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星》饮光Lucem

18、018

　　早晨七点，路斐按时出现在了殊勋的办公室里，找谢蕴要明天招待贵宾的行程安排。
　　这也不是他第一次给枢机大厦的各种活动部署特勤人员了，演练也不过是提前排查危险，属于例行公事。这种工作原本不用他亲自到场主持，但既然殊勋发了话，他再不想去，也要到场。
　　就连谢蕴都看出了他的不情愿，惊讶道：“嚯，你的假笑也太假了吧，比平时更假了。”
　　“你不想看到我真实的表情的。”路斐摆明了敷衍，脸上的标准微笑纹丝未动。
　　“谁惹你了？”谢蕴好奇地问：“不会真的是长官吧？”
　　“殊勋？”路斐也奇了：“你知道些什么吗？”
　　谢蕴探头看了看关好的房间门，才小声道：“长官没和你说他要回去的事吗？”
　　谢蕴本就是殊勋从第一帝国带来的心腹，殊勋要回去，肯定也会带上她，所以谢蕴知道这件事也实属正常。
　　“说了。”路斐心道。就是说的方式不太坦荡，用什么“看海”来引诱他上钩，动机也不像谢蕴以为的那样单纯。
　　“你会跟我们一起走吗？”谢蕴期待地问。
　　连这都清楚，她是不是知道得太多了点？路斐腹诽。但面对谢蕴，路斐倒没有面对殊勋时那么多顾虑，看着她认真的神情，他反而感受到了一股淡淡的惭愧和遗憾：“抱歉。”
　　谢蕴的眼神有一瞬的失望，不过很快，她又释然了：“我想也是，毕竟你是里亚斯人嘛。就算是长官手下出来的，军籍又不是卖身契，而且这里的军团也不能真正算是长官的队伍。”
　　她把路斐要的文件递过去，又悄声补充了一句：“其实吧，我觉得长官这件事做得不太厚道，背着斯图亚特执政官撬墙角。”
　　路斐垂着眼睛，查看手里的行程表，弯了弯嘴角作为回应。
　　谢蕴基本上把所有的事情都想错了，可他又何尝不希望事情真的就像谢蕴所想的那样呢？可惜殊勋对他的青睐并不单纯，而他自己的身份，则是把事态的真正面目进一步推向了复杂化。
　　其实最好的结果，还是在那一晚斯图亚特家就打住，到此为止，殊勋文明试探，他文明回绝，两人都心照不宣地各自退回到应有的边界线内，不要翻出什么额外的水花。只可惜，路斐现在退不回去了，不仅如此，他还要主动把按下去的那个水花再翻上来。
　　行程表刚看了个开头，路斐就疑惑地出声：“阿德莱德.斯图亚特？”
　　谢蕴说：“对，是斯图亚特执政官的家人，据说是来和长官谈生意的。”
　　“我知道，是莫里斯的哥哥，莫里斯家里挂有他的画像，但我没见过真人。”路斐低头看着行程表，从喉咙里笑了一声：“谈生意？殊勋和莫里斯之间的事果然还没完。”
　　谢蕴听出他话里有私怨，迅速凑近，低声八卦：“所以长官到底哪里惹你了，是因为有事瞒着你吗？他还让我劝你一起走来着，你悄悄跟我说，我旁敲侧击让他改，去亚提斯的事你再考虑考虑。”
　　路斐有点意外，殊勋特意嘱咐过谢蕴来劝他？
　　他原以为殊勋不是那种会想方设法纠缠的人，试探失败了就会退回边界之外，然而真实的殊勋似乎和他认知中的不太一样。不过，这还是其次，路斐更介意的是，谢蕴眼中他和殊勋的关系似乎也和他自己认知的不太一样：“你不是说他撬莫里斯的墙角不厚道吗？”
　　谢蕴撇嘴：“有什么事我肯定还得站在自家长官这边啊。斯图亚特执政官是土生土长的第二帝国人，还是里亚斯史上第一个本土的Enigma，从来都不缺追随者，虽然你在情报局确实干得很好啦，但斯图亚特执政官对你，肯定比不上长官对你那么重视。”
　　路斐听出点不对味的地方：“殊勋很缺人吗？第一帝国那边到底什么情况，怎么感觉没那么太平啊？”
　　谢蕴猛然反应过来自己说漏了嘴，连忙收住话头，干笑了两声。她还想说点什么找补，路斐却已经又笑了一声，语气凉凉的：“哦……我说怎么突然被他惦记上了，原来是这样。”
　　“不是！没有！”谢蕴一脸完蛋：“是我的表达有问题！长官对你的关心一直是真的！不是别有目的！你都在他身边待了这么多年了，应该能感觉出来吧？！”
　　“叮——”
　　两人回头，门口，推着餐车的工作人员也茫然地看着他们，按铃的手还没放下来。
　　“……执政官阁下的早餐。”安静了几秒，工作人员懵懵地说。
　　“开玩笑的。你的劝说，我听进去了，会再考虑考虑，你这么和他说就好，”路斐扬了扬手里的文件，从餐车旁走过，顺手拿走了一片吐司，“先走了，今天的安全汇报我就不亲自做了，待会儿会有简报发到你邮箱里。长官来了替我问好。”
　　谢蕴说了什么、殊勋又是什么态度，路斐不知道，接下来的一天，他都没有和殊勋见面。早上安排完阿德莱德.斯图亚特的来访事宜，路斐就径直回到了情报局的总部大楼，一整天里，他都在操心另一件更重要的大事。莫里斯次日一早就要离开首都去行省视察军团，明面上，情报局虽然不直接负责执政官出行的安全问题，但在隐蔽处，仍要提供许多相关情报和掩护，需要做的调度和统筹不少。
　　魏玛还在接受白烨的观察治疗，他回去帮不上忙，反而影响魏玛休息。路斐干脆在情报局熬了一夜，第二天清晨，才回到枢机大厦。
　　殊勋一见到他，就问：“昨夜没睡？”
　　路斐惊讶：“你怎么知道的？”
　　他自认脸上绝对没有黑眼圈。Alpha的平均体能很好，他这种军队出身、又接受过特殊训练的更是出众，就算是熬上一晚，也能保持充沛的体能和精神力。
　　“闻到的，”殊勋说，“Enigma能闻到很多东西。”
　　“意思是，我的气味会随着熬夜改变？”路斐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说法，半信半疑，按捺下了抬手闻闻自己的冲动。
　　殊勋认真组织了一下语言，说：“信息素的气味没有改变，但一些情绪或状态的变化，可以被鼻子读出来，比如疲惫，焦躁。这种感觉很难形容，应该只有Enigma能做到。”
　　路斐心里“咯噔”一跳，意识到殊勋一脸寻常地在说什么后，他突然间感到一阵脊背发凉，被一种难以言喻的被窥伺感当头笼罩了。魏玛从来没有和他说过类似这样的话，他一直以为Enigma只是比Alpha的五感更灵敏，没料到真实的情况竟然是这样的。
　　“是通感？”他强装镇定地问，不确定自己刚才的惊骇是不是也被面前的Enigma“读”出来了。
　　殊勋不了解这方面的知识，道：“不清楚。”
　　路斐不动声色，开玩笑般地问：“这种能力，能做到什么程度？能知道我现在在想什么吗？”
　　“不能，我只能闻到你没有好好休息。”殊勋平静地说，注视着他的眼睛：“如果能知道的话，很多事情会简单许多吧。”
　　路斐慢慢放下心来，但仍是一阵后怕。
　　缓过劲来后，他定了定神，道：“我在想前天晚上你的问题。”
　　殊勋不说话，依旧看着他。
　　“谢蕴劝过我了，她说的很多话都很在理，所以我也回过头，重新考虑了一下。”
　　路斐按照预先想好的台词和神态，轻松地笑了笑，说：“虽然目前我还是更想留在里亚斯，不过，去第一帝国或许也并不糟糕，我们可以试一试，你觉得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