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梦》欧阳邈邈

11、第 11 章

　　等到它醒来时，发现自己并未被送回锁妖塔，而是回到了记忆深处那片最美好的田野——那是它与阿璃初遇之地。阳光洒在翻腾的野草上，温暖而熟悉。

　　阿璃正蹲在它身旁，手里拿着刚烤好的老鼠肉，微笑着看它：“趁热吃吧，你不是最喜欢吃这个了吗？”她的声音轻柔得让小狐狸差点落下泪来。

　　小狐狸的鼻尖几乎触到了烤肉的香气，这一刻的温暖是如此真实，它甚至怀疑是不是还在锁妖塔里做梦。然而，阳光暖融融地照在身上，主人的笑容如此明亮，这一切都不像梦境。

　　它飞快地吃着烤肉，眼中透着满足的光，内心涌动着一个愿望：它终于可以永远跟着主人了。以后无论去哪里，都能陪在主人身旁。

　　阿璃摸了摸它的头，笑容温柔：“以后我们一起走，好吗？到哪儿都不分开。”

　　小狐狸抬起头，泪眼婆娑。它还未回应，阿璃又说道：“乖，我去买点东西，我们路上带着吃。”

　　小狐狸连忙丢下嘴里的肉，准备跟上阿璃。

　　阿璃无奈却带着宠溺的语气说：“乖，把肉吃完。我去买了就回来，很快的。你就在这里等我，哪儿也别去。听话，这是最后一次了，好不好？”

　　小狐狸怔了一下，但它还是点了点头，乖乖地留下。它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如此轻易地答应，但只要主人开口，它似乎永远无法拒绝。

　　阿璃走后，小狐狸便待在那片田野间，安静地等待着。

　　春天，一只龟妖路过，疑惑地问：“小狐妖，你为何一直待在这里？”

　　它回答：“我在等我的主人回来。”

　　冬天，一只白鹭仙停留数日，忍不住开口：“你这小妖，怎如此固执？为何不走？”

　　它还是回答：“我在等我的主人回来。”

　　一百年后，田野间只剩一具狐狸枯骨。鬼差经过此地，皱眉问道：“为何魂魄不随我入轮回？”

　　它依旧回答：“我在等我的主人回来。”

　　酒邪晴百年后路过这片荒野，目光被枯骨吸引，忍不住折身回来。她掏出一面青铜小镜，对着枯骨悠悠一叹：“有意思的亡魂。”

　　她手中灵力涌动，注入枯骨。倘若不是这具骨骼上附着妖骨与妖仆契约的强大咒术，早就化作尘土消散。灵力穿梭，片刻后，枯骨上的微光流转，淡淡灵识苏醒。

　　“小妖，这么多年了，你还在等谁？”酒邪晴的语气带着三分调侃。

　　“是主人来接我了吗？”小狐狸的声音沙哑生涩，仿佛久居沉寂才找到一丝开口的机会。

　　酒邪晴一愣，随即嗤笑出声，懒散地靠着枯骨旁的一棵老树：“主人？呵，你连人话都说不清楚，身死百年还执迷于‘主人’？真真是世间少见的蠢物。”

　　她的目光转冷，玩味之中透着几分兴味：“我看过你的记忆，也知道一些你不知道的事情。你等不来她的，因为从一开始她就不是要你等，而是要丢弃你。”

　　“你骗我！”小狐狸的亡魂挣扎得几乎崩裂，“主人怎么会抛弃我？若是如此，她大可以将我送回锁妖塔，何必将我放了！”

　　“愚蠢。”酒邪晴目光微敛，带着几分不屑，“你那主人不过是个凡人女子，与仙门有些微薄的关联。你被她打昏那日，她便去威胁几只妖邪，问出妖仆契约的限制——只要主人活着，妖仆绝对忠诚；而若她施加了咒力命令，妖仆更是无法违抗。于是，她才想出了一箭双雕的计策。让你以为她只是让你等，却将你永远困在这片田野。”

　　小狐狸亡魂的眼神渐渐黯淡，语气里透出些许迷茫：“可是……她最后还对我笑了，她还亲手烤了老鼠肉给我……”

　　“笑？”酒邪晴冷哼一声，“那笑不过是为了稳住你罢了。她既不敢冒险让你回到仙门，也不愿亲手沾血，于是才用这种温柔的方式将你骗在此地，让你一步也不能离开。”

　　小狐狸怔怔地看着面前自己的枯骨，良久，它只是将自己的魂魄慢慢挪回去，蜷缩在那具残破的骨架上，一动不动。声音轻得几不可闻：“我在这里等主人回来。”

　　酒邪晴挑眉，无奈地叹了口气：“你都死了这么多年了，妖仆契约早就对你没了束缚，你还赖在这方寸地方做什么？”

　　小狐狸没有回答，魂魄安静得像是一片死水，泛不起半点涟漪。

　　酒邪晴看着它，无语至极，手腕一挥：“既然你不信，那就让你亲眼看看吧！”

　　话音刚落，小狐狸的妖识被强行拖入了一段记忆。

　　那是一片熟悉的田野，柔和的风吹过，带着记忆深处的温暖与清香。小狐狸瞪大了眼，看见那道熟悉的身影从远处走来，毫不犹豫地伸爪去抓。可是，那爪子穿透了对方浅蓝色的身影，什么也没碰到。

　　它愣住了，目光追随着那抹身影，直到阿璃出现在仙门的大殿外。

　　“李青，你听我解释！”阿璃一把拉住高阶弟子李青的袖子，神色焦急。

　　李青眉目冷淡，手腕一抖，将她甩开：“阿璃，我不喜你与妖邪勾结。你从此好自为之吧！”

　　小狐狸怔怔地看着那画面，心口像被什么狠狠刺了一下。

　　记忆往前推移，映出那一日的情景。阿璃用缚妖锁将小狐狸打昏后，去找了几只妖邪，用性命威胁它们，逼问出了妖仆契约的奥秘。

　　妖仆契约有一个关键点：契约烙印只要主人还活着，妖仆便绝对忠诚；而若主人下达带有咒力的命令，妖仆更是无法违背。

　　她知道了方法，便想出了这个计划——一场彻头彻尾的骗局。嘴上说“等我”，实则是将它永远困在这片田野。

　　画面消散，记忆结束。

　　小狐狸回到了自己的魂体里，怔怔地盯着前方，眼中渐渐浮现出黑色的怨气。

　　酒邪晴看准时机，冷笑一声，挥手将一缕人间怨气注入它的魂魄中。那怨气迅速扩散，攀上了它的四肢百骸。

　　“为什么……为什么……”小狐狸爪子用力地抓住虚空，仿佛要撕裂什么。它的眼瞳变得漆黑，满是怨毒。

　　“为什么要抛弃我！”它的嘶吼带着撕心裂肺的痛楚，爪子嵌入自己的魂魄，撕扯得破碎残缺。

　　“刷——”

　　地窖里一束冷光划过，思羽的眼猛地睁开。她看着石床上沉睡的小狐狸，橘红色的半边身子显得无助而脆弱。

　　她沉默片刻，终是伸手拿了一块薄毯，轻轻盖在它的身上。

　　转身走出地窖，夜风袭来，凉意透骨。思羽抬眼望天，月光冷冷地洒在地面上，她的心绪被吹得纷乱无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