声，舔了舔发酸的那边牙根，手抚摸上了被甩的那边脸颊：

　　“阿姐还是这么可爱，一生气就只会甩巴掌。”

　　他用另一只手钳制住面前人的双手，轻身压倒。

　　“可是阿姐，你最近很不乖。”

　　“为什么现在还想离开呢？”

　　“待在我身边不好吗？”

　　“你个·······”她瞳孔中满是惊惧盈出的泪珠，“你个疯子······”

　　“这是乱——”

　　“疯便疯吧。”他吻了上去，“能留住你就好。”

　　唇舌纠缠，口腔中顿时盈满了血腥味也不肯停歇。

　　直到她气喘吁吁，眼神迷离，浑身软成了一滩水，他才肯离开。

　　他松开了手，把她禁锢在怀里，拭去她眼角的泪珠与嘴角的血迹，轻吻她的发顶：

　　“我们明明相爱的不是吗？”

　　“为什么要在意那些呢？”

　　“是你说的家和万事兴啊，那又何必纠这个呢？”

　　“不管有没有这样的事，反正无论如何我们都是一家人，不是吗······”

　　她痛苦的闭上了眼。

　　还是不一样的······

　　两个人纠葛便罢了，可一旦有了孩子那这种痛苦不就会延续下去了吗？

　　腹中的孩子，是怪胎，是有违人伦的产物。

　　它们······

　　不应该存在······

　　丁火夕林·二

　　壹

　　八闽庭关隘。

　　麦穗撑着一把伞，青梨帮忙推着轮椅，两人慢悠悠的下了山。

　　虽然青梨很疑惑为什么麦穗这么坚持在收到信后，每天都要抽空到山下来这么一遭，宿主既然说会回来那不管是早还是晚肯定会回来，但看着他那一脸祈求的模样，还是忍不住拒绝。

　　他说——〖我答应了师父，第一个接她回家。〗

　　好吧，那就一起等吧。

　　系统与宿主之间，有空间作为桥梁纽带，不管去到什么地方，只要还绑定着，系统空间就一直存在，想见就见，并不存在距离问题，长久以来，这是她第一次直面有人为了某一人可以不管自己身体的病痛。

　　新手系统之前都是欢声笑语活力满满的普遍和平的甜度百分百的世界，这是第一次来到这种角位高等级的任务世界，所以并不理解这种感情，也很好奇，尤其是这还和宿主有关，谨遵系统守则在不违背法则的前提下一切为宿主服务，她谨记在册。

　　······

　　这场雪下得真大啊，都没过了脚脖子。

　　没记错的话，这场雪已经下了一个月吧，照这个势头再下去恐怕是要闹雪灾了。

　　应该不会吧，这雪虽然还在下，但不是越来越小了吗？总会有那么一天小到看不见很快不下的。

　　再小不也还是在下吗？更何况这天多冷啊！

　　两人进入了城门口最近的那一座茶楼，寻了个时视野好偏头一眼就可以望见城门的包厢。

　　一路过来听见哀声抱怨。

　　“······什么时候天晴啊······”

　　又有人说或许很快吧，先帝在世时也不是没有过这样的情况，最后雪花还是越来越小，直至春日晴天连续了一个月不是吗？

　　茶楼下的说书人此时接过了话茬，扇子一展，掩面高声：

　　非也，先帝那时的雪灾后证实为人为所致，且是为先帝了证实宠妃绝非妖妃为让其登临后位利用冬雪一事让她登高台敬香跳拜神舞许愿春日早来，而早前冬季便已派人各地人为降雪。当今陛下那时还只是一个不受宠的皇子，但也自小心系民生啊，那是感觉不对劲，联合母族查探，最后在妖妃登临高台那日揭开了真相啊，一时之间怨声载道。为君不明，臣将不臣。妖妃因此不得不被处死，朝中臣子大换血，陛下因此民心所向被立为太子，先帝颓废，太子监国。

　　又有人说前朝末帝时期也有这种状况，那不会也是人为的吧？

　　那可是百年难遇的雪灾啊！一夜之间突降大雪都可以没过膝盖你怎么敢想那是人为？开什么玩笑！而且积雪异常厚实！尤其是后来边疆的雪那厚度都直接可以淹到成年男子腰部！压垮了多少房屋有多少稚儿在一夜之间死于梦乡冻死了多少战马你敢想象吗？

　　那场大雪连绵六月不绝春日迟迟不来，就连玄门中人入世举全门之力也不得解决，差点覆灭了要也才只能让积雪松软化水变快，可这样一来边疆粮仓有多少粮食被泡发了霉你能想象到吗？雪依旧下，战乱四起，你知道最后怎么停雪的吗？

　　怎么停的？

　　那位宠冠后宫的终日愁眉不展的妖妃你知道吧？

　　啊，就那个喜欢穿白衣整的跟服丧一样的妖妃啊？

　　就是啊她啊！为了让她发笑那位末帝可以说是广寻天下奇珍能人义士，好多人都说她是个面瘫，末帝可从来没放弃，直到那天战火绵延燃烧到了京城，妖妃登上摘星楼高台，看到那滚滚狼烟，笑了，流泪叹道今夕何年而今又何以归家啊，然后末帝的面直接跳下去坠楼身亡。你们知道后来发生了什么吗？

　　哎呀别吊胃口了快说啊!

　　那妖妃死后身子被末帝触碰登时化为了血水只余一截漆黑枯木！

　　这太奇怪了吧？果然是妖妃看来真是妖精啊！

　　妖妃死了，那末帝呢？我听说末帝没被杀死被流放三千里做苦役啊。

　　我没记错的话后来不是说末帝逃出了皇城苟活吗？

　　我还听说末帝逃出来后又被发现被先祖一剑斩于马下呢！

　　欸欸欸，都不对。说书人摇摇头，一脸恨铁不成钢，这都是哪听来的野史啊？

　　后来我朝先祖携开国功勋名士杀到皇城的时候，末帝踪迹不明，玉玺也无踪迹。先祖孤身探寻，而其余人一半人分散安抚城中百姓另一半人在皇宫清理断后。先祖在摘星楼发现末帝，末帝还站在高台和那妖妃一样的位置。

　　本为彰显仁慈降者不杀，可那末帝好像最后良心发现，主动上交遗诏与玉玺，遗诏上写自愿将皇位权势移交于先祖。先祖末帝进行了一番交流，听说谈的最多的是妖妃。谈完后然后末帝跳了下来。

　　那场面啊，特别奇怪，半空中炸开了一道血花，原先妖妃躺的地方那截枯木突然炫彩光芒虚空中迅速出现了一棵参天大树，一个女人出现接住半死不活的一个血人样的末帝，然后末帝于女人怀中消散，雪越下越小，一息之间日光大亮，顷刻之间转眼一瞬雪停。天空万里无云，一碧如洗。

　　嘶！听起来那个女人好像是在先祖登基那天给他赐福的神女啊。

　　就是她！说书先生情绪高昂。

　　神女现身大显神通，在摘星阁赐福于先祖，又很快消失，神树也跟着消失。先祖登基大典当晚再次来到摘星阁，乌云闭月，在踏入的那刻神树又忽然平地突现，伴随着一阵炫光闪过，神女再次出现。这次可大有不同，神女显出了实体，与先祖一夜相谈甚欢。天光破晓之际，又渐渐消失，最后一刻亲吻先帝赐福啊。先祖与神女可谓是是一吻定情！

　　后来先祖原地枯坐，朝忠尧臣赶来找的时候手中拿着个木偶娃娃亲吻，那个木偶娃娃被老一长节流光溢彩的缎带包裹着，那木偶的模样也看不清。有人猜测那是神女的木偶。

　　先祖在位多年励精图治，后空虚设，从宗室过继培养继承人。多年后的某一天神树出现，先祖去了摘星阁。等到被人发现的时候，先祖白色缎带蒙眼，躺在树下好像睡着了。

　　他倚靠着树，歪着头，半边脸朝向树那边，就好像要亲树一样。一双手一只手虚环垂放在怀边搭放在腿上，就好像之前抱着什么人一样，另一只手藏在背后，后来发现那手中紧握着木偶，木偶光滑散发着淡淡的香气，与先祖身上的香气如出一辙，只是虽没有缎带的遮掩，也不知那雕刻的是何许样貌，面部空白一片面容模糊不清。

　　唉——！一见神女终身许，芳心红颜误啊——

　　所以是我朝先祖崩逝那天神女又出现了？还去走了流光缎带？

　　哎？不是带走了腰带和亵衣的吗？

　　这又是哪里来的野史啊？!

　　说书人喝了一口茶，摇着扇子继续不疾不徐开口：

　　“要真说起来，先祖其实算是单相思。他下葬那天，棺木合盖的那瞬神树忽然褪去所有光彩，变成了普通的树木，树上出现了许多铃铛，愿牌与信笺纸条，都缠绕着姻缘红丝绸缎，那上面密密麻麻的写满了先祖对神女的爱恋。从初见、分离到重逢最后崩逝永别。那他那里，神女永远端坐高台，光彩夺目，月华皎皎，不染凡尘。按礼制先祖下葬后国丧钟响三日不绝，树上的铃铛无风自响，三日后神树又消失了，又有人发现那原地只余半截枯木，旁处又生着青翠的嫩芽，朝阳太子，也就是后来的朝阳帝曾判言：此为吉兆，春伴枯木生。”

　　啊，我没记错的话不是二世又把摘星阁封禁起来了吗？

　　你傻啊，不记得那是因为摘星阁闹鬼吗？！

　　我知道哩！说是阴风阵阵，夜半无人总有喃喃的自言自语和耳畔窃窃私语的对话吗？瘆人得很嘞！

　　······

　　扯得好远。青梨一脸无聊的打了个哈欠，内心想到。但见到麦穗全程入神的听着也就没有出声。

　　“你好像很感兴趣？”青梨在故事讲完后开口，“要是喜欢的我帮你多搜罗这方面的故事。”

　　麦穗点头又摇头，还是不麻烦了。

　　风雪渐小，他摇到窗边，把窗户支得更开些，以便透露更多的新鲜空气进来。

　　这个故事有很多耐人寻味的地方，他若有所思，说不上有多感兴趣，只是这个故事里的某些人让他感觉很熟悉。

　　会是谁呢？

　　他现在也还不知道，或许答案以后会慢慢揭晓，只是在这一刻不那么重要。

　　他并不急迫。

　　饭点过去，原先吵嚷的人声渐渐微弱了下去。

　　“你不饿吗？”青梨打开系统面板看了一眼时间，“已经过了饭点，你要是饿的话要不就在这茶楼里用餐？”

　　他撑着下巴往城门看去，闻言只是摇了摇头。

　　不急，如果师父今天回来了呢？

　　如果师父今天回来那就可以和师父一起用餐了。

　　师父今天会回来吗······

　　忽然，他眸子一亮。

　　一片白茫茫的雪花之中，一人身穿素白锦衣，手撑挂满了红绸丝带的红伞。似是察觉有人看着自己，那人歪伞抬头目光探了过去。

　　看见麦穗的那刻，她清冷的神情褪去，温柔展颜一笑，凛冬寒意顷刻之间软化为春水，仿佛风雪消停。

　　端淳回来了。

　　贰

　　除夕，雪后初晴，鞭炮齐鸣，城镇之中年味满满。

　　尤其是京城，解开了宵禁，游园灯会，烟花升空，在夜色中绽放开绚丽的花朵。

　　八闽庭，仙师府。

　　“这天真的很冷啊。”端淳搓着手不断哈气，“要不是我快马加鞭还赶不上这顿热乎饭呢。”

　　说完又催促系统赶紧下锅饺子：

　　“韭菜韭菜！多加几个韭菜鸡蛋馅的饺子！”

　　“在找啦饺子都混放了别催了——”

　　麦穗自告奋勇煽风点火，说还可以给自己多烤几个红薯，两人也没阻挠，直接给他搬来了一箩筐的红薯让他随便挑着烤。

　　“咕噜噜——”细密的泡泡浮现又爆开，饺子上下翻滚着，面皮逐渐透明，微微露出里面的馅料色样，香气也逐渐飘出。

　　“好香啊。”青梨赞叹。看来厨艺水准十分稳定呢。

　　“你可别光吃红薯啊。”端淳凑到麦穗边上蹲下身，“那也太甜了，也和我们一起吃些饺子正好解解腻呗。”

　　麦穗火钳夹红薯的动作一顿，然后点头“嗯”一声，继续把那一颗拳头大的红薯往火里递送。

　　火焰跳跃舞动，映照脸颊忽明忽暗摇摆不定。

　　师父说的对。他这样想着。

　　刚好红薯放进去的数量也是三的倍数了，他没有再往里夹送红薯。

　　晚餐时刻，闲话夜聊，安宁祥和。

　　红薯均匀分发，青梨大为感动，特意给麦穗塞了满满一大碗饺子，分量十足，都没有多少汤。

　　“咔哒——”

　　麦穗先吃起了饺子，可咬下第一口动作就顿住，端起一旁的碟子，微微低头张嘴，那硬物滚落出来打了几个才停歇倒下，是一枚铜钱。

　　他看向两旁的人——青梨和端淳把红薯撕碎成屑搅拌在饺子清汤里捣鼓成新蘸料就这吃饺子，青梨一口两个，端淳一口三个。

　　一碗饺子很快见底，两人都很默契的没有看他，去灶台从锅里重新添满饺子。

　　他收回视线，继续吃饺子，他吃得迅速，一碗很快见底。

　　一个，两个······十个······二十个······

　　碗里的每一个饺子都有铜钱，等到她们回到座位的时候，小碟子里已经堆满了铜钱，被整齐摆放交叠成一座小山丘。

　　两人坐下就餐，利用系统面板秘密交流——

　　“不错啊，小系统~这小巧思够经典诚意十足啊。”

　　“那是！我可是专门查过了，你们都会在新年把祝福藏在食物里，最典型的就是饺子里藏硬币祝福来年福运多多。”

　　“看出来了，你对他的祝福福运真够多的。”

　　“再多也不嫌多啦，我也很希望他以后顺一直风顺水喜乐安康。”

　　等到把红薯吃完，麦穗再次抬头看向了两人。

　　“好吃吗？”青梨与端淳异口同声询问，眸子亮晶晶的里面盛满期待。

　　好——吃——

　　麦穗张口，无声应答。

　　“喜欢吗？”

　　喜——欢——

　　“你喜欢就好。”

　　三人笑意盈盈，一起度过的第一个除夕十分圆满。

　　如果，我是说，如果——

　　以后的每一年都有这么圆满该多好啊。

　　尤其是妹妹那边，希望她也能如此开心。

　　他在入睡前闭眸许愿——

　　希望我们年年岁岁喜乐安康，诸事圆满。

　　月光轻盈，柔和了梦境，一夜好眠。

　　······

　　可惜这世间没有如果，以至于后来意外发生后的每一天，他都能想起当初许愿时的满怀希冀，两相对比十分痛苦。

　　而这一切不过一年的光景，后来回首往事，他发现这一切早有征兆，在那个疯子的母亲难产自戕的那天，他父亲对外性格大变的那天，用尽一切方法也要找回的那一天，深渊早已睁开了漆黑的双眼，张开了狰狞巨嘴。

　　原来这一切的真相是那么的荒诞离奇，鲜血淋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