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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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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岸的房子前,路斐再三确认身上闻不到其他Alpha或Enigma的味道,才走进家门。
今晚的宅子里没有任何血或清洁剂的气味,铺天盖地而来的,是强烈的信息素气息,浓郁得如有实质。显然,路斐传回来的消息激怒了魏玛,以至于镇定药剂都无法压制住他过激的情绪了,或者更糟糕,魏玛的状态已经失控到无法自主用药了。
空荡荡的宅子里,路斐的脚步声异常清晰,掩盖住了麻醉弹上膛的轻微声响。
早在从斯图亚特宅邸赶回来的途中,他就让佣人以及魏玛手下的顾问和保安们赶紧下班了。宅子里没有凌乱的痕迹,所有物品都归置得井然有序。看来,路斐遣散他们的时候,魏玛应该还保持着一定的理智和克制,清楚自己的状态不适合做任何决策,默许了路斐越过他,对他的手下们下命令。
但路斐也不是孤身一人,他还叫了一名帮手,一名和他一样对魏玛的失控情况有着丰富处理经验的帮手。
路斐看了看时间,这个帮手现在应该出现在魏玛的面前了。
上楼的过程中,路斐甩掉了西装外套,摘下了累赘危险的领带。一把小巧的匕首麻醉枪不知何时出现在了他手中,正藏在衬衫袖口下,没有亮出来。Enigma都不喜欢被挑衅,魏玛更是如此。路斐是唯一一个被他允许在近身时携带武器、必要时甚至可以对他使用武器的人。
楼上静悄悄的,不是魏玛得到控制了,就是他叫来的帮手已经被解决了。路斐希望是前者,因为这个帮手他还留着有用。而且,和魏玛允许他携带武器近身的考量一样,不到万不得已,路斐同样也不想对抚养自己长大的魏玛亮出利刃。
越往上,Enigma信息素的强度越高。
不同于可以灵活控制和利用自身的信息素状态的殊勋、莫里斯,魏玛受到精神疾病困扰多年,他的信息素所能呈现出来的,仅仅只有异常强烈的攻击性,即使以路斐几乎半个残疾的特殊体质,在其中待得久了,也会难以遏制地产生烦闷、焦躁的心情和旺盛的攻击欲望,并开始本能地大量分泌信息素,来进行信息素对抗。
——面对Enigma时,Alpha的激素水平几乎可以不受控地无限拔高。这可不是什么重大利好,如果无法遏制这种势头,陷入与Enigma的无限制信息素对抗的Alpha只会有两种结局:过度亢奋引发生理上的急病,最终导致受伤,乃至死亡,或者过量的激素刺激大脑病变,诱发种种精神疾病。
而Enigma之间的信息素对抗也一样,只是,没有了碾压般的优势后,即使胜者,也要付出不小的代价。
魏玛办公室的门半掩着,路斐没有刻意压低脚步声,不急不躁地上前,先敲了敲门,然后温声询问:“魏玛先生?”
“进来。”里面传来回应,却不是魏玛的声音,而是属于一个年轻的男性。
路斐握着匕首麻醉枪的手松开了,武器无声滑回袖中。
他推门而入,道:“白烨,魏玛先生怎么样了?”
会客区,茶几上凌乱地摊着一大堆看不懂的瓶瓶罐罐和医疗器械,沙发里半坐半躺着一个高大但削瘦的身影,小臂、颈侧等身体部位贴着电极片。一个穿白大褂、戴着副金边眼镜的年轻男子则半跪在沙发和茶几之间,捏着沙发上的人的一根手指,正在采血。
路斐快步走过去,也蹲在白大褂旁边,抬头看着魏玛歪斜的头颅,小声问:“睡着了吗?”
魏玛双眼紧闭,眉头深锁,胸膛的起伏有气无力的,看上去无比痛苦和疲惫。
白烨拔出采血针,把采血管贴上彩色的圆形贴纸,放在一旁。
路斐数了数,算上已经塞进便携式血液生化分析仪里的,白烨总共抽了八管血,都贴着不同颜色的标签。
他翻开魏玛的双手,几乎每个指头上都有一个针眼,手臂上也有静脉注射的痕迹,又问:“你的创可贴在哪?”
会客区的地面铺着柔软厚实的毯子。白烨席地而坐,在分析仪前观察指标,分析电子病历,头也不抬:“没有创可贴。”
“你不是医生吗?”路斐在茶几上的药品和医疗器材里找寻起纱布。
“我不是医生,我是生化药学家兼神经学家。”白烨总算舍得把注意力分给路斐一点了,把他乱翻的手拍了回去:“魏玛先生还在昏迷,他需要休息,你安静一点。”
路斐果然不乱动了,和白烨一起坐在地毯上,靠着沙发,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房间里只剩下仪器轻微的滴滴声。
信息素需要经过特殊处理才能从空气净化系统中排放出去,满屋子的Enigma的气味一时半会儿散不了。呆坐了一会儿,路斐又拽了拽白烨的大褂,轻声问:“你的免疫剂还有吗?也给我一针。”
白烨回头,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你还需要打免疫针?这东西就是从你身上搞出来的。”
“太浓了,我不舒服。”路斐闷声。
“心理作用吧。”白烨没理他,看完了指标数据,拿过那些乱七八糟叫不出名字的专业工具,开始配药。
路斐确实只是心烦意乱,没有身体上的不适,索要药剂也只是想找个由头,抒发一下真实的心情。
白烨把手里的药物一点点添加到既定的剂量,半晌,忽而又道:“我可以给你打一针维生素B。”
托魏玛和白烨的福,路斐对于基础的医药知识不至于一无所知,维生素B族也是白烨常给魏玛用的药物之一,一般用来舒缓情绪。
路斐说:“打那个干什么?我又没有焦虑……”
话音未落,他的终端屏幕亮了一下。
一打开,是殊勋的消息:“早晨七点到。”
一条未完,又跳进新的一条:“早点睡,晚安。”
路斐看完,摁灭屏幕,苦恼地捏了捏眉心,然后挽起袖子:“还是来一针吧。”
举着胳膊晾了半天,白烨才再次放下移液枪,取了一支针剂,给路斐打进去。
“你的老板也让你加班了吗?”注射时,白烨问他。
路斐苦笑:“不是,说来话长。”
白烨幽幽地点点头,把针管丢进医疗废物箱:“真好,真羡慕。”
路斐随便按了会儿针眼,就问:“你来的时候什么情况?”
白烨把药液放进测定仪:“很生气,很吓人。你到底跟魏玛先生说了什么?我从没见过他这么……”
忽然,沙发上的人动了一下,发出了窸窣的声响。
白烨瞬间噤声,把头埋回仪器前。
路斐立刻翻身爬起,伏在悠悠醒转的魏玛膝边:“您醒了?”
魏玛睁开了眼睛,但没有更多反应,精神还不太好的样子,但已然彻底回归平静。
路斐耐心地等了一会儿,魏玛终于清醒了些,缓缓低头,注视着他。
“我要原因。”
语气虚弱,但不容置疑。
削薄的嘴唇吐出这句简短的话语后,魏玛合上眼睛,再次陷入了昏沉之中。
“药效还没过,他不该这么早醒的,Enigma的临床样本太少了,准确用药很难。”白烨抬起头来,叹气道。
路斐听懂了魏玛的要求,也暗自叹了一口气,站起身,对白烨道:“魏玛先生就拜托你了,我现在就叫几个佣人回来,帮你照看。”
“你去哪?”白烨问他。
路斐握紧终端,向办公室门外走去:“有点事,很快就回来。”
在身后关上门,路斐靠在门板上,面对着长而空寂的走廊,雕塑般地凝固了一会儿。随后,他闭眼深吸了一口气,拿起终端,回到消息页面。
殊勋的消息还停留在“早点睡,晚安”那一条上。
路斐无表情地垂下眼睛,指尖飞按,回复道:“晚安,明天见。”