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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追兔大会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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哐啷——
唐恒瑞从“十月”摊不远处的小房子里寻着些什么,搬出了很多东西。大清早,三饼也醒了,手里托着小狗靠坐在摊旁,看着元大师在桌上写着,写了很久,小狗无声无息。
“三饼,三饼。”唐恒瑞从小房子里出来,手中拿着个小玩具,拨浪鼓,“给你。”三饼反应有些迟顿,片刻后向小房子走去,左愰右愰的。一手接过玩具,另一手抱着小狗,转着鼓回到摊旁,似是受鼓声影响,他眼睛有了神,右手使劲,捏了小狗,见没反应,他将自己的头埋进小狗的身体,双腿蜷缩。元大师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停下手中的笔,将已写满的五张纸整整,用重物压着,向后往三饼旁走去。正巧唐恒瑞从小房子中出来,见此景,本是去安慰的脚步却是停住,轻靠在门旁,关注着元大师的行动。
不对劲!元大师开口说话了?
唐恒瑞离得远,只能看见嘴在动。以前他和元大师相处时,也都是这样,元大师一边用手或纸笔表达着,又一边用嘴重复着,曾几度,他想拉着元大师去看医生,但都没去成。黎家倒了,没了庇护,多数人离开这里,医生们被有势力的拉拢去,在这街上再难找到医生。可越看越不对,元大师背对着他,于是唐恒瑞只靠近了才能看得更仔细。最后,他惊奇地发现,元大师的手没动,手上没纸笔,一旁的三饼连连点头。
于是唐恒瑞冲了过去,对三饼说:“我找他。”将元大师拉进小巷,一卷地图被甩在元大师胸前,气乎乎靠在对面。“东西找到了,可以走了。”唐恒瑞出了巷,见三饼还在玩鼓,就走过去坐下,从手中掏出竹蜻蜓,在三饼面前晃了两下,小孩自然被新奇玩意吸引,伸手便想拿。唐恒瑞顺势牵着他的手走到摊前空地上,作了示范。两人玩得好不快乐。
拿到地图的元大师不关注他们的动作,走到摊桌前,展开地图,随手甩了几滴墨,然后就把地图藏在摊桌下。抬头看看天,天亮了。他该走了。
“去哪?”毫不意外,唐恒瑞牵着三饼跟了上来,元大师没理,顺手拾起波浪鼓往三饼那去。唐恒瑞将三饼向后牵引,元大师蹲下去面对着三饼。
“三饼。”
“恒瑞。”
什么?
唐恒瑞不可置信地看着正抬头望他的元大师。“恒瑞,桌上的是留给你的。”元大师继续说,将波浪鼓玩具给了三饼。三饼接过,犹犹豫豫的。唐恒瑞终于反应过来,连向五页纸走去。纸被白碗压着,边角被吹得翘起。他拿起纸,却发现元大师和三饼已经走到旁边坐下。厌烦孩童的元大师今日竟也陪三饼坐着。唐恒瑞没先看,而是随意找了个可以坐的东西,搬至元大师身旁坐着。一切环境备好,可以看看五页纸上到底写了什么。
酉纪三十五年,十月城外一家客栈中一妇女失足跌下楼梯而亡,独留一子。此子被另一妇人捡到带回家,视其为亲子培养,年过十五,此子便已闻名整个十月城。十六那年,外出后遇一贵人,有其相助便可前途坦荡,一路生花。二十之后,入龙国广交好友,其友皆大才。二十四回神冠,入十二城主之列,遇邻国一不可活之人,出手救之,后以兄弟相称,相互助力。年至八十七而亡。
唐恒瑞看完了,对前面几句倒是有些感觉,后面可就闻所未闻:“这是从哪里看来糊人的段子?”元大师正待拿纸笔写,一把被唐恒瑞夺了去,“不会是给我的?”见状,元大师又拿出几页给他看,面色严肃。唐恒瑞惊讶道:“何时给我写过这么多字?”
“看便是。”
酉纪三十五年,十月城外一家客栈中一妇女失足跌下楼梯而亡,独留一子。此子被另一妇人捡到带回家,视其为亲子培养。年至十五,突遭变故,幸得龙国一师所救,前往龙国学习数十载,功成名就,八十七而亡。
“这二人竟如此相似?”唐恒瑞对比着看,“都是八十七而亡。”元大师正想说什么,被这话给硬塞回去。
元大师叹口气,起身。“小野。”三饼听此名,肯定地回答。“出发看看‘追兔大会’。”
小野?
唐恒瑞跟上追着问:“原来你叫小野呀。”
次日清晨,“追兔大会”开始了。没有地点限制,凡来此地的祈愿者,皆可自由买卖“兔子”,直至次年。因此这“追兔大会”是隔年举办。往年城市的边缘都堆满了人,今年因为时间提前,在大饼、二饼所在的地界几乎没什么人,倒像是日常般开着,只不过少了些流浪者。
瓷店的店长张德起了个大早,关了店门就急匆匆坐上马车往城市中心去,直奔一圆形建筑。
这里是刚刚建成的交易中心,只有在北面有门,其余全部是封闭的。张德到门口,交了邀请函,便拿上面具往前走,不久便会出现两条小路,走了左边,进入一个小房间。空间不大,只有一套桌椅,桌上摆着些小吃。四面墙中,有一堵墙是玻璃的,透过它可以看到中心平台上有一巨形半圆球,随着底盘转动。半圆球上插花似的摆着些笼子,里面有人,这便是“兔子”。
“今儿先来开个!”场上房间中有一人出声,台上机器便将笼子伸长,缓慢转动,方便挑选。
“兔子”知道人要抓,便会躲起来,找他们费时费力。图利的商人看到了,便定居在这里,合力建了这场所,专挑人傻钱多的下手。要说这“追兔大会”的历史可就简单多了。传闻石国一丧妻之人经过此地,竟在白日下见到了妻子,无论言行,皆如亡妻生前。那人不信,便在当地找了个职位,先是暗中观察,却不巧被那姑娘发现。姑娘善心大发,听了他的故事,叹无常。那人与姑娘相别后来到一水潭旁,见有人呼救,便下水将人救起,竟是白日那姑娘,而后两人互生情愫,相伴至白头。后来人挑挑拣拣,只剩下个“来此地,可寻到苦寻之人”的话。
房间之人仔细看看,因为突然提前,现有的“兔子”很少,他迟迟未下决定。最后选中了一个身强体壮的。他将金币由窗口向下倒,数目够了,“兔子”笼子便被工作人员推至后台。待了几个小时,实是没什么人,张德就离开了,来到街边饭店中吃个饭。边看店中工作进度,边唆着面,看了十几页,没由来烦闷,放下手中工作,坐直了些,准备呼口气,抬头却看见了唐恒瑞,恰好,唐恒瑞也看见了他。张德微点头打招呼,唐恒瑞回了礼。
“加?”唐恒瑞拿起手边的纸,念出。元大师肯定地点点头。于是唤出小二:“再来一碗!”
“好嘞!”
唐恒瑞帮着把桌边掉落的饭菜收起。他已经吃完了,右手托着脸,看向对面的小野,正吃得香。又用左手碰碰一旁的元大师说:“他在哪个位置?”元大师正吃着第三碗,不想理他。唐恒瑞又碰碰,问道:“你说……我是你的一段缘,那这小孩……小野也是?”元大师这次认真思考一番,写在纸上传给唐恒瑞看:是。唐恒瑞嗯了一声,嘴一歪,开始打量小野:“你也是呀,很正常的小孩,看不出什么。”接着又来一张纸:别管。
别管?
唐恒瑞拿起纸笑着问元大师:“什么呀这是,我扔了哦。”说着,纸被一把夺过,揉作一团塞进衣服。唐恒瑞知道元大师的纸不能扔,每次看到不喜欢的还是会故意装作要扔掉,让元大师亲手收回刚写的话。
“嗯!”唐恒瑞肯定地点头,然后大胆地问:“那今天是不是要回温室?”一副兴奋的样子。元大师点头,放下筷子,随即看向对面的小野。小野早就已经吃完了,底朝天,筷子却没放下,拿着在碗中挑剩下的菜吃。
“咳咳……”元大师起身要走,迎面来了一个小朋友。右手拿着糖葫芦,左手脏脏的,一把抓住元大师的衣角,右手努力往上伸,但个不高,最多只能到元大师的腰上。元大师没理,唐恒瑞来了兴趣,接过小孩的糖葫芦,“小朋友,要干什么?”小孩见东西被抢走,原是要找元大师的,却莫名被吓得放了手,无措地站在原地哭。这一哭,饭店的人都往这看。
“嗯?”唐恒瑞没看懂,把糖葫芦还给小孩,但哭声仍未停止。周围人议论纷纷。“白告!怎么跑这里来了?”一青衣少年从门外进来,直奔这里,“来,到我这来。”小孩白告见青衣来,也不哭了,站起来对着唐恒瑞,将糖葫芦像宝贝一样围在手里,做出愤怒的表情。青衣信步走来,摸摸白告的头,左右看看,注意到小野从桌下穿过,走到元大师身后,“哦,我们真有缘。”小野贴元大师更紧。
唐恒瑞叫来小二,付了钱,多买了个糖葫芦,给了小野,将小野牵在左手,准备出店门。被青衣拦下:“三位,老师有请。”
“有意思,去不去?”唐恒瑞问元大师,从兜里拿出纸笔给元大师。元大师接过,放在桌上,写了数字,十一,然后给唐恒瑞看。唐恒瑞眼睛一转,手指动两下,似乎在数年份。停顿一下,似乎能接受,于是便问了下一个:“然后。”元大师写得快,两下便又写了一字,龙。唐恒瑞思考一下,最终决定,“呼~那走吧。来。”他伸出手,作邀请之姿。
五人出了门,便见到一妇人在门口候着,白告跑去和妇人亲昵,此人应是其母。青衣准备三辆马车,第一辆已经坐满了,元大师上了第二辆,其余人都去了第三辆。
第二辆车中点上熏香,两人对坐,其中摆上许多书卷,旁有笔砚。位左侧之人一言不发,左手摆弄着半球,右手蘸墨在卷中写下一串文字。位右侧之人不忙答,注意落于元大师之手。“多年不见,此物果真仍在,想必当年师父的话应验了!”元大师听此话,左手动作稍停,右手匆匆写起。右侧之人用手挡住,叫他不能再写。“这是何意?”元大师问。
“师兄,你我皆自在,大可畅所欲言。”
元大师想想,放下手中笔,右侧之人倒是彻底,直接收了书卷,撤了桌子,向后仰躺,伸伸懒腰,“怎么说这都是一件胖差,我可是瞒着众师兄出来的。师兄,几年不见可都有子女了!”
元大师叹口气,撩开马车的窗帘看,外面多山,此路是往十月城的边界走。
“去哪?”
“回城啊~墨竟要见你。”右侧之人迅速将窗帘放下。
元大师叹气,似乎有所预料,但他是不可能回去的,“你带不走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