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后我还爱着你》明月照山茶

8、往事

　　等陈胜利逃走后，周大叔和他儿子骑着三轮车载着我和我外婆往镇上跑。

　　外婆瘫倒在我的怀中，呼吸浅淡，我被吓得浑身发抖。

　　老人家是最经不住摔的，更何况我外婆摔得这么重，我哭着向周大叔说：“大叔，能不能再快一点，我外婆她不行了。”

　　周大叔也很着急，可是三轮车速度本就不快，更何况那时候还没有修路纯粹就是山路，山路崎岖甚至还有翻车的风险。

　　我感受外婆的呼吸越来越轻，越来越轻，仿佛下一刻就要离开了一般。

　　怎么办？谁来救救我，谁来救救我外婆，铺天盖地的无助笼罩着我，我觉得自己喘不过气来。

　　如果……

　　如果她死了我怎么办？

　　我的眼泪灌满眼眶看不清前面的路，我的抽泣越来越大，在这深更半夜重更显凄凉，只听前面周大哥说道：“村长家有四个轮子的，就是不知道他会不会借给我们。”

　　这句话无异于点燃了我的希望。

　　不借？！呵呵！

　　这可由不得他借不借，他儿子造下的孽老子难道不要偿还吗。

　　我翻身跳下了车，车还在行驶我急速跳下去瞬间摔倒，粗糙尖锐的肌肤划破我的皮肤，鲜血即可喷涌而出，可我管不来了这么多，我狂奔着向陈胜利家跑去。

　　周大叔急切的呼喊就在身侧，可是我什么都听不见，耳边冷风呼啸，我只知道一件事情。

　　如果我外婆出了什么事情，我和他家拼命，他们家我一个都不会放过。

　　出了这么大一件事情，村长自然不能装死，此时他站在人群中对着村民一个劲的唾骂，陈家老母更是抱着陈胜利哭哭啼啼的，仿佛他们才是那个受害者。

　　我冷静了下来，站到了村长面前，村长看到我的模样明显吓了一跳，随后强装镇定道：“哑巴家的女娃子，你自己不安分守己跑来勾引我儿子，还将我儿子伤成这样，老子还没找你算账，你倒跑到了我面前。”

　　“车钥匙。”我说道。

　　“啥？！”村长张大了嘴巴，一双眼球几乎快要凸出来。

　　“车，钥，匙。”我一个字一个字从我牙缝中蹦出来，村长继续装傻的样子点燃了脑中的怒火，我举起右手，一张尖锐的石头赫然出现在了我的手上，这是刚才跳下车顺手拿的。

　　旁边的周大婶瞬间察觉到了不对劲，赶紧拦住了我，用力抢夺我手上的石头：“孩子，你可千万不要做傻事啊，你年纪还小可千万不要一时糊涂。”

　　几位大婶都上来抢我手上的石头，我自然被他们抢了过去，我崩溃的都要跳起来：“外婆快不行了，那我能怎么办？他不给车钥匙我怎么能及时将外婆送到医院。”

　　从我的话语中他们猜出了我想要干什么，此时周大婶和几位大娘叉着腰站在了村长面前：“村长，你快拿出来吧。”

　　村长显然是不想拿，他媳妇更是对着我们破口大骂，说我伤害了他的心肝。

　　见他们冥顽不灵，周大婶笑了：“村长，这可由不得你们，姐妹们，上啊！”

　　说着一群大娘围攻上去，对着他们夫妻俩又抓又打，他们夫妻在村子中没少耀武扬威的，早就有人看不惯他们了，此时新仇旧恨一起算。

　　周大婶将一串黑色的钥匙递给了我，轻声道：“小简啊，你让你大壮哥送你们去，他会开车。”

　　大壮是他的儿子，此时他正好追了上来，见此情形也管不了这么多，拿着钥匙赶紧走了。

　　终于，我外婆在两个小时候送到了县医院，经过一个晚上的抢救可算是脱离了生命危险。

　　我站在手术室外听着医生的报喜，紧绷一夜的精神终于放松了下来，还没说什么晕了过去。

　　醒来以后我马不停蹄配合警察做笔录采物证，在铁证如山的证据下陈胜利被我送进了监狱，而他的父亲由于被村民举报贪污受贿，也就四个月后被送了进去。

　　虽然过程艰难，可是结局是美好的，只是我没想到陈胜利居然出来了。

　　今天是个阴天，榕镇已经下了好几天的雨了，此时乌云盘踞在天空之上，寒风刺骨，那一股寒意仿佛要冲破我的棉服与我的皮肤紧密接触。

　　我的身体还在发抖，可是眼泪却没有继续流了，我抹干净脸上的泪痕，下定决定以后不会再掉一丝泪眼。

　　因为眼泪是无用的，靠的还是自己，两年前我能将他送进去我就不信这次他还能欺负得了我。

　　我对着小崔老师勾唇一笑：“小崔老师，我是不会让这件事情成为我的阴影的，人是往前走的，打不倒我的终究会让我更强大。”

　　小崔老师眼中的担忧并未消散，可是看见我坚强的样子还是控制不住的自豪，她拥抱了我，温柔的声音在我耳侧响起：“老师知道，老师相信，简幸，你是我见过最坚强的女孩子。”

　　随后几天我经常去街上偶遇陈胜利，可是都没有看见他，心中稍稍放松了不少，随后开始准备过年的东西。

　　往年小崔老师一到寒假就会立刻回家，可是今年寒假却不打算回去，她偷摸着和我吐槽家中催婚太严重了，一回去就是相亲，还不如在榕镇过的自在，她一个人在学校的寝室也很是孤独，我就邀请她住在我家也好有个伴。

　　小崔老师乐意至极，我和她还有周围的几个婶子便想要去山中拔春笋，现在的春笋是最好吃，最新嫩的，我们满载而归，当即回去做了碗春笋炒肉，很是美味。

　　今日是除夕，天一黑外面的鞭炮便迫不及待的响起，各色烟花在夜空的帷幕上绽放，大人在麻将馆中搓麻将，凑齐四人就是一桌，在外面玩的反倒是小孩子，吵吵闹闹的很是聒噪。

　　吃完饭后我就回房了，在等下做着我的衣服，这是按照我设计稿上的款式做的，还有几针就要完工了，我想着做完手上的活在出去玩，没想到最后收针的时候小崔老师来了。

　　我喊了一声进后小崔老师走了进来，看见我手上的裙子诧异道：“我还以为你在看书写作业。”

　　我的作业很早就写完了，不然也不会有时间做这些。

　　“这是……你买的？”小崔老师拿起裙子一看，眼中有过惊艳。

　　“我做的，老师觉得怎么样？”我笑笑，心中不以为意，自己跟在外婆身边很早就会做衣服了，现在自己的衣服不是外婆做的就是自己做的，除了校服自己就没买过衣服。

　　“很好看，只是不太日常。”小崔老师若有所思地看着那件裙子。

　　确实不够日常，粉色抹胸短裙，腰间挽着一朵渐变玫瑰花，掐的腰肢更细，这裙子只适合身形高挑的女孩穿。

　　我其实对这件衣服很不满意，料子不够柔软，下面裙子的纱也不够蓬松，依照设计稿，下面纱裙应该还要绣上花纹，总之与我脑子中的那件裙子天差地别，我想等我回到云城应该还会买料子再做一件。

　　“这件衣服就像是那些爱豆跳舞穿的舞蹈服，我是这么设计的。”想到之前蓝吟给我看的MV，我鬼使神差画出了这样一件裙子。

　　“不错哎，真的好看，没想到你还有这种收益。”

　　小崔老师不停夸我，我害羞地低下了头忽然想到了什么，走到衣柜面前拿出了一个盒子，随后放在桌子面前打开。

　　这是一件复古样式的对襟上衣，正红的颜色，上面用丝线绣着凤凰，一针一线都栩栩如生。

　　小崔老师看见这件衣服眼睛都亮了，立刻就把我做的放在了桌上，转而拿起那件上衣。

　　“这件衣服的刺绣还有缎子也太好吧，这衣服没个几千块钱可买不下来，你呢来的？”

　　小崔老师知道我家中条件一般，是绝不可能花这么大的价钱买一件衣服的。

　　我没有回答她，反问道：“老师，你喜欢吗？”

　　小崔老师已经没戴眼镜了，一双杏眼亮晶晶地看着我：“喜欢。”

　　“那送给老师你了。”我笑道。

　　小崔老师立刻摇头：“不行，这太贵重了？”

　　“不贵重，这是我的心意，老师收下吧，这是我亲手做的。”这件衣服早就完工了，只是因为我转学去了云城才未能亲手送给她。

　　“这是你做的？”小崔老师不可置信道。

　　我点了点头，以前她对自己帮助颇多，可是自己又没有什么报答她的，只能用心给她做一件衣服。

　　“老师收下吧，我做了好几个月呢？”

　　小崔老师没有推脱了，反而兴致勃勃试了试，她看着镜子中的自己很是满意，可是想到了什么遗憾道：“只是可惜，这件衣服并不适合日常穿，反倒像是结婚穿的。”

　　“那老师就找点找个男朋友啊，那这件衣服不就有用武之地了吗。”我打趣笑道。

　　小崔老师笑着点了点我的额头，想到她家中的催婚她又愁眉不展：“什么时候女生能够不结婚生孩子啊，我现在的生活真的好恣意啊。”

　　我笑笑没有说话，心中有些羡慕她的生活。

　　一个月的寒假转瞬即逝，我就要开学了，其中我最担心的就是我外婆，为了让我外婆的安全得到保障，我连着几天帮周围婶子干农活，不经意透露出陈胜利出狱的消息，她们知道我的担忧，主动提出会帮我照顾好外婆。

　　我的心可算是放了下来，临走的前一晚，外婆走到了我的房间。

　　看着她蹒跚的步伐，佝偻的背影以及头上的白发，我的心中有一阵恍惚。

　　她好像比之前又老了一点。

　　“外婆，这么晚了你还不睡觉啊。”我走了过去。

　　外婆摇了摇头，行动缓慢地从口袋中掏出一个黑色地手机。

　　“外婆？！”我有些困惑。

　　她将手机拿给了我，然后打着手势：“你去云城这么久，我很想你的，如果有时间你就给我打打电话，我会很高兴的。”

　　我眼睛又酸又胀，心里面有些心疼她，同时又觉得自己不是一个人，自己一个人丢下外婆去云城上学让她孤零零的。

　　“外婆，我知道了，这个很贵吧。”看着手上的手机，模样看着有些旧了，边缘后盖有些擦痕，并且还是个智能手机。

　　现在的人多数用的是翻盖手机，智能手机还未普及的如此全面，当然价格昂贵可是一部分原因。

　　“不贵的，真的不对。”外婆微微一笑。

　　我抱住了她，在她耳中承诺道：“我一定尽早将你接到云城。”

　　没想到外婆摇了摇头：“我不去云城，我在这里等瑶瑶回来。”

　　瑶瑶是我妈妈，当年我妈没了音信之后我外婆着急的不行，一个平时连公交不会打的人几次背着行囊走到北方打听我妈妈的消息。

　　外婆走了，我看着她的背影怔怔出神。

　　她都这么多年没了消息，是死是活还不知道呢？

　　您真的要等她一辈子吗？

　　我对于我这位妈妈感情是陌生的，从小到大她虽然只有我一个女儿，可是从来没有抱过我，也没有给我一个好脸色，就算是我那禽兽的爸爸将我打个半死她也只会冷眼旁观，在我的记忆中，她总受顶着一张青紫的脸看向窗外，一看就是一整天。

　　以前的我不明白，后面我就明白了。

　　她想走，她想像窗外的麻雀一样飞出去，永远不呆在这个囚笼之中。

　　她跑走的那一晚是一个雨夜，那一天我的禽兽父亲刚喝了几瓶白酒，脑子糊涂满屋子找我和我妈，可是我藏在了桌子下面他没找到我只能将满腔的怒火洒在了我妈身上。

　　可是那场殴打并没有持续多久，因为我爸爸倒了下去，我想起我妈在酒杯里下的白色粉末，心中更害怕缩在了桌子之中。

　　我听到我妈破口怒骂，对着我爸拳打脚踢，具体的我记不清了，只有几乎话深刻的记在我的脑海中。

　　她说。

　　我踹死你个□□犯，当初要不是你在我下班路上堵我强，奸我又让我怀了孕，我怎么可能嫁给你，畜生！你怎么不去死！！！你怎么不去死啊！！！

　　原来我是这么来的，原来她这么讨厌我，我的存在本就不被祝福。

　　她收拾东西准备离开，脚步声渐渐远去，那一刻我飞快跑了出来站在门口紧紧地看着她的背影。

　　因为我知道，这次以后我们可能不会再有见面的机会了，所以这也是我看她的最后一面。

　　她东西带的很少，就是一个黑色的小包，那一夜的雨下的很大，她没有撑伞就这么赤脚踩在了，我看着她的背影越走越远，可是却没有掉下一滴眼泪，纵使心中有过不舍，可是我知道我应该为她高兴，因为她解脱了。

　　我本以为她会头也不会地转身离开，可是她回头了。

　　就那么站在那里，隔着雨幕和我两两相望。

　　那一瞬间时间仿佛消散了，我不知道她为什么改变了注意，快步向我跑来，随后抱起我就往外跑。

　　这一次，一刻没停，头也一回没转。

　　雨水打在身上冰冷又刺骨，可是我从来没有这么高兴过，因为她抱我了。

　　这是我有记忆以来她对我的第一个拥抱。

　　我有些小心的抱住了她的脖颈，感受到了微弱几乎不可见的温暖，小声地喊了句妈妈。

　　我明显感觉到她身体一僵，随后抱紧了我，脚下跑的越来越快越来越快，最后离那噩梦的宅子越来越远，越来越远，我看着那个我从小生活到大却给了我不少痛苦的房子逐渐变小，最后消失在了了我的视线之中。

　　后来我和外婆跟着她来到了榕镇，这是个新地方，谁都没见过我们，在这里我们可以重新开始。

　　可是，没有几个月她就走了，随后更是好几年没有一丝消息。

　　外婆更是为她哭坏了眼睛。

　　她仿佛就消失在这这个世间一般，杳无音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