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梦》欧阳邈邈

6、第 6 章

　　刚说完，一阵雾气倏然涌起，顷刻间钻入了在场四人的脑海。

　　片刻之后，除了思羽，其他三人皆已无声无息地倒在地上。

　　思羽大惊，心下一紧：“怎会如此！”

　　她猛然回头，就见一旁的暮千软倒在地，神色却异常痛苦，像是陷入了什么幻境，双手紧攥，身躯剧烈颤抖，竟不住地泪流满面。

　　思羽急了，也顾不得后果，竖起食指与中指，念诀，强行闯入了暮千的识海。

　　入眼之处，冰冷刺骨。识海中的暮千仍站在那间她沉睡时的冰窖，目光死死守着她的冰棺。但画面突变，一群魔教中人破门而入，摧毁了冰棺，将她的身体焚为灰烬，连尸骨也无处可寻。

　　暮千痛不欲生，双膝跪地，抱着飞散的灰烬，肝肠寸断，悲痛至极，甚至抬手捏诀，欲引火自焚，与她同赴黄泉。

　　思羽猛地抽身退出暮千的识海，心口重重一跳，难掩震惊之色。她从未料到，自己在这个小徒弟心中的分量竟如此之重。
　　他心魔太重思羽没有办法将他拉出

　　她看了一眼还在施法的黑气怪物，咬牙道：“没时间了！”

　　一转念，思羽又闯入花鼓的识海。

　　花鼓的识海一开始竟是她死后吊丧的场景，花鼓表情恹恹，勉强落下几滴眼泪，便下山买了糖葫芦，一口一个啃得心满意足。

　　画面一转，浮生山被魔教屠戮，大师兄与三师弟横尸于乱箭之中，门中弟子尽数惨死。花鼓对此虽有些悲戚，但不过磕了几下头，烧了些纸钱，就又下山嗑瓜子，看皮影戏去了。

　　画面再转，花鼓这次竟成了打怪赚钱的豪侠，一边嚷嚷着：“我要称霸天下，号令武林！”一边神采飞扬。可没高兴多久，一条巨大的树根般大的蚯蚓从天而降，将她死死压在地上。

　　她死不瞑目，悔恨交加，临死前满脑子只剩一句话：若有来生，定要珍惜小命。

　　从花鼓的识海中退出，思羽脸色极为复杂：“……”
　　她的诀在他俩人身上根本就没有作用

　　此时，黑气怪物已完全控制住了其他三人。它冷冷看着仍清醒的思羽，语气里透着讶异和好奇：“世人皆有执念，而你……竟能避开我的幻术？是该说你厉害，还是该说你无情呢？”

　　思羽淡然道：“世人皆有一死，何必执念太深？缘起缘灭，顺其自然。”

　　黑气怪物突然仰天长笑，泪从半边狐狸眼中滑落。那泪水混着血红之色，显得格外诡异。

　　“放下执念？仙门之人，嘴上说得好听！”它怒目圆睁，咆哮道，“若无执念，她怎会抛下我？你又怎会让徒弟如此挣扎痛苦！”

　　话音未落，思羽只觉一股蛮力涌来，将她生生拉入幻境。这次，画面中的暮千不再是修仙之人，他一身魔气滔天，剑锋所指，魔族寸草不生。可他连魔族的妇孺都不放过的同时
　　又将剑尖对准了人间，仙界

　　思羽骇然，耳边回响起花鼓的那句：“师父，你根本不了解他。”

　　她强迫自己冷静，秉心静气，默念咒诀，硬生生挣脱了幻境。

　　那缝合怪见思羽从幻境中逃脱，眼中红光一闪，随即猛地扬掌劈向她。掌风猎猎，思羽矮身一躲，堪堪避开。这妖物阴阳怪气地笑了起来，声音嘶哑如裂帛：“我本欲让你与你那小徒弟一同沉眠，死在幻境里也算是一场温柔，谁知你偏要丢下他。怎么，你连死都不愿与他同路？”

　　思羽闻言，眉眼冷厉，沉声喝道：“你在胡说些什么！我的徒弟不会这么轻易就死！倒是你，倒行逆施，妄想左右生死，简直荒谬！”

　　她话音未落，那缝合怪已不耐烦地连连出掌，攻势越来越猛。思羽一时应接不暇，终究被一道符咒击中，耳边传来“咔嚓”一声脆响。思羽只觉胸口一震，却顾不得细查，情急之下急速结印，低声念咒：“敕令腐木之精，东方青瘟之鬼，南方赤瘟之鬼，西方血瘟之鬼，北方黑瘟之鬼，九丑之鬼，神不内养，知汝姓名，速速现形！”

　　她双手合印，一道精光自掌心乍现，地面猛然震动起来，一群亡魂自地底破土而出。他们面容模糊，周身缭绕着浓雾般的阴气，眼中泛着幽幽蓝光，仿若从深渊中爬出的孤魂野鬼。

　　思羽余光瞥见，在她咒术施展之时，竟有两道白衣身影骤然出现，替她挡下两道凌厉攻势。她心下一惊：难道自己还能召唤仙人的亡魂？

　　那两名白衣男子未作多言，与思羽召唤出的亡魂齐齐扑向缝合怪。此时思羽力竭，单膝跪地，神色略显苍白。她心知方才动用了禁术，消耗过巨，短时间内恐怕难以恢复。

　　那两名男子一边缠斗，一边关切地问道：“思羽神君！您无碍吧？”

　　思羽闻言抬眼望去，这才注意到两人面容竟如同一辙，连开口说话都同步如一，不由皱眉低语：“好家伙，不仅长得一样，连说话都像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她看着场中局势，缝合怪虽幻术惊人，但终究技不如人，被亡魂与这两名浮生山的高阶弟子联手压制。多亏这些亡魂拖住了缝合怪的动作，使其再无机会施展幻术，形势逐渐倾向思羽这边。

　　最终，缝合怪被两名白衣弟子封印。他们齐齐跪地，抱拳行礼：“拜见思羽神君！”

　　思羽微微挑眉：“浮生山弟子，你们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其中一人答道：“奉掌门七星星之命，前来暗中保护神君。”

　　思羽闻言更觉奇怪：“大徒弟？他怎么知道我需要保护？”

　　另一人接道：“掌门嘱咐我等，无事则隐，不扰神君生活。适才察觉这妖物幻境非同小可，我们不敢轻举妄动，以免中了术法，耽误大局。”

　　那较高的弟子目光炯炯，忍不住补充道：“没想到神君竟能从幻术中脱困！掌门曾言，这种术法能操控人心，只要有欲念，便无从躲避。神君果然非同凡人！”

　　明明是夸赞，但这弟子语气中的崇拜却让思羽颇为别扭，仿佛她并非凡人，反倒冷漠无情。

　　“神君，”另一人问，“是否斩杀此妖物？”

　　思羽沉吟片刻，摆手道：“暂且留它一命。它身上谜团尚多，加固封印后交由我处理。其余邪怪皆收入乾坤袋，交由你们掌门处置。”

　　“是！”

　　两人遵命，施法将缝合怪与其余邪物一并封入法器，随后带回花鼓住所。一人返山复命，另一人则继续暗中守护。

　　思羽看向仍昏迷不醒的暮千，神色复杂：她这个师父，是真的做得不够好吗？

　　正出神时，她胸口忽然传来细微的刺痛，低头一看，果然是先前打斗中被击中的那面铜镜裂了开来。她捧起镜子，喃喃道：“原来，这小家伙还为我挡了一击呢。”

　　她抚过镜面，目光中竟透出几分怜惜：“别怕，我一定会修好你。”

　　可当她定睛再看，镜中竟浮现出一幅移动的图像……

　　思羽将脸凑近那裂开的铜镜，盯着里头摇曳的小人影，越看越觉得诡异：“这里面的蓝衣小人……怎么有点像是——”

　　话音未落，她眼前一黑，竟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拉进了镜子里！

　　当她再睁眼时，眼前已是截然不同的场景。抬头一看，四周景色熟悉得让人头皮发麻：“这地方……为什么看着那么眼熟？”

　　就在她愣神时，一阵孩子们的喊打声从远处传来。思羽循声望去，只见一群小孩子簇拥着一个身形瘦小的蓝衣少年，为首的，赫然就是方才镜子里那个蓝衣小人！她一怔，随即反应过来：“怪不得觉得眼熟……这不就是小时候的暮千嘛！”

　　她下意识施展法术探查周围，却被一股力量硬生生拦住了。片刻后，她眯起眼睛，脸色一变：“不是幻境……这是那面镜子！我现在就在镜子里！”

　　镜子里怎么会有这些东西？她暂时想不明白，也没有时间多想，干脆盘腿坐在一旁，索性静观其变，看看这些“镜中人”下一步会做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