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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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壹
是日,阳光朗朗,清风徐徐。
“哎呀!那个丑哑巴出来了大家快跑啊!免得被传染了晦气啊!”
一出来,就碰面了一个小孩。那小孩一见到他就撒丫子奔跑开来高声呼喊,不少小孩听到都跑开来,奔相传告,街上一下子空旷了许多。
他瑟缩了一下,把面罩又往上提了提,低着头把手挡在面前快步走过。
“嗐,可真晦气!”
“怎么偏偏是这时候出来?”
“这好日子看见他可真是倒了大霉了。”
“这人就是个煞星啊害死自己家里人不够还想出来晃悠害死我们啊!”
“真是搞不明白这人怎么还有脸面待在这世上活着的?”
“行了行了,快别说了。免得被听到了回头看咱们一眼那也够晦气到没得了?”
“这人这样子还不许说得吗?”话虽如此,却也是不再望过去。
不少人在看见他的那一刻便窃窃私语起来,时不时望过来指指点点,一脸嫌恶,语罢更是生怕沾染上了什么脏东西似的关门谢客避之大吉的动作,十分迅速。
街上更是空旷寂寥了,白日正是喧闹的时候无甚响动。
静得只能听见风的微弱的呼呼响,枝叶的沙沙声。
他内心松了一口气,总觉得现下松快了许多,脚步不由得加快赶往镇上集市,脚程快的话日头下山前便能坐上骡子拉的车了。
这种情况下还算好的,早些年的时候那可谓是无时无刻不被叫骂,受尽白眼,日日有人赶到那屋字旁去扔臭鸡蛋烂菜叶子等东西,俨然成了一个垃圾场被丢了各式各样的破烂物件坏东西。为了躲个清净,他会在白日的时候躲到山上去,晚间月色正明夜已深,他才敢悄悄出来,只是屋子早已被砸得不成样子,他便会支起简单的小帐篷把藏起来的被褥等物件拖出来简单小憩一会,然后再慢慢把屋子拖回深山老林中。
日复一日月复一月,就一点点的把自己的东西挪空,都搬至山林,那间废弃屋子所在地就成了名副其实的垃圾场了。
此间山林豺狼虎豹甚多,素有凶名,村寨居民没有多少人冒险上山,偶有猎户上山打野味,但也不敢步至深处,因为深处常常传来野兽的声音,多种多样,生命危险幅度高高醒目。
他居于山林山腰隐蔽之处,倒也落得个安宁,日子没有以前那么难过了。
他向来在外将整个人包裹的严严实实的,密不透风的样子,时长闷出一身汗也不敢脱下,生怕吓到人更难过了。
快步走出了村寨,到了村寨口的石碑旁,他在一边的老槐树下躲了一会儿,观察了一会儿前边的田间路上有没有什么人。
很好,没什么人,除去些许泥泞和老远的一些农户弯腰处理田间秸秆,就只有正在燃烧的麦杆和盖上了草木灰的田地了。
那就不容易掉下去了。就算掉下去了也不难清洗。
早年的时候那可是经常走不稳掉下去,惹得一身泥泞脏污难以洗净,坏了很多件衣裳,几乎无法拆掉重新缝制。他只好一股脑的剪的七零八落,散碎的的不挑布片不分你我的在木桶木盆里被粗暴地锤捣着,倒出来了许多脏污。然后再费脑子的思索着这些能够拼凑的样式,难以抉择,索性一股脑的染黑了再缝制。等缝制的像个样子后,早已是针扎了手指头数次留在指头上数个小血眼后,痕迹不消了。他也没什么钱财去买那些药膏了,以至于现在还是留有那些痕迹。
多年过去,他还是不擅长缝补浆洗。
他晃了晃脑袋,迫使自己回神,赶忙飞奔。
这回要带的东西有点多,可不敢浪费时间。
紧赶慢赶,总归在太阳落山前赶到了那棵槐树下,骡车也待在那,车夫正无聊的叼着草根玩。
“哟呵,来了哈,比上次还要早一刻钟呢。”少年车夫从大石头上跳下来,远远瞧见那个黑影,把嘴里的草根拿出来随意比划了下便插在地上瞧了一眼,对着来人开口打趣。
来人靠在车边喘了会气,深呼吸几次平复一下呼吸,坐在上面休息了一会才打着手语回复“有些事耽搁了一会,睡不着,就趁着太阳升起来便赶来了。”
“这样啊。”少年点了点头,“也是,那群人的确很会捣乱,都把你家给弄成垃圾场了,眼下这个时候的垃圾正多着呢,的确够忙活的了。”
“给。”少年从包袱里拿出了几张油纸包和一个水囊,“这回要赶挺久的路,先拿这些饱腹。”
少年坐上了骡子,拿着个简朴的钓竿开始赶车,“坐好了啊,今夜的风沙有些大,记得休息的时候记得把挡板拉好。”
骡车咕噜噜的前进着,车轮碾压出的痕迹一路向前,尘土洋洋洒洒,无人知晓去往的方向。
月上中天,夜色正好。
“扣、扣、扣——”
在城镇大门口与少年道别,阚泽在城门口席地而坐,仔细思索着复盘了一番,才起身走进去。
到了那家客栈,拿了那封信件给店小二看,便被带领着去了一间角落里的房间。
按着节奏敲了三下房门。
敲门声过后,里面传来噼里啪啦一阵声响。
“哥哥!”她手忙脚乱的到门口开了门,激动地一把抱住了他。
他安抚性地拍拍她的后背,便推开了她牵着手往里走去,关好了房门。
“哥哥,你怎么这样,这么久都不肯回家,你知道这些年家里人有多苦吗?在知道你活着的消息的时候家里人有多高兴吗?”她激动地哭泣着诉说,他拿着帕子给他擦眼泪。
听着她诉说着这些年的一切,他一丝不耐烦也没有,贴心地倒了茶水端送至她手边给她解渴。
“哥哥,我真的好想你······”
语毕,良久无言。
“唉——”他无奈的叹了口气,嘶哑的不像样子,打着手语告诉她,“你也知道,他们都做了些什么事,在他们把我丢在那的时候,就代表不是一家人了。”
“我和他们亲缘关系尽断,和她们根本不存在家里人家什么的。”
“这次联系你是想找你做一件事。”
“什么事,哥哥你说。”她吸了一下鼻子,正了正脸色。
“我想拜托你把那些跟我有关的东西都弄掉,尤其是画像。”
“当年他们不肯换给我,我也只能偷偷拓印暗中交换,拖到现在我也等不起了,所以······”
“拜托你了······”
他朝她跪拜行礼。
她哽咽了起来,扶他起来:“哥哥,我答应你。”
“只是求你以后对自己好点······”
“不要把自己困在那里了,我也经历过的,我知道有多痛苦的,所以我也求求你,不要那样了。”
“那就多谢了。”他微笑着比划,“不过你放心,我现在过得还不错,还有他陪着我,日子很好,我很安宁。”
“那就好那就好。”她胡乱擦了眼泪,“有机会的话我们聚一聚,我做个见证才好安心。”
“他很好,你放心。”想起他,他虽眉梢眼角油画布开的愁绪,但此刻嘴角的确是挂着笑意的。
她却还是有些忧心,当年的事沸沸扬扬的,经过多年的沉寂,来之不易的安定,他们都知道彼此的该如何去珍惜。
可她还是忧心,当今座位上的那位,明智归明智,可也确实是个不折不扣的疯子,当年的事情,闹得最凶的就有他的手笔,其中之一便是害死了那个令无数女子心生爱慕的郎君,可惜未及弱冠便丢了性命,只这一件便让世家人人自危。
另一件······
思及此,她不由得看向了正在整理物品的哥哥。
那倒是比刚才那件还要救援写的事情了。
这件事是哥哥最为苦痛的那些经历的开端,如果没有那件事,哥哥虽然没多少疼爱,没什么重视,但至少兄妹两个还能互相依偎,还能平淡的生活,简单却也幸福。
只是可惜,如果不是那个人······
“此次多谢妹妹了。”他见妹妹有些呆愣的坐在那里,扯了扯她的衣袖。
“啊,不小心想到别的事了。”她有些歉意的回答,哥哥却只是随意摆了摆手表示没关系,在那里比划着。
“这次过去我会很久都不来了,只会保持着一些书信,你记得过去那边的时候小心些,不要因为我的时期了冲突,找个由头悄悄处理了那些就好。”
我在这里也待不了多久了······他带着些倦意,很困,又很清醒。
“我会小心的。”送哥哥到了门口,抱着一个包裹,又跟着到了城门口。
“哥哥,最近天气很凉,你那边应该会更冷,这是我最近得空为你缝制的,有两个,都是你喜欢的款式,一个可以两个人一起用,你和他正好一起用。”
“虽然我还没见过他,不过看哥哥你的态度模样,我想他应该和你喜好差不多,他应当也会喜欢,这也算是我送他的礼物,留个好印象。”她腼腆一笑,“到时候聚在一起的时候帮我说个好话,免得我不知道该怎么聊。”
“一定。”他比划着,面罩之下的嘴角苦涩难以抑制,唇瓣紧咬。
以后很难聚在一起了,他要搬家了,带到那个曾经听闻的家乡,令她和他都心向神往的地方,他到时候也会就此扎根,不再过来。
把那张纸条塞给妹妹,嘱咐她过段时日再看,就背着大小包裹步履缓慢地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
妹妹,有缘再见。
她没有听他的话,在他离开后看不见他的身影,就打开了哥哥的纸条。
她攥紧了,明白哥哥这辈子只有寻求那一个字才会得到解脱了。
“哥哥,祝你幸福。”
下辈子不要降生到这个家庭里了。
不要再遇见那些人了。
“夫人。”一位黑衣蒙面人唰的一下,出现在了她的身边,对她恭敬俯首行礼,“夜深正冷,您该回去休息了。”
她瞥了他一眼,嗤笑一声。
“怎么,你要逾矩?”
“属下不敢。”他头低垂着,“只是城中近来事务繁多,您为此思虑过多,万不可在外吹风伤着身体致使病情加重。”
“这不是有你这个前城主在吗?害怕我死了没人管辖?”
她无所在意,踢了他一脚,转身回城。
“属下不敢!”他被踢踹后稳当不动,硬生生接着,起身站立,默默跟着她进城了。
城门关闭,月光落在这座寂寥的城里,衬得那牌匾更加醒目了。
“无妄城”。
这个国家里最为人烟稀少的城池,少有人步迹此地。
这是前朝战乱的死人坑上建立起来的城池,人人嫌恶至极,而它也是在一些时节异象频发,无伤大雅,却又足够令人害怕。
所以在此相会,足够安宁,足够简单生活。
这里很好,她很喜欢。
娇气的人在这里生活,一时半会就要哭天喊地了,所以里面的人都粗糙得很。
月亮格外明亮,照亮了路途,他不再点灯。
今晚的月色很美,我是说,我很想你。
他趁着月色,带着思念,踏上了那条不归路。
贰
时值新岁,鞭炮齐鸣。
城镇中充满了火药气味,洋溢着喜气洋洋的欢笑声。
“你说他们兄妹今年会回来吗?”中年妇人站在大门口翘首以盼。
街道上人群熙攘,满满的新年逗趣声不断地从在街道边嬉闹的小孩堆里传来,与这边大门口的清冷对比鲜明。
“但凡脑子正常都不会回来,又不是没脑子。”刻薄犀利的奚落话语,刺痛了妇人的心。
“怎么和你娘说话的?!”中年男恼怒地扬起手,巴掌还没挥下去就被一手拍开。
“得了吧,谁不知道我和你们没什么关系啊?”男子的话语里充满了嫌弃,他拍了拍手,像是要拍掉刚刚沾到手上的污秽,“我们和你二老可没什么关系,平常大事不管小事睁眼瞎现在倒摆起谱子来了?”
他嗤笑一声——
“准没好心。”
夫妇二人不知道是被这话气的还是想到了之前的事情,脸都张红成了猪肝色。
角落边的小女孩好奇地打量着自己哥哥和夫妇二人,不太明白到底在讲些什么,想要努力消化理解这些对话反倒把自己搞得脑袋晕晕乎乎的。
“走了。”看到自己妹妹迷迷糊糊地摸着脑袋的样子,他不禁觉得有些好笑,牵起妹妹的手,想了一下还是抱了起来。
“站住!”注意到兄妹两人的动作,中年男怒道,“大过年的要去哪里?!”
“当然是回家啊。”他漫不经心道,“别忘了之前说的,我们只是暂住,你们也没有答应那两人说的,所以我们只算是在这里打白工,中间并不存在任何欠缺。”
“所以,你们早就没孩子了啊,亲生领养的什么也没了哦。”
轻飘飘的话语重如千斤锤砸在夫妇二人心间,站不住脚,靠扶着墙才勉强稳住身形。
“······”
兄妹二人渐行渐远的身形仿佛与多年前的那一幕重合起来,恍惚间那字字泣血的声音又响于耳畔。
目光无神,手无意识地攥紧,喃喃自语:
“我没错······”
“我没做错···”
“这分明是父母为了孩子好······”
“是他们不理解我们的苦心······”
“······是他们错了······”
“对,就是他们的错···”
说出来又有谁听得到呢?
这些话又有谁真相信呢?
雪花洋洋洒洒的飘落,在小女孩眼里就好像是有无数的白霜糕点碎屑从天空被洒向天地间,她好奇的伸出手接了几点雪花,又看见雪花转瞬即逝消失在掌心,冰冰凉的刺激的缩回了手,扭了扭身子换了个更暖和的不北风吹冷的姿势。
“啪”少年拍了一下自己妹妹,警告她好好的别乱动,女童“哦”了一声满不在乎。
滴溜溜的四处乱转东看看西瞅瞅,好多地方都覆盖了雪厚厚的一层,在她眼里好像好大一块白霜糕。
她不禁吞了一口口水。
有点饿了。
想吃小零食给小肚子止止痒。
她收回了目光打算把头埋在哥哥肩膀里好好趴着睡一觉,睡着了就不饿了。
就在调整姿势的时候蓦然一瞥,发现了一片落在肩膀上还未融化的雪花。
偷偷舔一口,哥哥不会发现的吧?
她往一边缩了缩要挡住那片雪花像是怕被哥哥发现,迅速伸出舌头舔了一口。
感受到妹妹奇怪的动作,少年脚步一顿。
“哕——”干呕声响起。
真是服了。他无奈叹气,抱着妹妹往近处的吃食摊贩走去。
“哥哥,这个好难吃啊。”她委屈巴巴的,眼眶中带着几点晶莹的泪珠,指着他肩膀处的一小块水渍,又有点小脾气上来道。
“小馋鬼。”他打趣道,在饺子摊落座,轻刮了一下她的鼻子。
向店家要了一碗热水,又点了两大碗饺子,拿出巾帕给妹妹擦了眼角的泪珠,“雪花最多冰你,衣服可是实打实的布料皮革,你看那能是味道好吃的吗?”
“我饿了嘛~”委屈巴巴的,那撒娇的小模样看的少年发笑,从包袱里拿出了一块小糕饼给妹妹垫肚子。
“乖乖吃饭。”他摸了摸妹妹的脑袋,“但也不要撑着了。等下带你去买小玩具,免得你路上无聊。”
“哥哥你真好~”空不出手与嘴巴,有些难撒娇,话语稍稍含糊不清,于是她便把脑袋埋进哥哥怀里蹭蹭蹭表示感谢。
“收到你的感谢了。”他笑了笑,发自内心的满足,觉得妹妹一直这样没什么不好,“我的妹妹也很可爱呢~”
“嘻嘻~”听到夸奖她情不自禁地扬起了一个大笑脸。
吃饱喝足后,他带着妹妹在一旁的小摊贩那里买了一个机关玩具小花伞。
“哥哥给我撑大伞我给哥哥撑小伞伞~”她欢快出声,拿着玩具伞爱不释手。
童趣稚语让路途不再那么枯燥乏味。
他抱着年幼的妹妹满心欢喜地踏上了回家的路。
“···好困···”
感受到妹妹的脑袋在肩膀那里一点一点的,玩具伞被随手放在了自己脖颈处的衣领里,他动作轻轻的,给妹妹换了个姿势,不易受凉方便入睡,却依旧稳稳地抱紧了妹妹不松手。
“睡吧我可爱的妹妹。”
“等你醒来就到家了。”
他语气轻柔安抚,复而哼唱起安眠曲哄睡。
她感觉自己眼皮好像越来越重,控住不住要闭上眼,视野越来越狭小,越来越泛黑模糊。
闭上眼的前一刻,映入眼帘的是那一个个错落有致的脚印,她记得是哥哥的足迹。
茫茫大雪纷纷扬扬的,争先恐后的覆盖在了地上,遮住了那些印迹。
她的心情莫名安定喜悦,心满意足的想象回家后的生活。
会有什么在家里等着我和哥哥呢?有大哥哥和大姐姐,还有好多好吃的和好玩的,还有温暖舒适的床铺和不透风漏水的房屋,能让三餐四季安然无恙,平和渡过。
她不禁“嘿嘿”发笑了两声,闭上了眼,在愉悦中入睡。
归家的步伐缓慢而坚定,她于风雪中安眠。
叁
这个国家最高处,谁都知道是宫城中央最深处的摘星阁,知道的是摘星阁,不知道的会以为是鬼阁,无他,阁楼整体布置都是阴森森的,所有布置都是灰白色的,几乎每一个摆件上都挂上了白幡布条,就连屋檐廊角都没放过。
每一片幡布条上都写满了鬼画符一般的纹路,出了阁楼屋顶,经年如一日的白的几乎要透明的幡布条洁净如新。
“咕噜噜——”
“Duang——啪——!”
酒坛子被随手一丢,顺着瓦片屋顶线条滚动着,声响沉闷迟钝,在撞到翘起的屋檐檐角后打了个转就掉落在地。
从高处坠落的酒坛发出清脆的音色。
碎了。
碎片七零八落。
也只是随意一瞥,也没有过多关注,继续喝着酒。
“你不要喝酒呀。”清脆男声响在耳畔,那是他幻想中的声音。
近了。
好像就在身边一样。
好像多少年前那一样,他穿着白衣,柔柔弱弱的,眼神如汶河前的那一幕一般温和。
可惜在那之后,就不复存在了。
多少次了呢?
好像是每一次都会这样吧。
每回这个时候,都是梦寐以求的希冀,无时无刻不在期盼着能再看到他一眼,和他说说话也是极好的。
他却又无比清醒那是不可能的,幻想就是幻想,成不了真的。
这是他自作自受。
自作孽,无良果。
“······”
整个人散发着颓靡的气息,随着酒坛子一个接一个的空下来,姿势也有作者慢慢变为仰躺。最后一个酒坛子滚落摔碎,声音近乎犹向耳畔:
“你怎么又和这么多酒啊···这多不好啊,你身子本来就没好透···算了算了,都喝进去了,总不好催吐那样又损害身子·····记得喝蜂蜜水啊······”
精神恍恍惚惚,画面模模糊糊。
“······好好睡一觉吧······”
“······睡醒了就好了······”
白衣柔弱,温和轻盈。
眉目如画,一如当年。
在幻想中,心满意足闭上了眼。
只是,还是有些遗憾啊,再一次忍不住喃喃自语——
“······对不起······”
声音轻飘飘的,被夜风吹散了,零碎在夜色中。
月盈如盘,黄澄似饼,月映入河。
不同的人,同一片夜色。
在边境之处一座高塔,最高层外沿摆放了一张供案,一荤一素,荤素搭配的汤,两大碗饭,却没有摆放筷子。
饭菜前面摆放了一个古朴稍显破旧的香炉,里面插了三根香。边上点燃了两根香烛,用烛油固定。
烟火摇晃,风吹不灭。
这一丝烟火的气息被夜风吹拂着带去了远方不知名的角落,那一座深山老林里。
“咔嚓——”
“嘎吱——”
老旧的篱笆门被推开,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呐喊。
松手的那刻,竹板木板断裂开来掉落在地上。
手上沾了碎屑,有些许毛刺碎屑扎入手掌,他恍若未觉。
行至半里开外,他停顿蹲下来,把手伸进那一小汪清泉中,将手洗净后拿出藏在心口处的巾帕擦干手。
珍重地叠好巾帕又放回去,拎着包裹走远。
再走了半里就是一个小土堆,前面的小石板歪歪斜斜的插在土里,上面的刻纹扭扭曲曲。
我回来了。
我过来看你了。
他心里开口。
他席地而坐,打开包裹,动作轻柔地把里面的东西一一摆放出来,端端正正。
大多是纸扎的物件,衣食住行样样俱全,个个精美。
掏出火折子一一点燃,火光应在瞳孔中,分外明亮。
火势不大,烟气也不大,燃烧了小半个时辰。
在这小半个时辰里,他无声地絮叨着,手不停地比划。
我最近手艺好上了不少,最差也就是没什么味道不会像以前那样难以下咽了。
雕刻和折纸大概是熟能生巧,不会再是边弄边破大的只能搞小的了。
缝补也比以前好上了很多,不会缝一针扎一手了。
浆洗是最好的,不会吧衣服搞破脱色。
除此外就继续讲述着最近发生的事。
自己做了哪些是,经历了哪些,吃了什么饭去了什么地方见过什么人又有哪些交流。
直至火光消失,瞳孔也失了光芒黯淡了下去。
夜风微凉夜色盈盈。
月光如水倾华而落。
他唇角微弯面带笑意,依旧在讲述着。
清冷的月辉笼罩着他,朦胧,身影看不真切。
雪花越下越大,凉意侵蚀席卷,他没有别的动作。
“呼——”
他呼出一口气,眼睑半阖。
懒洋洋地半靠在石板上,轻蹭了蹭又双手环抱住石板头搭在上面,半边脸贴着。
我好想你啊。
他阖上眼。
我来找你了。
雪花纷纷扬扬,覆盖万物,不见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