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星》饮光Lucem

20、020

　　“警惕？”谢蕴问：“因为性别吗？”
　　“不像。性别对于他这个位置的Omega来说，早就不是要考量的主要问题了。莫里斯只对执政官的位置感兴趣，根本不过问家里的产业经营，决定权全都交给了阿德莱德，他不用靠自己的性别资源活着，而且，他背后还有个当执政官的弟弟做靠山，莫里斯在食物链里已经是Alpha中的Alpha了，谁敢从性别上打阿德莱德的主意？我估计殊勋在他眼里都不够看的。真是个幸运的Omega。”
　　路斐叹了口气，接着道：“谢蕴，你没有注意到吗？阿德莱德的所有肢体动作都很自然，也不排斥和殊勋的接触，所以他应该不是因为性别不同才警惕。再说了，殊勋能比莫里斯更讨人嫌吗？”
　　这话谢蕴爱听，立刻赞同地点头。
　　“既然不是因为性别，那他警惕的，就只能是生意上的内容了。”路斐似乎是百无聊赖，拆起了手里的钢笔。
　　谢蕴等了一会儿，发现路斐根本没有继续说下去的意思，于是追问道：“斯图亚特执政官也没对你透露过什么吗？”
　　路斐已经把钢笔拆了个稀碎，现在正一点点往回组装：“他自家的产业，跟我透露什么，我是他爸爸吗？”
　　“你们不是好友吗？”谢蕴道。
　　“跟他做朋友是工伤，军校都要看你可怜，给你发补贴的。”路斐嗤笑一声，问她：“你作为特助，殊勋就没有告诉你点什么？”
　　“没有。”谢蕴老老实实地回答。
　　“哦，我倒是有件事要告诉你。”路斐已经把手里的钢笔原样装了回去，动作熟练得像是在组装枪支。
　　“什么？”谢蕴问。
　　路斐把钢笔塞回胸前口袋里，摊开手，露出掌心里一枚小小的电子元件。
　　他微笑道：“这支钢笔里，有窃听器。”
　　殊勋和阿德莱德在莫里斯的办公室里谈了很久。趁着会谈还没结束，路斐和谢蕴把殊勋的办公室还有毗邻的助理办公室彻彻底底检查了一遍，万幸，除了钢笔里的那枚外，没有发现另外的监听设备。
　　路斐把那支拆出了窃听器的钢笔插进殊勋桌上的笔筒里，又从谢蕴那里挑了几支同样被检查过的，替换了笔筒里原有的那些。
　　“日常通讯的时候，就没注意到有杂音吗？”他问。
　　“助理办公室人员多，有杂音很正常，所以没有发觉。”谢蕴有些懊恼。
　　路斐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找出来就好，窃听器的来源我会调查，就不用跟殊勋说了。十有八九还是元老院，垂死挣扎而已，这种小事不用烦他。”
　　谢蕴点头。
　　刚把殊勋的办公室复位好，他们就听见那边莫里斯办公室的门开了。
　　两人迅速站回先前的位置上待命。
　　阿德莱德先走了出来，扫了两人一眼，礼节性地微微颔首，脸上仍是淡而疏离的表情，看不出究竟谈得怎么样。
　　殊勋很绅士地为阿德莱德开了门后，也跟着走出来，越过阿德莱德的肩膀，能看到他的眉眼放松，看来主动权在他手里。
　　看到殊勋和阿德莱德的样子，再回过头去揣摩斯图亚特家这对兄弟的行为举止时，路斐心底对于殊勋、阿德莱德和莫里斯三个人的评估，一下子变得玩味了起来。
　　“谢蕴，你亲自送斯图亚特先生回莫里斯执政官的住所，不要怠慢。”殊勋说。
　　“是。”谢蕴敬礼，转向阿德莱德.斯图亚特：“斯图亚特先生，请跟我来。”
　　阿德莱德却转回头去，对殊勋微微一笑，说：“不用麻烦谢小姐了，我想让路局长陪我参观一下枢机大厦。”
　　路斐有点意外。
　　殊勋也同样意外，他迟疑了一下，似乎还是打算替路斐回绝掉，说：“路局长接下来有别的工作安排。”
　　“不会占用您太多时间，”阿德莱德直接看向路斐，态度很温和，“可以吗？”
　　路斐顿了顿，也回以一个标准微笑：“我的荣幸。”
　　枢机大厦很少有Omega走动，阿德莱德显然也不是喜欢使用信息素阻断剂或阻断贴来掩饰自己性别的人，那种Omega特有的令人舒缓的气味始终萦绕在他身旁。
　　路斐本来想提醒阿德莱德，枢机大厦还是有不少Alpha的。但想了想，阿德莱德未必需要自己提醒，他也就懒得管了。
　　有亚米尔.费斯和金镇泽的光辉事迹珠玉在前，还有路斐这个刚刚打出数项晦气战绩、直接导致执政厅两派合并的特务头子在后，再没素质的Alpha，想来招惹阿德莱德这种一看派头就不一般的Omega时，也要好好掂量一下了。
　　不过，前来套近乎的人还是有的。对着在自己“领地”上出现的新猎物循味而来的官员不少，有些甚至都不是Alpha，而是Beta。阿德莱德开始的时候还应对得十分从容，但到后来，也不胜其扰了。
　　“斯图亚特先生想参观一下图书室吗？莫里斯执政官上任后，新添了不少有趣的藏书。”路斐终于主动开口，提议道。
　　“非常乐意。”阿德莱德立马说道。
　　路斐也怕真的有人一时冲动，干出什么下头事，白白给他惹一身麻烦。虽然阿德莱德和他没什么交情，但莉莉娅斯的事，着实是路斐心里的一根刺，他不愿再被任何似曾相识的场面唤起回忆。
　　图书室在东翼大楼的一个僻静的角落里，很少有人出入。
　　一进门，阿德莱德就松了一口气：“我现在明白，为什么莫里斯总是提起你了。”
　　“他说我什么？”路斐笑道。
　　“他说你是可靠的朋友。”阿德莱德说。
　　这话绝对不是莫里斯的语言风格，太肉麻了，莫里斯说不出这么正常的话，但路斐不打算拆穿。
　　阿德莱德继续道：“莫里斯自从分化后，似乎一切就变了。”
　　他的笑容和语气里总是隐藏着一种说不上来的感觉，不知道是不是源自于贵族们骨子那种带着傲慢的矜持。路斐直觉地感到不适，但说不上来那究竟是什么。
　　“你知道，一个出身本土的Enigma，对于里亚斯这样一个起源于殖民拓荒的伴星，意味着什么。从那时起，一直到现在，媒体都没有放松过对他的宣传。谁都把他看成里亚斯的希望，包括他自己也是。怀有各种目的的人太多了，所以他身边，很少有他愿意主动亲近的朋友。”
　　阿德莱德叹了口气，继续道：“你是很例外的一个。我从莫里斯嘴里听说过一些关于你的事情，他不是一个擅长关心别人的人，做他的朋友不是一件易事，所以，我很想替他向你道声谢。路先生，如果以后有什么需要的地方，可以来找我，斯图亚特家族会尽力帮你。”
　　如此云云，聊了半天，阿德莱德终于提出要回莫里斯的住处。路斐送完了他，再回到枢机大厦的时候，正好是下班的时间。
　　他目的性明确，直奔殊勋的办公室。
　　果然，人还没走。
　　殊勋看到他回来，有点惊讶：“我以为你会直接回去。”
　　路斐走过去，斜倚在他桌旁，拨弄着笔筒里的笔，垂下眼睛，微笑道：“给你制造送我回家的机会。”
　　“很快就好。”殊勋在手底下的文件上签好字，放到一旁，拿起手边的最后一份文件。
　　路斐顺手把他刚签好字的文件拿过来看。是财政部的报告，看来看去没有什么有用的信息，他就放了回去，走到一旁，盯着悬浮屏上那两颗被潮汐锁定、相伴旋转的行星出神。
　　过了一会儿，殊勋把最后一份文件也处理完了。他起身整理了一下衣服，说：“走吧，送你回家。”
　　路斐“唔”了一声，跟上殊勋的脚步。
　　走出枢机大厦，殊勋给车里待命的司机下了班，亲自坐到驾驶座上，边系安全带边问：“回哪里？”
　　路斐有好几个不同的住处，仅殊勋知道的就有三处，分别在下东区，北区和中央区。
　　路斐也系好副驾驶座的安全带，想了想说：“回北区吧。”
　　路上，殊勋问：“阿德莱德为什么单独找你？”
　　路斐撑着脑袋，看着窗外掠过的灯影：“聊莫里斯，我们也只有这一个共同话题了。阿德莱德说要谢谢我照顾莫里斯，他对我打感情牌，不是在试探，就是在拉拢，但为什么是我？”
　　他转头，看向殊勋：“明明我才是局外人，你和莫里斯到现在什么都没告诉我。”
　　殊勋对此不奇怪的样子：“另有所求吧，不一定是同一件事。”
　　路斐无声地笑了一下，拧开音响，换了首柔缓的乐曲，依旧扭过头去看窗外的景色。
　　到了北区住宅的门外，两人下了车，在门廊下止步。
　　“我猜没有更亲密的道别了。”殊勋见路斐一路上都不怎么说话，知道他还在耿耿于怀，有点无奈。
　　“你猜对了，”路斐说，“回去的时候注意安全。”
　　“明天见。”殊勋说。
　　“明天见。”路斐笑。
　　目送殊勋的车离开后，路斐解了虹膜锁，回到家中。
　　换下外衣，他径直来到书房。办公桌上的个人终端处于屏幕休眠的状态，他伸手，划了一下触控板，屏幕立刻亮起，显示出一个页面，似乎是什么声音处理系统，已经记录了一段音频文件了。
　　路斐点开那段文件。
　　刚一开头，麦克风里就传出了他自己的声音。那是在谢蕴的助理办公室，他带着笑意说出的一句话：“这支钢笔里，有窃听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