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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2、培养后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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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千忧睁开眼,揉了揉眼睛,怎得突然梦见了老些前尘往事?
打了个哈欠起身,半闭着眼睛坐在镜前,无意间发现自己左眼眼皮里竟藏着一颗红痣,连急急忙忙地冲出去吆喝,“谢玄都!谢玄都?”
谢玄都从一旁的偏房里走出来,抱着一个暖炉塞到他的手里问他,“怎么了?这般着急?”
任千忧把头伸过去,闭上左眼指着那个位置问他,“瞧!瞧见了吗?”
谢玄都仔细地看了看,“一颗红痣,怎么了吗?”
任千忧恨铁不成钢地跺了跺脚,“新长出来的红痣!稀奇着呢!”
谢玄都忍俊不禁地笑了一声,“早就长了,你不知道吗?几年前你眼睛上就有了。”
任千忧狐疑地盯了他几眼,“是吗?我怎么不知道?”
谢玄都抚上了那颗红痣,“我对这颗痣可是记忆犹新,是在离开潦水潭时生出来的。”
说罢开玩笑似的提到,“《山海经》中提到一痣叫妖痣,说不定你前生是天地妖精,专来此世迷惑书生的。”
任千忧白他一眼,拍掉他摸痣的手,没好气道,“那我现在就去找个书生道士!问问他我可有通天妖气,专食人心!”
谢玄都笑他,“通天的妖气没见着,通天的怒气倒是见着了。”
谢玄都推着他进里间更衣,替他把外衣理好,“快些吧,卓幸已在外面等了,我叫他先用些果子,其实下午再谈也是可以的,倒是叫你们两个都起得困难。”
任千忧理了理半簪起的发,捆了个发带,而后戳了戳谢玄都的胸口,“嘿呀!你都不早点来叫我,平白让人家等那么久。”
而后顺势穿上谢玄都拎起来的外衣,“你当时是哪里拿的听雪庐?”
谢玄都一顿,而后回他,“丰和暴乱之时,菜人当市,横梁吊尸,勿开翁之酒窑,为谢家搭救,作为答谢我去抱走了他最后一坛听雪庐,本来是……”
任千忧一下子明白他的想法,于是顺着他的话说,“本来只是为了防止我去喝?结果你倒是抢着喝完了。有时候真的搞不懂你脑子里想的什么。”
谢玄都只是笑笑,听雪庐之毒,非放血不可救,只是他等到了那个半路回来的人。
“我去问过刑秋的想法了,你所猜不错,那些尸体确实是用来沃肥的。没看出来他竟然有这样的念头。”
任千忧系好自己的腰带,笑他一声,“你当然看不出来,因为你们一脉相承!”
说罢拍拍手,系上那块玉,提起剑出去了。
谢玄都出门唤来几个侍从,将水盆一类的东西拿出去。
卓幸紧张地扣着手指,一旁的侍女不断地宽慰着这个幼小的孩子,劝他用些糕点。
任千忧几步一跨,窜到卓幸对面坐下,摸出来一个他在逛耍时寻得的小玩意,递给卓幸,“你哥哥那般不羁侠义之人,没想到会有这样一个文静的弟弟啊?”
卓幸咬着下唇,抑制住自己委屈的情绪。
任千忧轻轻叹了口气,将卓幸拥入怀中,不断地拍他的后背,“没事,想哭便哭吧,你安全了。”
闻言卓幸才将自己早年所受的所有委屈哭嚎出来,边哭边哽咽道,“兄长,兄长他离开了,呜呜。我找不到兄长了……”
任千忧安抚地拍着他,哄道,“只要你一直记着他,他就永远在你身边。他会回来的,一定会的。”
良久,卓幸才抽噎着停住,开口道,“我听阿娘说,兄长他仗义江湖,好打抱不平,在安顿好我们后,便远离江湖。以余财度日。”
“奈何仇家找上门来,对方仗着官威作威作福,兄长只能带着我们离开。但在路上遭遇马匪,阿娘为了保护我死了,兄长为了让我们先走一人挡住了马匪,大家都走散了,运弟弟也不见了。而后又遭遇流民,只靠兄长积德,广友相助,才磕磕绊绊来了玄安。”
谢玄都来到任千忧身后,把手搭在他的肩上,碰了碰他的耳垂,打散了他沉郁的情绪。
“卓家之祸,实在是令人痛心,然乱世之中,往事已然如飞灰消逝,再无触动人心的力量。”
卓幸不甘地握了握拳,“那那些血仇算什么?”
谢玄都笑了一声,“卓卧石游历江湖,交友广泛,福泽后人,靠的可不是血仇。你还不够强,当你强到一句话便有举足轻重的份量时,那些血仇才能算得上是仇。”
“否则只会是平凡懦弱者的不甘。”
卓幸眼中迸出愤怒的火焰,“不可能是不甘的,待我长成,必将手刃仇人!”
谢玄都轻飘飘的勾了勾唇,“侠者,以自身之智勇行走于世,行心中道义,谓之侠道,然其以武犯禁,为当权者所止。”
话音刚落,原来那个站在旁边宽慰他的侍女,突然猛地钳制住他的手,扼住他的咽喉,砰的一声把他按在桌子上,动弹不得。
卓幸费力地挣扎,不消一会便满头是汗,费力地望向那个侍女,纤弱的四肢却能将他按得毫无反击之力。
卓幸又把视线落到任千忧身上,企图让他救救自己。
任千忧也只是平静地看着他的窘态,还事不关己地冒了句,“别挣扎厉害了,向金手很重的,轻轻松松便可断了你这小胳膊小腿。”
卓幸眼中一骇,顿时委屈涌上心头,却仍然死死的咬住自己的嘴唇,不肯轻易叫人看了脆弱去。
谢玄都走过去,点了点他的手臂,“看见了吗?当我手握权力时,我轻易便可断了你这侠士的手脚。你好似已经忘记了幼时的窘境,那么就让我来帮你想起来。”
“侠者之勇,为孤勇,你的亲族死于政斗,你的亲人为仇人权力所迫害,你觉得你兄长孤身一人挡在一群马匪前,他心中是侠者的潇洒勇猛吗?”
谢玄都挥了挥手,向金便将他松开,退回一边,又回到了那个温婉的样子。
“侠者,孤勇也。而士兵,为众勇。当权者,手握众勇之力,可控山川湖河,可指使众生。侠者当道,官者无能,以杀止杀,结局难书。我便问问你,要如何复你的仇。”
卓幸久久地愣在那里,似乎是傻掉了。
任千忧见状拍了拍卓幸的背,揉了揉他的脑袋,“行啦,教训你也就教训到这里就可以了。下去细细想想罢。只是你要知道,若要保护自己的同时保护亲人。单单是侠士可做不成。”
“就像是你哥哥。他有过太多无奈了。”
“若世间规则保护不了你,那就是制定规则的人出了问题,杀了他,你来制定规则。这便是尘世之道。差别只在你制定规则时,能不能继续你为侠的本心,造福于人。”
“王道侠心,此番解释,你可谨记?”
卓幸重重地点点头,拱手坚定道,“小子记住了。”
说罢,门外张望了良久的浮岚才得到允许般,走进来拉起卓幸,嘟嘟囔囔道,“大小姐觉得让公子们带小孩,实在是难以让人放心,特地让我来带他回去用早饭。”
任千忧嘻嘻一笑,“不知可否再添几副碗筷?教我们也去尝尝萼华阿姊小厨房的手艺?”
浮岚噗嗤一笑,“公子还当自己是小孩吗?哪里是添副碗筷的事情,若真是去了,倒是叫公子厨房里的蔡师傅伤心了。”
说罢欠了欠身,拉着卓幸回去了。
任千忧目送着卓幸走远,“这么小的孩子,也亏得你看得出来他的资质。”
谢玄都看他一眼,轻笑一声,“舅舅他不喜观相之书,你自然也少有涉猎。祀闲闲曾为卓幸卓运批命。一个有帝王将相之才,一个有早夭之象。”
“谁知道活下来的是谁家的孩子呢。”
任千忧瘪了瘪嘴,“他叫卓幸是他三叔的孩子,那两个孩子的味道不一样,我曾去见过的。想必卓卧石为了不偏心,将两个孩子都视为亲弟弟,再也没区分过了罢。”
谢玄都点点头,“倒像是他做得出来的事。”
任千忧垂下眼,手死死地捏住扶手,双眼发直不知道走神走去了哪里。
谢玄都一眼看出来他在纠结什么,“你没见过卓卧石打架,区区马匪,他还是抗得住的。至于这么久没有露面,想必是出了其他差错。”
见他还是有些担心,又继续说道:“若卓卧石上战场,与你作对,单枪匹马,你只有三成胜算。”
任千忧颤了颤手指,“找得到吗?”
谢玄都沉吟片刻,“有些难,只能尽人事,听天命。”
哎地叹了口气,任千忧扭了扭脖子,另起一事,“你改的河道图风险太大,民怨太多,我已经叫可靠的人重新改了,等会拿给你看,只许提意见。”
谢玄都颇具兴味地挑了挑眉,眼里带着些戏谑。
任千忧勾了勾他的头发,把他一下拉到面前来,“怎么,不服啊?”
谢玄都哈哈一笑,“不敢不敢,我已经为小侯爷准备好了雅室,只待小侯爷莅临?”
任千忧嘁他一声,站起来拍拍下摆,迈步走了。
时至今日,女帝乐正暮体衰,却仍然勤于政事,令何司农代为理政。“巾帼右相”已成史书上的一个名字。各世家趁帝王病弱,蚕食国力,欺压百姓,更有甚者,已自封新皇。
造反势力层出不穷,战争时有发生,百姓颠沛流离,流民尸横遍野。
然天灾人祸不断,几年大旱后,又发几年大水,幸得改河道之事已进行大半,灾害损失较小。
任千忧主编《勘世录》,企图以文感召,救世救民。谢玄都明改河道,暗谋大灾,以便破出求生空间。尔来六年有余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