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哑巴与瞎子》楚初七

3、第 3 章

　　丁火夕林·一

　　壹

　　后来啊，那下半夜下了一场大雨，他被雨淋醒了。

　　他拖着病弱的身躯，匍匐前行，硬生生靠着磨砺断掉了捆绑的麻绳，被磋磨掉的不止有捆绑的麻绳，还有他的身躯。

　　他顶着昏沉沉的脑袋，迈着一瘸一拐的步伐，乌漆嘛黑看不出模样的服装不少地方碎布条丝丝缕缕不着调的挂在身上，整个人灰扑扑的脏兮兮的，头发凌乱披散，一脸麻木。

　　雨水混合着血水，滋生着密密麻麻的疼痛。

　　任由风吹雨打，尘土栖身，他拖着病残的身体，越过京郊的界线。

　　他想，就算是死，也不想死在这边，他想在广阔的界域长眠。

　　这里有太多的难过了。

　　······

　　他说不知道走了多久，渴了污水入口，即使会咳出血丝，饿了生啃树叶草根，即使会腹绞如刀。

　　夜里是运气最好的时候，遇上果树可以爬到果树上摘果子，果汁止渴，果肉饱腹。

　　早晨的话会被在外玩耍的小孩子看到，调皮的那石子往自己身上抛掷，石子粗糙，细碎的灰屑嵌入伤口，更疼通了。

　　堆放垃圾的站口也能扒拉出不少食物残渣，但无论白天黑夜都有乞丐蹲守，每一处都有人，别的人一旦靠近就要扑上来厮打，他被踹断了一条腿，滚动着逃开掉进了臭水坑。所以他歇了心思再也不去扒拉那些垃圾。

　　身体姿态扭曲着，身边的指指点点议论声不绝于耳，他一句也没有听清楚，那些人的面孔也看不清。

　　世界是模糊的，只有疼痛是清晰的。

　　他病得更重了。

　　一路过来，伤情反反复复，头脑是越来越昏沉，他毫不犹豫咬上手臂，血液混合着肮脏，入口醒神又恶心，他继续赶路。

　　就这样走啊走，人烟越来越稀少，路过的苦难越来越多，他来到了一座荒芜小城。

　　偶有人经过，无一不装扮严肃，气氛压抑。

　　他止步于此。

　　好安静啊，死气沉沉的，好适合睡觉啊，他想。

　　这边紧靠着一座山，密林错杂，很适合躲藏，他钻了进去。

　　“ou——呕——”刚进去没多久，一股难言的恶臭侵袭，他不受控制的呕吐。

　　那是一处很空旷的的地方，中央一处深坑，里面堆着一条又一条模糊不清的物件，长条与短条相互堆叠，肉色与脏污交错。

　　血水混合着酸水，这一下把他的精气都给泄了出来。

　　原来······外面也这么惨吗······

　　他明白了这是什么地方。

　　天外有天，山外有山，人外有人，他觉得他的那些经历对比也不算什么了。

　　可是苦难从来不是拿来对比的，他深知这一点，所以他无比安心的挪向深坑。

　　失重感猛地袭来，他慢慢闭上了眼。

　　砸到了下面又是一阵重物撞击的疼痛，他没有更多的力气做出任何表情。

　　就这样，也挺好的。

　　或许，这就是命吧······

　　再不情愿也无法阻止的命运啊······

　　......

　　“······”

　　就算是疼生不如死，深入骨髓刻进灵魂的疼，最后的告别也不是那么痛快的。

　　清醒的时间越来越短，白天与黑夜的交锋，不出所料还是黑夜占了上风。

　　再看一眼吧······再看一眼故地·····

　　来世······可不要走错了地方啊

　　世界之内，天上地下，景象光怪陆离。

　　一切依旧模糊不清。

　　云聚云散花开花落，时间从未停下脚步，生命的流逝也不停息。

　　他在放任自自己。

　　就这样了吗······

　　还是有些不甘心啊······

　　对不起······妹妹······

　　哥哥不能活着去找你了·······

　　一阵刺目的白光闪过，彻底陷入昏暗前，他闻到了熟悉的烟火香，仿佛看见了纷飞的冥钱纸片。

　　那是寄给亡灵的思念，告慰亡灵的气息。

　　清明时节，细雨纷纷。

　　万物无声。

　　耳畔传来一阵低喟叹息：

　　“······这可真是······”

　　“可怜啊······”

　　最后的余音，随着此处的灰尘一起与风中飘扬，最后悄无声息的消散。

　　贰

　　“咕噜噜——”

　　“噼啪——”

　　滚烫的药水上下翻腾，泡泡争先恐后的窜出呼吸新鲜空气，却又在接触空气的那一刻破裂，下面的柴火老神在在地燃烧着，丝丝缕缕的灰烟从炖药的灶台与药炉的缝隙冒出，旖旎的飘散缠绕在风中。

　　“咳、咳——”端淳黑着一张脸煽风点火。

　　有点呛人。

　　“老娘迟早要搞个自动化炖药的玩意。”她一脸扭曲，内心愤愤不平，满是对系统的怒骂。

　　“日*日*见鬼的**系统，******”一阵鸟语花香，系统待在一边的角落里面作死。

　　“我去你的*******······”鸟语花香接连不断，系统无法屏蔽，也忍不了了：

　　“请宿主谨遵任务守则，不要肆意辱骂系统。”

　　“嗬！”端淳板着一张脸，手上的随着动作胸腔里的怒火燃烧不断加快，语气冷冰冰的：“你也不看看你干的那些破事！”

　　“我要在边疆当军医起步任务，你在我给战士们缝合伤口的时候下达惩罚电击，好家伙，这一下差点两两归西，又给我电出这具身体的沉疴旧疾了。”

　　“如果不是老娘有先见之明教了其他的医师一起，估计你还打算一路电过去吧？”

　　“说起这个我就来气！”她恨不得甩系统几巴掌，但那样又会把手弄疼只得作罢：

　　“京城有什么好的？！那里混乱的一批气运黑不拉几，承载着天道之命的气运子女又没个着落，非得让我去趟那浑水吗？”

　　“边疆苦寒，形式难道不严峻吗？我在这里起步任务难道修正不了崩坍吗？积攒不了功德披不得金光吗？”

　　“······边疆死亡率高。”系统闷闷开口。

　　“难道这个京城就好活了？”她冷哼。

　　系统说不过她，闷闷不乐的下线去整理任务手札，记录日志去了。

　　“唉——”她叹气，看见咕噜噜冒泡的汤药，心中哀愁。

　　系统下线，也没个可以聊天解闷的人陪着，现下无聊极了。

　　她和系统也都是新手，没做多少个任务，系统来自祥和之地，催促她做那样的选择在所难免，毕竟它对纷乱所知甚少，了解颇为稀缺。

　　可她不一样啊，她来自更为混乱的年代和地界，直到比起一个人的安身立命，有更重要的存在，超越个人，说是可以拯救世界都不为过。

　　“......”

　　意识轻飘飘的，神似浮萍无所依，然而在某一刻，黑暗中突然裂开了一道缝隙，一道白光毫不犹豫的钻射进来，他顺着裂隙，探寻光芒而去。

　　踏及白光所照之地，意识一下子沉重不少，白光忽然以他为原点四散，铺天盖地，一眨眼的功夫便势不可挡的吞噬掉所有的黑暗。

　　白茫茫的，也不过一瞬的功夫，他意识落回了实处，熟悉的感觉包裹着他。

　　动弹不得的麻木，针扎似的疼痛，尖锐，迟钝。

　　微弱，却不可忽视。

　　“......我......还活着？......”

　　“······竟然······没死吗······”

　　丁火夕林·二

　　壹

　　黑色隐去，灰暗逐渐淡去，眼皮一张一合，视线由狭小逐渐扩散，直至揽视眼前全貌。

　　一边是简单的屋檐，上面搭建着鸟窝，叽叽喳喳的吵闹得很，活力满满。另一边是蓝天白云，万里清空，斜下方树叶青黄，有花香做伴，沙沙作响，又随着微风轻轻摇晃。

　　丝丝缕缕的带着苦涩的香气钻入了鼻孔，灰烟袅袅。

　　意外的安心。

　　“······啊······”

　　“！”蹲坐在树下熬煮汤药的端淳耳朵一动，抛下扇子一个箭步窜了过去。

　　“你醒啦？！”她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又放到自己额头比对了一下，“还有些烫，不过比前几日好多了。”

　　又给他把了下脉：“也算福大命大，内伤比外伤轻特别多，排毒也快多了。”

　　“······”他嘴唇一张一合，神情呆愣尽显迷茫。

　　······毒？······

　　“......唉——”她怜惜的摸了摸他的头。

　　“毒素积累在你喉咙嗓子那里，时日久远。”

　　“而且我仔细看过了，你那有先天的症状，但更为严重的是后天的影响。”她在他咽喉处摩挲了几下：

　　“就这里，如果不好好养着，你迟早吞咽困难。”

　　“喝水，吃饭，难以下咽。还会伴随着咳嗽，喘疾会慢慢显现，越来越严重。”

　　“你会逐渐寝食难安，最后瘦脱相是不出意外的，直到闭眼都是皮包骨，一嘴血。”

　　“......”他依旧一脸平静。

　　他好像好不意外。端淳内心叹气。

　　起身去看汤药，也该是时候倒出来喂他喝了。

　　“无论我对你的这样的模样是如何导致的有多好奇，有多么想探究，而你究竟想不想告诉我我也不会去纠结。”她端着药碗吹着热气，用一只手将他扶起靠在自己身上，另一只手将药碗递到他嘴边：

　　“所以在这里，我也请你不要纠结。我有所求会自己去取去拿，别管我从你身上图什么，反正我又不会害你。”

　　“我路过，我发现，我看见，我管了，我救了。你别想为什么。”

　　“......”他······

　　眼睛一眨不眨的，迷茫尽数转变为疑惑不解。

　　不是很懂这些话是什么意思，他只知道他什么都没有了，但天上不会掉馅饼。

　　不过她说不会害他，她又救了他，应该可以······试着去相信吧······

　　所以······能够帮到她什么呢？······

　　“······喝药吧。”看着他茫然无措的模样，她无奈叹气，“凉了药效就不好了，趁热吧。”

　　“······啊。”他呆呆地接过了药碗，热气扑腾，萦绕着，通过药碗传递着。

　　他小口啜饮着汤药。

　　“我来啦我记完了前半天的······”系统欢快的声音忽然冒出又陡然变调。

　　“啊啊啊啊啊！！！！要烫死啦！！！”

　　“烫死啦烫死啦！！！宿主你也就这样让他喝吗？！！！”

　　“我、我翻翻我的小仓库去。”说完一个小山洞圆润光滑的躯体边出现，它直接一个转身倒腾扑入。

　　“这个，降温好。”

　　“这个，去疤的。”

　　“还有这个这个，咽喉消肿好。”

　　随着话语一个接一个的物品呈抛物线状从身前某一点掉入她怀里。

　　“你要死啦！”端淳小声训斥，把那些归整好放入自己的小仓库，“这么急不怕我一个没接住啊？”

　　“啊？！”系统从山洞里探出那张电子脸，圆形光屏上的颜文字骤然变成了“???”。

　　“抱歉宿主，是我太心急了没有仔细思考。”

　　“行了行了。”端淳灭了火，端起药炉往树边的小厨房走进去，“咱俩都是第一次这样，以后小心点别露馅了。”

　　“好的(?▽`???)”系统回话。

　　“对了，还有别的事情要你帮忙。”倚靠在梨花树下，半边身子隐匿在树后，端淳盯着端着药碗发呆的他观察，“你这段时间也跟着观察他记日志。”

　　“我这边的我自己记，你先别管我了。”

　　“······可是宿主，”系统犹犹豫豫，“你真的想好了吗？”

　　“我们自己都起步不久，到现在也还挺艰难的。”系统圆圆的光球触手对对碰，紧张又不解，“你确定要养这个孩子吗？”

　　“（；?д｀）ゞ”

　　要养吗？看着他她想起了自己原世界家庭支离破碎自己流亡的那段时日，一路荒芜。

　　“我做不到。”她轻声开口，“我做不到坐视不管。”

　　“系统你知道的，我做不到那样。”

　　做不到对似曾相识的苦难隔岸观火。

　　“你就当我是对过去的自己伸出救援之手吧。”

　　风起，叶落，声音跟随着一起飘散向天空。

　　“······我会帮你的。”系统磕磕巴巴。“能力范围内帮助宿主是我的职责。”

　　“请宿主放心，你不是一个人。”

　　······何其有幸啊······

　　她轻笑一声。

　　“谢谢你，系统。”

　　贰

　　玩过气球的都知道，一个劲的吹气，没有松懈的档口，气球注定只有一个结局——爆炸。

　　它的身躯会随着那一声“嘭——”分散成七零八落的碎片，四下飞溅。

　　可人的崩溃，从来都不会像气球一样有着那一声爆炸响，它不会每一次都有声响预兆，往往悄无声息地消散，在阴暗，在角落，无声哭泣。

　　“宿主，我还是不太明白，”系统挠挠头，“(???*)”

　　“你说你不会坐视不管，可你就站在那里看着他哭了一个下午。”

　　“非亲非故的，不好安慰啊。”她打了个哈欠，“总得让他自己发泄，情绪的塞子不在我手里，在他自己那里，你要知道。”

　　“不是谁都是圣母，有小白花特质让人可以在施救或是获救后心无芥蒂。”

　　“过去的经历够惨痛了，不是吗？”

　　“(。﹏。*)”

　　系统显然也想起了那些不好的事，整个球躯一震，“好啦好啦，伤心事就不多说啦，我们快干正事吧。”

　　“嗯，不提。”把已经睡着的他放到床上后，端淳也没有离开，就坐在床边守着他。

　　“啪——”打了一个响指，屋内烛火依次熄灭，门扉也缓慢合上，发出悠长的“吱呀——”轻响。

　　哦，当然，也没忘记在他周边布置消音。

　　“消音设置好啦。”系统摇晃着球躯，端着有它3个高的本子出现。

　　“啪叽——”一个不稳，连球带本跌落，端淳精准接住。

　　“那你先复盘影像，做好工作报告向上面提交，然后仔细谈谈我们接下来做什么。”

　　“好的好的~(*^_^*)”系统扬起电子笑脸，爬到了端淳的肩膀上开始动作。

　　······

　　静谧无声流转，氛围祥和。

　　“？”

　　“(+_+)?”

　　“宿主······”系统伸出圆圆的小触手，戳了戳她的肩旁。

　　“嗯？”端淳手上动作不停，依旧“唰唰唰——”的下笔写着。

　　“我工作报告打完了，可是······”系统纠结的触手对对碰，“我好奇怪。”

　　“你为什么要对他说那些话啊？”

　　“你之前这种情况也从来没有过这样欸？”

　　“哦？是吗？”端淳下笔速度更快，“我觉得他是个好孩子，不行吗？”

　　“可这不是好不好的问题吧······”系统前面出现光屏，显示工作日志。

　　它疑惑地翻看着以前的记录：“我们之前也遇到过好小孩啊，也乖乖的很讨喜啊······”

　　“那个时候你也没这样啊······”

　　“······”

　　“呼——”端淳停下笔，闭上本子，顷刻之间，笔和本子都消失不见收入了小仓库。

　　“不一样。”她叹气，内心涌起无边哀愁，“相似不代表一样。”

　　“无论是我，还是遇见的这些孩子。”

　　“无论是过去，还是现在。”

　　“没有完全不相同，但也没有完全相同，这一点，贯穿任务每一个人物始终。”

　　“你能保证未来里外如一始终不变吗？”

　　“······工作守则里没有相关条例。”系统失落，“抱歉宿主，我不是很理解你说的话。”

　　“没事。”端淳笑笑，抱着系统躺倒在窗边的榻上，望着窗外柔和的月光，“你先记着，记住了就好。”

　　“毕竟关键词的话语作用，不是作为钥匙打开那一扇门扉。”

　　“它是作为一颗种子，深扎地底，生根发芽，悄无声息，日渐滋养。待到有朝一日破土而出，窥见天光。”

　　丁火夕林·三

　　壹

　　除了腿脚的伤，肩胛骨的伤也难以疗愈。骨头断裂错位，又有碎渣，碎渣放任不处理又会长成多余的小骨，小骨妨碍正骨活动。

　　去除碎渣，再将断骨正位，正所谓伤筋动骨一百天，之后等完全长好接合又是好长一段时间。

　　腹部与背部也是伤痕累累，伤疤纵横交错。

　　所以在最初的几日外都让他躺到床上，等能稍微活动点了，整个人就被全身白布绷带包裹，像个粽子一样。

　　“宿主宿主！”系统在一边上蹿下跳，围着他打转，“这里紧啦。”

　　“还有那里那里，又松啦。”

　　一人一统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给他包扎好。

　　“······好像个木乃伊啊。”等到看着他板板正正的躺在床上一脸麻木望天时，系统突然冒出一句。

　　“······别笑。”端淳无奈扶额，“赶紧查查你那边系统商城有没有什么可以让他一个人出行使用的轮椅。”

　　“噢噢噢噢。”系统连连点头，“好的，我已经查过了，有可以供这种类型使用的，但是没有这么小的。”

　　“加钱，用我的小私库。”端淳说着话，将他扶起，问他感觉怎么样，又细细询问具体的部位感觉如何，而他只需要点头摇头就好。

　　“呀！”系统突然想起什么，“我也加钱我也加钱！”

　　“我查过啦。像这个年龄的小孩子就算以前再如何活泼向上，遭逢这样大的变故没有几个能开心得起来，大多郁闷终日。”

　　“我加钱在上面弄几个解闷的玩具吧，这样就算他无聊也有现成的玩具玩乐~”

　　“嘻嘻(●'?'●)”

　　“随你。”端淳端起一旁放凉至温热的汤药，一勺一勺给他喂下去，“这个决定挺不错的，下一个赏金你全拿去贴补吧，也不好意思让你什么好处都没有。”

　　“哪有哪有，这不是我们一起养孩子吗？”系统乐滋滋的挑选玩具样式，“既然是一起养孩子那肯定是一起有付出啊，谈什么贴补我全拿赏金啊。”

　　“行，你开心就好。”

　　汤药很快见底，擦去他嘴角的药渍后迅速往他嘴里塞了一颗蜜饯。

　　他顺从咬住，细嚼慢咽，口腔里的苦涩逐渐被压盖住，替代为甜滋滋的味道。

　　“过段时间你就可以活动了，在外面转悠转悠，多呼吸新鲜空气，晒晒太阳对身体好。”端淳给他说这话。

　　他半边身子倚靠在端淳怀里，被她抱住。所有头发又被撩至一侧，靠近她怀里那边，被慢条斯理地梳理好，均匀的分成几缕，又扎成手感极好外观颇美的麻花辫。

　　“还有你应该不怎么喜欢动□□流，估摸着你以后大概率会更依赖动手，我就给你雕刻了一块白板，还有几只可以在上面写写画画的笔。”

　　这话还是斟酌了好久才委婉道出，因为对于一个哑巴来说，不是喜欢喜欢开口的问题，那是根本不能。所以在和系统讨论好几天，最后敲定这个办法。

　　可以写写画画交流，又可以在日常无聊的时候解闷。至于手语，等他状态更好一点再开始学吧。

　　他乖巧点头。

　　原先瘦削的模样再经过好几月的精心娇养之后，总算生出了点肉，现在看上去嫩嘟嘟的，看一眼便觉得很好掐的模样。

　　“果然萌物治愈人心啊。”端淳掐了一把他肉肉的小脸，内心感慨真是可爱的小孩子。

　　“除此之外，我们还给你取了个新名字。”说起这个，端淳就兴致勃勃，“寓意超好！”

　　“保证你满意！”

　　······名字？

　　他抬头看向她，他晓得很开心，一脸的得意，仿佛这是一个多么有福气的名字。

　　我也要有名字了吗？

　　“世人百姓所求不过温饱，衣食住行不求多好。”她继续说着，“所以啊，活着本来就很困难的话，能维持基本的水准就已经算是幸事一件了。毕竟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嘛，吃饱了才有力气去干别的事情嘛，身体累垮了很容易搞砸的。”

　　“沉甸甸收获颇丰的稻谷会被压弯了腰亲吻生长的那一片土地。所以我就叫你“伏麦穗”。”

　　“伏麦穗。”

　　“你觉得这个名字怎么样？好不好听？”

　　······伏······麦穗······

　　她的眼睛亮晶晶的，好像他往日最喜欢的晴日，那光芒如同太阳一般绚丽夺人心神。

　　她很期待他的回应。

　　在她的一脸期待下，他努力扬起笑脸，冲着她点了点头。

　　“嘿！”她兴奋了，语音都有几分变调，“我就知道你喜欢这个名字。”

　　那是当然。往日饥寒交迫的人在生死垂扎之际，遇见了温暖的衣食，也是会露出笑容。

　　贰

　　因着这个名字，端淳与系统都十分乐忠于再给他准备的各种物品上雕刻上名字的花纹——

　　勺子，柄上麦穗谷粒缠绕；饭碗，碗壁上是金灿灿的稻田小画；衣物服饰，袖口衣领等部位都绣有这个花纹。

　　这个花纹可以说是渗透他衣食住行的方方面面，受到感染，他也渐渐喜欢上了这个象征着他名字寓意的美好花纹。

　　“麦穗！”在他给端淳种植的药材浇水修剪枯枝落叶的时候，端淳站在门口冲他高声喊道。

　　他放下手里的东西摇着轮椅向药园边上的侧门过去，谷禾饰品样式的铃铛随着动作轻微摇晃，发出清脆悦耳的声响。

　　“老师我这几天接到了一个大单，要去的地方比较远，回来会比较晚。”她蹲下身与他平视，略带歉意的抚摸他的头顶。

　　“所以我找了人来照看你，希望你们好好相处。你要是有事也可以叫它帮忙传信给我，用那块板子和它交流就行哦，它很喜欢写写画画，你们一定很有话题。而且它也很善良，和你一样可爱呢。”

　　要是系统在场，肯定要摆出“(p≧w≦q)”的小表情。这简直太感动了，没想到有生之间居然能听到夸它善良可爱，这和萌物有什么区别？

　　没有区别！

　　在系统准则里，有一条就是萌物治愈人心，是能够统治世界的存在。所以这样的话语对它来说就是最高的赞誉！

　　他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颇为依恋不舍的在她手掌的抚摸下蹭了蹭。

　　“好了。”她轻笑，站起身把他抱在怀里，“好了·······”

　　“我也很舍不得你，老师保证，等完成任务就快马加鞭赶回家，绝不耽误浪费多余的时间。”

　　“到时候你是第一个接我回家的人，是不是呀~”

　　听着她捏声掐调的嗓音，脸颊不自觉泛上红晕，他不好意思的埋进了她的怀里，轻轻点头。

　　“哼哼~”见此，端淳性情颇为愉悦，脚下步履生风十分轻快。

　　一手抱着人，一手提着轮椅，竟也毫不费力，很快便到了药园一旁的花园。

　　“时间也比较紧急，老师就不和你一起用饭啦，你身子弱，不要进行太多劳作，等到人到了之后有事再叫人一起帮忙吧。”

　　在园中央的梨树下停下，靠在那些给他准备的常用桌椅边，上面有着不少他的日用物品，解闷玩乐的用具。

　　“我就先走啦，饭就在小厨房，等人到了就可以帮你热啦，人很快就到，不要心急哦。”

　　“拜拜~”

　　再见。

　　他在树荫下，朝着侧门老师离去的方向扬起手挥了挥，做出和她一样的手势，直到门关上，落锁声传来，他才恋恋不舍的放下手。

　　“......”

　　他使劲，挪到了边上的椅子上，拿起笔，开始画画，练字。

　　微风和煦，阳光熙暖，花香阵阵，偶有虫鸟声起，短暂的路过停留作伴，在桌椅上蹦跳休憩玩乐，也增添了几分生气，这一切是那么的祥和。

　　“咔哒——”他放慢了手中的动作。

　　“吱呀——”他分神瞥过一眼，朝向侧门。

　　一只细软嫩白的小手从门缝里探出，紧接着是一只穿着翠绿碎花布鞋的小脚丫，动作缓慢小心翼翼，然后才是一张软萌可爱的笑脸出现。

　　“啪嗒——”手中的笔不经意间滑落，“骨碌碌——”顺着桌子掉在了地上，惊飞了鸟雀。

　　她瑟缩着身子钻了进来，然后左看右看，才在梨树下发现了想看的人，面对着他时扬起了一个大大的笑脸：

　　“你好呀~伏麦穗弟弟~”

　　叁

　　系统与端淳动用了小金库，花费了大半的资金给系统购买了一个化形道具。

　　系统化身为一名娇俏的小女孩，穿着梨白的衣裙，戴着梨花头饰，腰间佩戴着翠绿的青梨挂坠，那装扮简直就是缩小版的端淳。

　　一人一统都十分满意，这可是她们花费了三天三夜才捏好的脸确定好的妆造。

　　“你叫我青梨就好啦。”她锁好门，蹦跳着朝他那过去，语气十分欢快，“叫我青梨姐姐好不好呀~”

　　除了化形，名字也得有，方便称呼。于是一人一统考虑到麦穗喜欢梨树，爱吃例子，喜好梨花，当初因为这个，就在院中移栽了一棵梨树，所以敲定了“青梨”这个名字。

　　“······啊·····”他想说什么，可也说不出口。

　　记忆中，妹妹特别喜欢啃小青梨，脆生生的，青涩稚嫩，却是妹妹的最爱。

　　那是那四年里那为数不多能够给妹妹长期提供的喜好吃食。

　　而且，妹妹也特别喜好梨白翠绿，梨果梨花······

　　眼泪忽然落下，不知不觉间模糊了实现，趁乱攀染了微微张开的唇瓣，进入口舌。

　　又咸又涩，好难吃的味道啊。

　　“！”青梨惊恐。

　　天杀的！就这么一下子麦穗居然哭了！还哭的这么厉害！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人＜；)”她慌忙抚背给他顺气，连连道歉，“你要是不想叫就不这么称呼，随你想法怎么叫，不要哭了好不好？”

　　“你这一哭，哭得我心都要碎了······”

　　麦穗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差点喘疾都要犯了，青梨一手从怀里掏出早就备好的药物熏香，放在他鼻下让他嗅闻。

　　呼吸渐渐平稳缓和，他也明白是自己一时情绪上头，哭声也慢慢停止。

　　他抬起衣袖擦拭泪水，吸了吸鼻子。见状，青梨总算松了一口气。

　　他好想妹妹啊，无时无刻想，在这一刻特别想看到妹妹。

　　在拿到小石板的那天，他写出的第一段话就是想要知道妹妹的近况。

　　他依照着记忆画出了妹妹的模样，写出了那两个人住宅的房屋信息，也画出了记忆里的那些布局装置，十分详尽。

　　本来记这些，就是想着如果活下来了，顺利的话就去找妹妹，如果不顺利······

　　那当然就是自己选个角落等候死亡的降临。

　　看出他的不对劲，端淳当即给他一个爆栗，那是她第一次对他动粗，也是系统第一次生他的气。

　　“小小年纪，想些什么要死不活的？你最好给我丢掉那些想法。”

　　他含泪抱头呜咽，小心翼翼的点头道歉。

　　本来想跟着师父一起去的，又被师父一个爆栗，“行动不便你打算怎么看你妹妹啊？不怕惹麻烦啊？”

　　他想想也是，乖巧点头。

　　原先吃不饱穿不暖，天天挨饿，日常囤积一点吃食在难受的不行的时候吃上一点维持生命，也没有精心照料，就算后来在京郊日子好过了点，但也不补上缺失的营养，日常只是饿不死的程度，所以那段时间小脸蜡黄，略微瘦削，根本看不出和父母的相似。

　　现在肉嘟嘟的，白皙嫩滑，明眼人一瞧便知与夫妻二人有两三分相似。

　　轮椅引人注目，顶着这么一张脸，肯定会引起夫妻的警惕，到时候麻烦的就不只是他和妹妹了，还会给端淳惹得一身骚。

　　端淳那时候推掉了任务，休了假，第一次出远门，又在一月内回来带了好消息。

　　京中新皇登基，喜好家和万事兴，若家不和一经发现定要严惩，必下牢狱，没收家产。有阳奉阴违者，一经发现即刻举报，否则全家流放边关充军。

　　所以妹妹吃穿用度样样精细，还有个管家专门照看。

　　他知道那是林叔，他总算放下了心。

　　“啊啊——”他提笔刷刷写下，举起石板给青梨看：

　　“你能帮我传信给师父，让她帮忙画像，我想看看妹妹的近况。”

　　“······”她狠下心撇过头，实在不忍直视他那一脸期盼的神情。

　　“不行。”青梨借势蹲下身捡笔，“这个以后再说，现在吃饭要紧。”

　　将笔放到桌子上后，她逃也似地钻进了小厨房。

　　“······啊······”他好像懂了，该不会是师父的画技实在差劲吧?

　　不得不说麦穗真相了，端淳此人，是就连描摹都能画成歪七扭八的样子，让她抛开描摹，就算有参照物，那也能化成鬼画符。

　　系统是实在不敢恭维自己宿主的画技。她起火烧灶热饭，一边脑海里浮现当初的事情。新手宿主的危机情况培训班，画图传信是必修科目之一，宿主是踩着及格线飘过的。

　　而宿主也只有搞怪表情包画得出神入化。

　　那个时候，说多了都是泪啊，连带着系统一起回去补考了，而她也只是简笔画好一点啊，她也是踩着及格线过的啊！！！

　　但说到底还是不忍心拒绝自家萌娃的请求，于是含泪打开邮箱点击留言板块传信给自家宿主：

　　“宿主——┭┮﹏┭┮”

　　“要不你还是苦修画技吧/(ㄒoㄒ)/~~”

　　“报个画画速成班也行啊(;???Д??`)”

　　“小谷粒想要了解自己妹妹的近况，看看她的画像自己到妹妹最近的样子。”

　　另一边，穿过密林山坡，越过万人深坑，纵马奔腾赶到从这边去往京城的第一道关隘城门口的端淳听到了提示音——

　　“叮咚~您有一条新的留言信息待查收。”

　　“请及时阅览并对其作出回复哦~”

　　“祝您对话愉快~”

　　端淳下马解开水囊喝了口水，打开邮箱看了起来。

　　现在估摸着系统也从秘密基地赶到了家里，这个时候又是饭点，那应该在准备吃饭了啊，难道是麦穗打算换个菜吃？

　　因为针对麦穗身体定制的菜谱放在端淳这里保管，所以日常都是端淳准备饭菜，系统备菜，怕麦穗吃腻了都会定期对着菜谱挑挑选选换口味。

　　昨天才换的，现在就腻了？不应gai······

　　“噗——”

　　看到留言，端淳激动到把水喷了出去，呛到咳嗽。

　　天啊！美术实在折磨人！当初考核七审三杀，她来来回回总共考了二十多次也才及格线低空飘过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